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 掌控天地會
劉國軒穩住了東洋水師營,便立即讓幾位隨來的錦衣衛連夜入城通報,而在皇城內,朱駿到了半夜仍然沒有睡下去,城內的明軍已經做好了準備,假若劉國軒招撫失敗,三萬明軍將會一齊掩殺而出,將金廈水師一鍋端了。
得到劉國軒平安的消息,朱駿已是喜上眉梢,有了金廈水師,整個大明水師就有了兩個營,一個是劉二原先的南洋水師營,一個是新招撫的東洋水師營,加起來共有兩萬人。原本那些抽調去水師營的新兵也不必再去了,可以全部分到陸戰營去,這樣一來,陸戰營統共加起來也是兩萬,四萬大軍唾手可得,隻要稍加訓練,再拉出去打幾場惡戰,便是百戰之兵,屆時北伐中原,這些人就是骨幹。
朱駿放下了心,又將目光轉注到了城內,鄭氏集團不止是水師厲害,下屬的天地會更是在南洋盤根錯節,幾乎每一個南洋的城市,都有其分舵存在,朝廷下設的錦衣衛雖然近來在統治區以及滿清的淪陷區內派出了一定的探馬和暗樁,可是在南洋的影響力卻是微乎其微,因此,把握住天地會對於朱駿來說,甚至比金廈水師更加重要。
在海都南城驛館,陳永華熄滅了廂房內的燈火,消瘦的身影靜靜的坐在窗台上一動不動,他在思考,船隊剛剛登岸,沿岸便傳來無數百姓的歡呼聲,爆竹、禮炮、鑼鼓響成一片,這種熱烈的歡迎麻痹住了延平王,也麻痹住了自己。
於是,按照規定,延平王率著將校們當先登岸,沿岸的朝廷百官上前作禮迎接,表麵上客客氣氣,其實在不知不覺之間,延平王與金廈水師的骨幹將領已被一夥武官包圍。這個時候念了聖旨。聖旨中拔耀劉國軒為東洋水師營指揮使。
“劉國軒?”陳永華喃喃的念著這個名字,這個人他知道,在金廈水師中陳永華最欣賞的也是這個人,此人作戰勇敢,熟知水戰。能文能武,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延平王鄭成功在世時陳永華便推薦過劉國軒,可惜鄭成功謀略自任,馭兵用將以勇武為先,而劉國軒太過堅持自己的想法。因此並沒有受到重用。
陳永華不相信劉國軒是新始帝安插在金廈水師的細作,可是為什麽新始帝會拔耀這個金廈水師中名不見經傳地小將呢?
“好高明的離間計啊。”陳永華眯著眸子,手捋著稀須,在黑暗中歎了口氣。
這道聖旨一出,劉國軒立即就成了金廈水師中的眼中釘,他已經沒有了退路,如果仍然堅持站在金廈水師一邊,那麽不管勝敗如何。他都會死。若是明軍得勝,新始帝秋後算賬,他劉國軒不識好歹,定然是要倒黴的。若是延平王勝。劉國軒身份可疑,延平王會饒過他嗎?劉國軒已經沒有了退路,他要想活下去,隻有臨陣倒戈,投靠新始帝與延平王作對。
接著便是新始帝賜宴,延平王在內外交迫之下,根本不能抽身而出,隻能進城入宮,當延平王與眾將校入海都城的那一刻。金廈一係地反清力量已經敗了。再也不可能成為新始帝的敵人,所有的漢人將來的領袖隻有一個。那就是聲名赫赫,占據南洋千裏土地。擁有堅船利炮的大明天子。
終究還是敗了,陳永華的心底閃過一絲淒涼,自古以來成王敗寇,待延平王地聲望漸漸消磨的那一天,這個陰險的大明天子還會饒過他嗎?
“篤篤篤…”廂房地門被人敲響。門外一個微乎其微地聲音傳了進來:“總舵主。海都分舵陳三喜求見。”
陳永華眼眸一亮。豁然起身。他並非完全沒有機會。隻要救出鄭經。金廈水師並非沒有起複地希望。他正正衣冠。輕輕地拉開了門栓。將門拉出一條縫隙。很快。一個黑影自門外閃了進來。
黑暗中。那個黑影對著陳永華報了報拳。低聲道:“陳總舵主。”
陳永華對著黑影點了點頭。道:“是陳三喜?你怎麽來了?如今城中是什麽情況?”
