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節 禦史台到
夏天的夜晚比較短暫,氣溫卻要較白天涼爽,海風輕拂過臉龐時,總會帶來清涼的氣息,心情便會特別舒暢。
禦史台葉落安便是在一個黃昏到達烈城,他尚未抵達城主府,鼓樂已經震天響,大張旗鼓地擺開迎接的架勢。那氣勢,比城主的排場還要張揚幾分。
府內所有人都去正門迎接,連帶病的淩晨都去了,卻獨留下我一個人在內院,無聊地躲在樹下享受著詭異的寧靜。不過片刻時間,便在軟榻上翻來覆去的煩悶,為什麽所有人都去了,李墨白就是禁止我靠近呢?
為什麽我不能去見識一下這個所謂的禦史台大人是何模樣呢?即使他貌賽潘安,我都不可能對他動心,李墨白獨禁止我去見他,是為何?
翻身而起,不讓我去我就不去,豈不是太虧了?
心如擂鼓,既驚且怕,一邊想著被李墨白發現的後果,一邊偷偷的溜到前院,混在那堆丫鬟裏翹首等待著。遠遠便看見一身紅裳的李墨白與慕容兄妹站在淩晨身後,低聲在交談著什麽,隔得太遠看不到臉上的神色。但是從他隨意站定的姿勢來看,他應該是不待見這個所謂的禦史台葉落安的。
人家怎麽說也是個官,你好歹也用點心啊?至少,也該換身正規的衣裳,難道不知道低調二字怎麽寫嗎?
我無奈地翻著白眼,在心裏將李墨白問候一番,站著無聊思緒不知道飛了多遠。所以當鼓樂聲驟停時,我沒有反應過來,半響才記得抬眸。
一隊著銀色盔甲的官兵隊伍踏著齊整的步子,整齊伐一的停在門口,當先一匹黑色寶馬上有一人翻身而下,腳著黑色的官靴,中等身材,著一襲紫色暗紋官袍,看不出年齡的娃娃臉,眉目疏朗帶著幾分意氣風發的張狂,皮膚頗白,也是一個可愛得美男子。隻是那嘴角的笑容明晃晃地刺眼,露出可以拍牙膏廣告的白牙,我暗自歎息,這也是一個不知道收斂的人。
身邊的丫鬟看見來人的樣貌交頭接耳、議論紛紛,無外乎“果然如傳說中一樣”之類,明明美男不止葉落安一個。我暗自歎息,看向站在一群出色的人群裏依然卓爾不凡的李墨白,心下微酸。
我如何告訴你我的心意呢?如何讓你知道我的心情呢?告訴你的話,又會有怎樣的答案呢?我又在期待著,你怎樣的回答呢?
淩晨一行人與葉落安寒暄著,在眼前輕笑著走過,李墨白的側臉在眼前逐漸清晰,有一種震撼人心的絕美。
我望著他猶自歎氣,李墨白卻忽然回眸,準確無誤的對上我的視線。我一慌,慌忙低下頭別開眼睛去,雙手合十念叨著,你沒看見我,沒看見,絕對沒有看見。
然而李墨白是何等的眼力,他停下不疾不徐的腳步,不高不低的聲音傳入耳中,“小月,過來。”
我忍不住的哀歎一聲,低下上半身慌不擇路的在丫鬟群裏飛速的跑動,笑話,我還不逃,若被李墨白逮個正著,後果……很嚴重!
李墨白笑的輕快,微微的提氣,縱身一躍便落在我的身後,抓住我的衣領便往人群的正中央拖。
“師……公子。”我抖著身子,輕輕的反抗著,看著李墨白明豔的笑容,後背上泛起一層細密的汗水。
“這是葉大人。”李墨白將我直接拖到葉落安麵前,擺明了要我對他折腰。
我暗自腹誹一番,不情不願的彎下腰對著葉落安施禮,不容他回答便站到慕容盈盈的身邊。
“你啊。”慕容盈盈對著我露出無奈的表情,她是看到李墨白不讓我來的過程的,所以看著我出現有些暗自好笑。
我對著她做鬼臉,一臉的無所謂,其實心裏還真是怕李墨白那個小人事後報複,所以有些戰戰兢兢。
幸而李墨白沒有再來糾纏,漫不經心的與葉落安交談著,語調散漫似乎與他熟識已久。
怎麽李墨白好像誰都認識似的,我頗為無語。
不知是不是我出現了錯覺,總感覺葉落安側頭的時候,視線是落在我的身上,然而細看之下卻又不是。
這個人,難道認識我?
不是很長的一段路,卻花費不少時間才走到大廳,茶水早就已經備好,我正待坐下,李墨白忽然側頭,“小月,禦史台大人說想吃雙色合意餅,膳房應該已經做好,你去端來。”
說這話的時候,李墨白笑的和煦,我突然感覺到冷意串上腦海,知道他不會輕易的放過我,看著閑在兩旁的丫鬟不敢反駁,隻得依言照辦。
“要快。”快要踏出門口的時候,李墨白又閑閑地插上一句。
我恨恨地咬牙,氣極地回頭看他一眼,飛快地跑走。
“真是勇氣可嘉啊!”葉落安望著我遠走的方向,邊端起茶抿了一口邊笑問著李墨白。
“你不是樂於看戲嗎?”李墨白斜瞥一眼,撐著額頭笑的隨意。
“這話可不對,我隻是幫不上忙而已!”葉落安露出自己滿口的白牙,嘴角兩個梨渦若隱若現,很是可愛。
“哦?我可不認為你身在其外?”兩人的對話讓眾人摸不著邊際,卻都是識趣的沒有插嘴。
“這不是還在事外嗎?”
