第一百三十五章 廷杖也光榮
朱駿與周慕白二人在寒冬閣推敲開發區的事到了傍晚,直到小桂子提醒到了用膳的時候周慕白才請辭出了寒冬閣,剛走出幾步,周慕白正暗自得意自己聖眷未衰,原先的擔心都是自己胡猜亂想的事,身後卻傳來了一個聲音。
“小叔,你怎的來了?”
周慕白轉身回望,這女聲的發出者不是自己的侄女周雪兒是誰,他正正經經的咳嗽了一聲,撣了撣袍子上的灰塵,正二八經的模樣道:“哦,原來是雪兒啊。”
周慕白雖然為人不算厚道,狡詐陰險,可是在小輩麵前自然也是一派仙風道骨,飽讀詩書的模樣,因此,周雪兒反而有些怕他。
周雪兒已經如走到了小叔近前,低聲道:“家裏一切安好?叔母身體是否還安健?侄女聽宮外的人說堂哥要結親了,也不知娶的是哪家的閨女?”
周雪兒一連竄的問話都是些家裏的瑣事,她自幼父母雙亡,一直寄居在小叔家裏,因此對小叔的家事甚是關心。
周慕白道貌岸然的捋著稀須頜首道:“一切都好,質兒的媳婦是叔父的同僚,也算是門當戶對,隻望他成了親之後能夠收收心,別總是和一群狐朋狗友在街上逛蕩,早晚有一天會鬧出事來。哎,雪兒,你在宮裏頭過的慣不慣?我聽小公公說皇上待你不錯,這個……這個,那個…你和皇上之間沒發生什麽事吧?”
周雪兒哪裏不知道小叔的意思,紅著臉低垂著頭連忙答:“皇上日理萬機,平時也很少見的著麵,偶爾疲乏時也會讓雪兒去陪他說話解悶,並沒有什麽。”
周慕白在小輩麵前說起這種事也是尷尬的很,連忙道:“唔,時候不晚了。宮門要上鑰了。你小叔得回去。你在宮裏頭有什麽難處就托個公公出來知會一聲。”
周雪兒垂著頭應了一聲,轉過身碎步去遠。周慕白望著侄女的背影,在灰暗的皇家園林中仍然保持著捋須的姿勢,直到周雪兒的轉過一個月洞之後才長長地出了口氣,眯著眼喃喃自語:“看來這國本還是要爭一爭,唔,這次還是要讓沐天波、楊嗣德兩個老家夥來打頭陣,周某作壁上觀,坐享其成。”
周慕白回到住處。早有管家笑臉相迎地撩著袍子快步上去將老爺從轎中扶了下來,周慕白在下人當中自有一番氣度,他弓著腰出了轎子,抬頭看了看漆黑的天色,對那管家吩咐道:“你去跑一趟,將刑部趙侍郎、李瀚林等人一並叫道府裏來,就說本大人有要事相商。”
管家笑臉一窒。苦著臉道:“老爺。您晚飯還沒用呢?府裏頭一大家子都等老爺回來。否則不敢先用飯。有什麽事……”
“屁話。本大人商量地國家大事。你少羅嗦。家裏人就先用飯吧。本大人去書房裏等人。”周慕白白了管家一眼。嗬斥了一句。
對於有些大臣來說。爭國本是為了大明地江山。為了朱家祖宗地社稷。周慕白對這種扯淡地國本根本就不放在心上。皇帝娶老婆生兒子這群迂腐地文人居然也管。對於周慕白這個半吊子地讀書人來說實在是手伸地太長了些。可是現在。周慕白對爭國本地事卻突然熱心起來。理由很簡單。從前爭國本對周慕白沒任何好處。可是現在不同了。據說皇上在宮中疲憊之時總會叫自己地侄女周雪兒和一個姓瞿地女子閑聊。顯然皇上對自己地侄女以及那個瞿氏十分親近。若是這個時候逼著皇上封後納妃。那麽自己地侄女多半不是皇後便是貴妃地了。
皇親國戚啊!周慕白心情激蕩地連端著茶盞地手都有些發抖。自己地侄女成了母儀天下地國母。榮華富貴、綾羅綢緞享用不盡。她將來生下來地兒子不是太子就是皇子。而自己。這個原本落魄地秀才如今雖然身居高位。卻因為根基太淺時刻都害怕有朝一日被人整倒。可是如今不同了。他不但成為了皇上地親戚。而且還大有可能封爵。子孫後代享用不盡。“嘿嘿。沐老頭、楊老頭。你們不是要爭國本嗎?好。周某便讓你們替我將這國本爭下來。”周慕白嘿嘿地笑著。舒服地躺在太師椅上。半眯著養了回神。等一會。他地兩個親信就要進來。屆時麵授機宜。明日上朝之後。又是一場好戲。
清晨。朱駿坐在高高地鑾殿上。精神煥發地撫著禦案掃了一眼殿下按班站立地朝臣。朗聲道:“諸位愛卿。可是有本要奏?”