“總舵主。有一個人要見你。小地是給您來捎個話地。”陳三喜地聲音冰冷地道。
“哦?”陳永華皺起了眉頭。他聽出了陳三喜語氣中地變化。不動聲色地道:“陳三喜。你跟著陳某有多少年了?”
“回稟總舵主,小的跟著您已有七個年頭了。”
“陳某信得過自己的兄弟,那我問你,你是否已經降了新始?”陳永華雖然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語態中自有一股逼人的氣勢,否則又如何能夠製服南洋上下這麽多英雄好漢。
陳三喜在黑暗中微微歎了口氣,道:“總舵主時常教誨小的男子漢大丈夫要行正道,如今宇內淪陷,正是咱們熱血男兒保家衛國之時,反清複明,更是咱們天地會的行為宗旨,總舵主的話,小的銘記於心。”
“小地敢問總舵主,這天下是大明皇帝大,還是延平王大?延平王說要反清複明,複地可是新始皇帝陛下的大明?既是如此,小地不過是遵從總舵主的教誨,為我大明效一份力罷了。”
陳永華微微一愣,天地會創建之初為了拉攏人心,所提地口號正是反清複明,鄭氏在法理上有虧,因此盡量避免在這個話題上糾纏,隻讓天地會的成員知道,大家要想反清複明,就必須跟著萬雲龍大哥一起打天下,想不到今天,陳永華搬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萬雲龍:天地會中鄭成功的化名,天地會成員須尊萬雲龍為龍頭大哥。)
“總舵主是個大才,新始皇帝陛下對您極是看重,今夜月朗星稀,特來請陳總舵主進宮一敘。”陳三喜說明了來意。
陳永華咬著下唇冷哼一聲:“道不同,不相為謀,你去告訴你的主子,陳某深受鄭氏隆恩,絕不負國姓爺的恩德。陛下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陳三喜微微頜首,對著陳永華報了報拳:“總舵主義薄雲天,在下就回去複命了。”他頓了頓,見陳永華臉色堅定,輕輕一笑繼續道:“皇上也曾和在下說過。延平王的性命完全掌握在陳總舵主的手裏,若陳總舵主不願去,延平王可要被您拖累慘了。告辭!”
陳三喜已經拱起了手,轉過身便要走。陳永華臉色蒼白的臉忙扯住他的袖子:“等一等,皇上要加害延平王?”
陳三喜點頭:“延平王的陰謀已被皇上識破,他不過是個小小地郡王。竟敢行如此謀逆之事,陳舵主以為皇上會放過他嗎?延平王口口聲聲喊著反清複明,內心裏卻想著如此悖逆之事,若是皇上揭露出他的罪行,天下漢人都要唾罵他。”
“你在前引路,帶陳某進宮。”寒冬閣的燈火亮如白晝,數十盞宮燈被小太監們牽引著,低眉順眼的小太監們八字擺開。小桂子不斷的為為殿中盤膝而坐地朱駿斟茶倒水,朱駿穿著一套閑適的長衫,雅致的吹著茶沫,不斷的將眼眸瞥向殿外。
一個小太監提著袍子小跑著進來。湊到朱駿的耳畔低聲道:“皇上,陳先生來了,就在殿外。”
“傳他進來。”朱駿摸著下巴處的胡茬,天地會組織嚴密,若想控製他,必須得控製總舵主陳永華,這樣才能讓這些百千裏之外地江湖人為自己效力,可是陳永華願意投靠自己嗎?
每個人都有弱點,有的人為建功立業熱心不已。有的隻想升官發財。有的要名留情史,而這個陳永華他所要的是什麽呢?
“在下陳永華參見皇上。”陳永華入殿。不卑不吭的朝朱駿行了個禮。
“是陳先生?今夜朕夜不能寐,想來陳先生也是輾轉難眠。來,坐的朕這裏來。”朱駿見他的臉色並沒有臣服地跡象,甚至連尋常的跪拜之禮都沒有行,索性當作沒有看見,熱情的朝他招手。
陳永華也不客氣,大剌剌的盤膝坐在桌幾地對麵,眼眸掃了朱駿一眼,道:“皇上招在下前來,恐怕不是隻談風月的吧?”