“最先入局的人有資格這麽說嗎?”
葉落安還想說什麽,卻在看到那個穿著黃色紗裙的少女氣喘籲籲地跑來時自動地閉了嘴。
我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用我最快的速度將那個所謂的合意餅送到葉落安麵前,偷偷地瞄了眼李墨白,還好,神色如常。
師父,你就放過我吧!我無奈地看向李墨白,不就稍稍違背了你的意思,至於這樣嗎你?
不知道李墨白是不是看到我眼裏的不滿,他微微地抿了口茶,然後蹙起眉梢,“這茶太熱,小月去要些冰塊來消暑!”
我看著李墨白笑眯眯的臉,感覺自己看見了一隻笑得得意的狐狸,牙齒不禁咬的咯吱咯吱響,怒氣衝衝地瞪了眼在給慕容宮晨倒茶的丫鬟,那位無辜的丫鬟手一抖,茶水偏出茶杯,灑在圓木桌上。
“奴婢去拿好了。”那丫鬟還算識相,將桌子整理一番,轉身便急匆匆的出去了。
害怕李墨白再找我麻煩,我急匆匆的向淩晨告別,當然沒有漏掉葉落安眼裏閃過的戲虐神色。
“師父,你公私不分。”經過李墨白身邊時,我用嘴型對他控訴一番,被我拿眼瞪著,李墨白卻笑的開懷,拿起雙色合意餅吃得愈發得愉快。
“林姑娘。”剛欲抬腳跨出去,身後傳來陌生的聲調,我轉過身去,見葉落安神色安然地看著我。
“我明天就得走。”放下一直拿在手中的白瓷茶杯,葉落安一直嬉笑著的臉上忽然變得正經,目光在我身上聚集,沉重且帶著不安。
我詫異的看著他,你走就走,幹我啥事?
“你要與我一起回京嗎?”
我一愣,半響沒有反應,習慣性帶著詢問的眼神看向李墨白,卻見他低著頭,似乎沒有聽見我們地談話一般,隻是自顧自得低頭啃著糕點。
這個人,平時不是最討厭吃甜食嗎?
回京?什麽意思?我猜不透這其中的用意,目光淡淡,輕柔地落在李墨白的身上,他卻始終沒有抬起頭來。
是了,李墨白必須呆到淩晨當上城主的那天,明天又怎麽可能回去呢?當下便有些氣惱,明明有一個陌生人說要我隨他回去,你卻不聞不問嗎?
“她為什麽要跟你走?”我尚未回答,慕容盈盈卻質疑著開口,目光堅定地看著我,帶著幾絲淺淺的安慰。
“為什麽嘛……”葉落安再次現出嘴角的梨渦,目光卻一直看著我,“我隻是受人所托,必須要問你一句,願不願意跟我走?”
“那人是誰?”東方雲齊?東方吟?或者是那個簫太子?似乎無論哪個,都沒有需要我回去的必要,何況除了李墨白應該沒人知道我的身份才是?
“無可奉告。”梨渦淺淺,神色之間顯得愈發的可愛。
這一個一個,都有事情在瞞著我,連一個陌生人都知道我所不知道的事情,我這個當事人可真是夠窩囊的。
看著默不作聲的李墨白,我笑的無比堅決,“那你回去問那個人,他憑什麽要我跟一個陌生人走?”
“等他回答,你再來問我。”說完這句話,我甩甩衣袖,踮起腳尖原地轉180度,瀟灑的走出門去。
鬼才要知道你們這些莫名其妙的事情,抬頭看著被夕陽染紅的天空,我走的飛快。
這就是不讓我來的原因?他事先便已經知道葉落安會這樣問我?為什麽不告訴我?
一個一個都在這裏擅自決定著別人的事情,耍我來著?我憑什麽要聽你們的?我為什麽得聽你們的?
最可恨的就是李墨白,明明什麽都知道,卻什麽都不告訴我,擺出一臉任我選擇的表情,以為這樣是為我好嗎?你跟他是熟識,倒是放心把我交給他,可我與他卻是不熟,憑什麽要跟他走?
你到底是想要我跟他走,還是不得不放我走?你難道不知道,你在哪,我便會在哪嗎?
想不透,猜不透,這其中到底有什麽緣由?
初見李墨白時,他隱約透露過我還有另外的身份?那麽到底是什麽身份,堂堂禦史台竟然紆尊降貴來問我是否與他一起走。就算我是左相的女兒,身份不簡單,可禦史台至少也該是個從二品的官吧?到底是何等人物,有權利指使從二品的官員?而這個人,與我有什麽樣的關係?
東方雲齊應該排除在外,他若是知道我沒死,絕對不會繼續放任我在外遊玩,恐怕立時就會派人把我抓回去監禁。那麽是那個未曾見過的母親嗎?她又有什麽樣的身份?李墨白從未跟我說過母親的事情,我對她的事情完全是一無所知,是她給我留了後路嗎?
還是有其他人在幕後主導著?
在這其中,李墨白在扮演著什麽樣的角色?我又在扮演著什麽樣的角色呢?
一切的一切,讓謎團越積越多,眼前的道路都被其掩蓋,看不到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