“臣有本奏。”楊嗣德站了出來。道:“皇上。近日連降緬北一地連降大雨。馳道地修建可能要延誤幾日。緬北省布政司地請罪折子已經上繳到了內閣。希望皇上寬限些時日。待大雨過後。定當連夜趕工。為皇上修通馳道。造福社稷。”
“準!”朱駿幹脆利落的道了一聲。
“皇上。”刑部侍郎趙文鼎與站在前排的周大學士相互對望一眼之後拱著象牙簽站了出來:“微臣心有一慮,悶在胸中總是解不開,皇上善謀能斷,還請皇上能替微臣解惑。”
朱駿臉色微微有些下沉,這是文臣們要諫言時通用的一種橋段,先是旁敲側擊,接著再步入主題,接著便是指出你哪裏不好,哪裏應該改正,煩不勝煩。朱駿不知道這個家夥到底又想諫些什麽,因此沉聲道:“愛卿但說無妨“皇上富有四海,乃天下萬物之主,微臣敢問,大明朝需要皇上這樣地治世之君,天下萬物更需要天子威震萬方,可皇上當真能夠萬萬年永掌天下嗎?既然如此,國無儲君,若是將來陛下親征北伐之時,海都改由誰來監國?皇上,國無儲君,天下不寧,這並非隻是一句空談,微臣懇請皇上立中宮,早得龍子,以保大明社稷江山。”
朱駿地臉色已經變的黑了,國本地事才過去幾個月,好不容易轉移了群臣的注意力,這個姓趙地混蛋又出來攪局,不過朱駿拿這種人還真沒有辦法,他不是朱元璋也不是朱棣,這種砍大臣頭的夥計他實在做不來。
“朕再說一遍,這是朕的家事,趙侍郎,你退下吧,朕自有主張。”朱駿強忍住暗火,厲聲道。
整個鑾殿內的氣氛微妙起來,站在首位的沐天波與楊嗣德二人相互對視一眼,對於趙侍郎突然提出國本的事都覺得奇怪,按理說趙文鼎乃是周慕白一係的官員,周慕白對國本的事一向不太熱衷的啊。
周慕白一向陰險狡詐,智計百出,沐天波不由得生出一絲警覺,這事他決定先觀望再說,隔岸觀火,看看姓周的玩什麽名堂。
“天子的家事便是國事,立儲更是關乎我大明江山社稷,皇上如何能推諉?臣附議趙大人。”
趙文鼎的奏請猶如波瀾不驚的湖麵上投入了一顆巨石,立即驚起了波瀾,這個時候一些政治頭腦並不深厚的沐係少壯派官員已經站了出來,紛紛諫言。
“皇上,儲君乃是國家的根本,若皇上不立儲君,倘若生變,大明該怎麽辦?江山社稷該由誰來繼承大統?”
“皇上現今年富力強,倘若……”
“皇上,臣今日跪在這鑾殿之下,隻請皇上正國本,立中宮,若皇上不答應,臣永遠不起來。”
“皇上啊………”
周慕白木然的看著殿內的場景,心裏不由大是得意,如今勸皇上沐天波一係的官員已有十幾個了,這些雖然都是些小蝦米,大多是一些年齡不大的少壯官員,等會皇上震怒時,沐天波那個家夥作為這些官員的大樹會不站出來保他們嗎?
這就叫引蛇出洞,先引出一群小蝦米出來,待小蝦米惹事之後,身後的老家夥們自然會站出來保護這些小蝦米,屆時就要和皇上據理力爭,周慕白隻需在旁看戲便可。
朱駿的臉已經完全黑了下去,這種爛屁眼的事被這群官員糾纏了這麽久,如今又被人提了出來,其實並非是朱駿不想立後,隻是他內心深處的逆反心理作怪而已,一個堂堂的皇帝,被一群糟老頭子們逼著去結婚生孩子,這要是鬧出去豈不是天大的笑話,朱駿已經氣的要去拍桌子了,戟指殿下的官員怒道:“朕是皇上還是你們是皇上?來啊,將他們拖到殿外去杖打,給朕狠狠的打,不許容情。”
杖責?自這兩個字從朱駿口中脫口而出的那一刻起,殿中正跪勸諫的官員眼眸都是一亮,這可是廷杖啊,隻要挨過了這頓他,他們中的每一個人都會立即以敢於廷爭麵折而聲名天下,並且名垂竹帛。死是人人都懼怕的,但隻是屁股上挨幾板子就可以名垂千古。這買賣值了。
在明朝曆史中,不管朝廷討論的事情是對是錯,純為反對而反對,而冒險騙取廷杖的也大有人在。
上諫的官員們立即腰身挺的筆直,臉上一副寧死不屈的姿態,直視丹殿之上的新始皇帝,大有魏征附體的跡象。
一聲令下,鎮殿將軍已經帶著幾十個侍衛進殿來拿人,這個時候,沐天波臉上露出了一絲苦笑,從班中走了出來:“皇上,且慢。”
周慕白一直都注意著沐天波的每一個神情動作,見沐天波出來說話了,不由得心底暗笑,魚兒上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