朱駿肅容道:“朕在南洋時常聽得陳先生的大名,這南洋的草莽每每說到先生之時都是樹立拇指大讚一聲佩服,朕當然也想見一見你這個英雄,隻是……”朱駿說到這裏時不禁搖了搖頭:“隻是草莽們實在無知的很,竟然錯以為陳先生是個頂天立地的漢子,竟不成想,原來是個沽名釣譽的狡詐之徒。”
既然陳永華不上道,朱駿原先禮賢下士的計劃也就暫時擱淺,對付這種人,還是先用激將才是,畢竟陳永華算是半個黑社會頭目,對義氣之類的事恐怕也是極為看重,朱駿打算從這裏下手。
陳永華並不上朱駿地當,手指把玩著桌幾上地杯盞,輕輕一笑道:“陳某原本就不是什麽豪傑,都是江湖上的好漢以訛傳訛而已,皇上何必要聽信市井之言呢?須知這世上人心隔肚皮,若真有所謂地豪傑,此人不是大善,那麽必當是大惡之人。”
“痛快,朕最想聽的就是真話,陳先生能夠與朕說出這番話來,就已算是豪傑了。”朱駿索性拋除了偽裝,在這種人麵前,裝模作樣是沒有用地。陳永華能在自己麵前說出這番話,至少已經證明了他的膽色,不畏強權的人不管在哪個時代都是極小的。
“皇上深夜召陳某來此,可是想和陳某做一個買賣嗎?”陳永華已經舉起了杯盞,吹著茶沫,氣定神閑的抬眸道。
朱駿深望了陳永華一眼,道:“既然陳先生想要敞開天窗說亮話,朕也就不必遮遮掩掩了。”
朱駿頓了頓,眼眸中閃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貪婪:“朕想要天地會,從天地會的總舵主,到各地的分舵,還有分舵中的每一個成員,朕都要掌握。陳先生,你想要什麽?”
陳永華避開朱駿灼熱的眸光,道:“陳某要的是延平王和諸位金廈水師將軍的性命,一根毫毛都不能少。”
“這個嘛…”朱駿一臉的難色,道:“延平王犯的是謀逆大罪,按大明律該淩遲處死,抄家滅族的。陳先生的要求是否太過分了些?須知陳先生的性命仍然捏在朕的手裏呢。”
既然是做買賣,那自然是漫天要價、落地還錢,朱駿遲疑不決也不過是為了給自己多加些籌碼而已。
“延平王對陛下已經沒有威脅了,更何況皇上與延平王內訌的消息若是傳了出去,不管誰對誰錯,對反清的大業恐怕都會有影響,陳某若是皇上,一定不會將此事宣揚出去,還會將延平王養的好好的。”陳永華捉摸不定的笑道。
朱駿輕笑一聲:“好,朕不為難延平王,隻不過他再也不能出海都城,王府裏也必須由錦衣衛守衛,一舉一動都必須受人監視。至於那些將軍嘛…”朱駿頓了頓:“朕也不要他們的性命,隻不過得先圈禁一些日子。”
“朕的條件已經夠優渥了,陳先生,你也該拿出一點誠意出來了吧。”
陳永華肅容道:“天地會在南洋共有四十七個分舵,每舵一百至五百人不一,舵下更有香堂無數,會眾良莠不齊,卻也無可勝算,陳某願率天地會上下人等,為皇上效力。”
“好,朕相信陳先生是個信守諾言的人,從明日起,天地會的總舵正式改名為南鎮撫司,朕敕陳先生為難鎮撫司都指揮使,專管南洋刺探、碟報事務,其他的各分舵、香堂都會有恩旨,每月可按時向戶部提取俸銀。”
“朕也並非是個沒有防備的人,屆時朕還會調撥一批北鎮撫司的番子進駐南鎮撫司,一來可以讓你們熟悉一點事務典故,二來這些人也將會成為南鎮撫司的一員,大家相互督促。”
陳永華臉色一變,道:“皇上如此相信陳某?不怕陳某有不軌之心嗎?”
陳永華原以為皇帝不過是想讓自己交出各分舵的名冊,以及總舵主的印綬,借以來號令各個分舵。
“朕為什麽不相信你,朕並沒有讓你去對付鄭氏,朕隻是想讓你為反清大業效力而已,朕聽說當年清軍攻陷同安時,你的父親在明倫堂自縊而死。難道你會出賣朕,將整個反清的基業毀於一旦,為了私怨而棄水火中的萬民於不顧嗎?”朱駿篤定的負手站起,抬眸道:“朕不信你是這樣的人。”
讓陳永華擔任南鎮撫司指揮使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天地會魚龍混雜,紀律紊亂,若是沒有一個有聲望,有能力的來擔任,恐怕立即就會土崩瓦解,朱駿沒有其他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