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荒謬的審判
“小人趙三喜拜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趙三喜心情激蕩的被召入宮廷,此時已是新始二年八月十七,佳節的喧囂漸行漸遠,留下裝飾在宮城還未除盡的紅幔以及海都百姓心底深處的那一絲被喚醒的家國觀念。
朱駿對趙三喜點了點頭,雖然他從內心深處厭惡這個出賣弟兄換取前程的人,可是要對付天地會,這個人正是一枚非常有用的棋子。
“你能夠棄暗投明,朕很欣慰,平身吧,站著和朕說話。”朱駿的話音懶洋洋的,既不示恩寵,也不似震怒。
“謝皇上。”趙三喜立起身,低著頭不敢去看朱駿:“皇上,天地會在海都城中共有一百七十三人,再加上霍東那老賊帶來的二百一十五人已大部在船廠外被殲滅,除了小人屬下的二十多個老兄弟願意為皇上效力,城內的天地會殘餘也被扈千戶帶著小人一個個揪了出來。”
“皇上,趙百戶在追捕行動中立下了大功,若沒有他,微臣是不能將天地會餘孽一網打盡的。”扈言出來給趙三喜表了表功。
朱駿恬然的靠在椅墊上:“朕賞罰分明,授趙三喜錦衣衛千戶之職,賞銀百兩。”他頓了頓張眸望了趙三喜一眼,道:“接下來如何去做,扈指揮使會安排的,趙千戶,你好好做,朕不會虧待你。”
“小人迷途而返,皇上非但不怪罪,還如此看重,小人敢不效全力。”趙三喜假惺惺的掉了幾顆眼淚,隨著扈言陛辭而出。
接下來的收尾工作就好辦了,刑部大堂人滿為患,數十個僥幸活下來的天地會殘餘份子被押了進來,刑部主事官驚堂木一拍,大喝道:“堂下賊人襲擊大明船廠可是受了誰的指使?”
數十個天地會分子緘默不言。
刑部主事官大怒,又是一聲極其響亮的驚堂木。喝道:“既是不招,本官有的是辦法治你們。來啊!上刑!”
兩旁地公差聽地大人下令。如狼似虎一般將人犯拖下去杖打。最後幾十個屁股開花地天地會餘孽又被押了上去。刑部主事官戲虐地撫案道:“本官再問你們一遍。你們可是受何人指使?”
幾個天地會餘孽神色一動。眼眸左右顧盼之下見身邊地兄弟都是一臉剛毅。最後還是將想要說地話吞回了肚子裏。
“用刑。弄死了幾個不打緊。”刑部主事官大吼。
接著便是人們熟知地情節。什麽老虎凳、辣椒水、竹簽刺指尖、傷口上撒鹽之類地玩意。幾輪下來終於有人受不住了。在同伴鄙夷地目光中向刑部主事官磕頭道:“小地招了。小地是天地會海都分舵地會眾。小地也是被賊人蒙蔽。被賊人裹挾。青天大老爺饒命啊!”
刑部主事官冷笑一聲。驚堂木拍地啪啪作響。大怒道:“好膽。欺負本官不知道你們是什麽路數嗎?竟敢欺蒙本官。來啊。把這個狗畜拉下去再打。”
“青天大老爺饒命啊。”那人腦子有些發懵。他確實是天地會地啊。什麽時候騙了這官老爺了。這個時候兩個衙役已經按住了他地肩。他來不及迷糊。隻是嘶喊著救命。
刑部主事官不為所動,待那人被押出了公堂,這才呸了一聲。朗聲道:“什麽東西,這天下人都知道天地會的男兒都是響當當的漢子,行地是反清複明的正道,哪裏會和你們這些狗賊一般偷襲我大明船廠,恐怕你們是建奴人的奸細吧。”
這一番話下來,堂下地天地會成員們麵麵相覷,這時,有幾個對天地會忠心耿耿的會眾臉上露出喜色,有人站出來凜然道:“你這狗官倒猜對了。我們和天地會沒有任何瓜葛,更不是建奴韃子的細作。”他頓了頓道:“我們乃是南洋的海匪,聽說海都富庶,特地想來幹上一票,不想反而栽在你們手裏。”
刑部主事官眼眸一亮,道:“對,你們就是海匪,好大的賊膽,竟敢襲擊我大明船廠。”
刑部主事官當然知道這些就是天地會的賊人。隻是皇上有過吩咐。這天地會的身份是決不能審出來的,不管如何。天地會畢竟是反清組織,他們襲擊船廠自然是罪惡不赦,但如此鬧將起來反而會讓人看到反清複明內部組織中的不睦,另外也等於是公開與台灣鄭氏集團翻臉,如此一來,這暗鬥就變成了明爭,隻會讓滿清看笑話。
因此,主事官咬定了這些人不是天地會地分子,不管他們供認自己是海盜還是滿清細作,隻要能夠冠冕堂皇的判罪就成。因此待那人話音剛落,主事官的驚堂木已經拍出:“此案算是明朗了,既然案犯已供認不諱,來啊,給這人畫押。”
立即就有書辦拿著審判的記錄過來,讓那人畫了押,其餘的天地會分子看到先前那人供認自己是天地會份子反而捉去用刑的慘狀,也就不敢噤聲,一個個乖乖的畫押。之後刑部主事官所下的判決是全部就地處決,此案才告一段落。
趙三喜仍然還是天地會海都分舵的舵主,他地身份並為揭穿,在審判的當天,他便傳了一封密信前往台灣,這信中自然是指責霍老爺子胡亂指揮,使得大部分兄弟蒙難,自己帶著二十多個兄弟拚了性命總算是殺出了一條血路僥幸得脫,反正霍老爺子已被亂刀砍死,有多少屎盆子盡管往他頭上扣便是。這封迷信隨著商船輾轉了半個南洋,直到一個月之後才到達了台南,此時鄭氏水師已經完全殲滅了台灣水域的荷蘭艦隊,登陸之後不斷收複台灣的各處荷蘭據點,在一座大營內,身穿三爪蟒袍的鄭成功去除了信箋上的印泥,掏出信箋認真看了起來。
油燈下,鄭成功國字型的闊臉已是愁容滿麵,看完之後,他不動聲色的將信箋傳遞到身畔的一名書生手裏,低啞地聲音道:“永華先生。這是海都城傳來地消息。”
這書生名叫陳永華,化名為陳近南,是鄭成功地主要謀士之一,他以玄天上帝信仰為掩護,成立了天地會。尊化名為萬雲龍地鄭成功為龍頭大哥,從事反清複明的行動。此時陳永華已年近四十。全身一副儒雅之氣,顎下是一縷漂亮的長須,哪裏像是個黑幫頭子,他神色不動的接過信,看完之後便將信紙放在煤燈之上,將它燒成了灰燼。
“咳咳……”鄭成功撕心裂肺的咳嗽起來,自抵達台灣,由於水土不服,他已染了風寒。這數月以來總是不見好,今日得了這個沮喪地消息難免又舊病複發,陳永華連忙攙扶他坐回椅上。道:“王爺不必憂心,這畢竟算不得什麽大事,好在新始並未察覺出是我們天地會所為,否則翻起臉來,大家麵子上都好不看。”
鄭成功吞了一口潤喉的苦茶,稍微捋平了氣息,這才道:“新始此人,越來越高深莫測了,這一次折了這麽多人手。又讓他占盡了上風,本王實在不甘心哪。”
陳永華不好說什麽,隻好笑著慰藉道:“好在趙三喜仍然沒有死,隻要咱們還有人在海都,早晚會壯大起來,王爺安心養病才是正理,這些事陳某自會料理。”
“永華先生。”鄭成功頓了頓,胸口一口悶氣沒有透上來,直到許久才道:“依你看。這陳三喜是否有什麽鬼?分舵裏近四百個兄弟,為什麽偏偏隻有他和二十餘個老部下活了下來?他在信中說自己被明軍圍的如鐵桶一般,他又是如何衝殺出來的?種種跡象,我們不得不防
陳永華卻很是不以為然,自郡王生病以來疑心是越來越重了,他踟躕道:“陳三喜原本是福建豪傑,在福建綠林也是個闖出來字號的角色,近年來跟隨王爺也頗立了些戰功,依陳某看。此人應當不會投敵。”
鄭成功點頭道:“是本王多慮了。若真如陳三喜所說,這霍東也太過驕橫了一些。他畢竟是個外人,剛剛進了海都該多聽聽陳舵主的意見,如何能夠擅自主張去襲擊船廠,哎,都怪本王識人不明,原以為陳三喜在海都做的不好,想讓霍東帶著一批人去幫幫他,竟不能想霍東這麽一大把年紀竟如此不知事,闖出了這麽大的亂子,哎……”
陳永華緘默不言,當時延平郡王說要讓霍東去海都他是反對的,但延平郡王對新始忌憚莫深,執意要讓霍東去,那霍東對海都並不了解,說不定會鬧出什麽亂子,如今果然不出陳永華所料,隻是鄭成功畢竟是他地主公,主公犯了錯,他又能如何?
帳內漸漸昏暗起來,陳永華到油燈前去挑動了幾下燈芯,原本油豆般的火焰竄了出來,又將帳內照的通亮,陳永華道:“王爺,事情已經過去了,我們該當好好想一想善後地事宜才好。”
鄭成功又是一通咳嗽,陳永華為他輕錘腹背這才好了一些:“如今本王的身體是一日不如一日了,世子鄭經雖然不是大才,本王觀他平日裏還算老實,若本王有一日駕鶴西去,還要勞煩先生好好輔助他。”
鄭成功的眼眸中突然閃露出一絲哀涼,說了一句不著邊際的題外話。陳永華連忙肅容道:“王爺隻不過是微染小佯,好好調息幾日便能好的,如何要說出這樣的話來?永華幸遇王爺,今生無以為報,隻願意輔助王爺反清複明,奠定萬世不拔的基業,王爺該當好好休養,待身強體健之時再幟旗北指平定中原隻在旦夕之間。”鄭成功搖頭笑了笑,道:“以後海都的事就完全交由陳三喜去打理吧,永華先生信的過他,本王也信得過他,你去挑些得力地兄弟去海都,臨行前告訴他們一定要以陳三喜馬首是瞻,有了霍東的前車之鑒,我們不能再犯從前的錯誤了。”
“是,陳某定會妥善安排。”陳永華應了一聲,他見鄭成功滿臉疲倦,忙道:“王爺好好休息,陳某就不再叨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