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節 誰的心聲
古代的海,與現代到底是不同的。在海邊溜達了數日之後,我終於得出這個結論。
或許是這裏的空氣沒有受到汙染的原因,這裏的天空是一片溫柔的湛藍,也因此其下的海水清澈的沒有一絲雜色。不曾停歇的微風推動著海水悄悄的爬上了海灘,卻在下一秒又悄悄的退了回去,不斷的周而複始著。遠遠的看去,就像一塊藍的發亮的絲綢平平的鋪在地上,風輕輕的一翻一翻著,端的是好看。
沿著海麵低空飛行的潔白色的海鷗一路呼著朋引著伴,亮著嗓子唱著歡快的歌曲,聲音格外的婉轉清脆;細細的流沙聚集成軟軟的沙灘之上沒有喧囂的人群,沒有各種各樣的垃圾,安寧而靜謐。
隔三岔五的便有赤著腳的小孩打鬧著跑過,留下一地歡快的嬉笑聲,與讓人豔羨的,純粹的笑顏。
此刻是陽光最盛之時,我撐著傘安靜的走在李墨白的身後,睜大著眼睛死死的盯著沙灘,時不時的彎下腰去,拾掇著自以為造型優雅顏色特別的貝殼,不多時手裏就拿不下了。
“師父,拿不下了。”將手裏的貝殼捧到李墨白眼前,我笑的歡快。周圍隻有我們兩個人,所以我放心大膽的喚著他師父,雖然自從慕容宮晨放出我們在找證據後,身後總有擺脫不掉的尾巴默默的跟隨,但是隔的很遠,想必聽不到我們的對話。
“你撿這些作什麽?”李墨白挑了眉,詫異的問道。
“等回京城了讓九月做成珠簾掛房裏。”看著他將貝殼丟進我讓他帶著的布袋裏,我甚是滿意的回答。
“你是從哪裏把九月挖出來的,她可是個全才啊!”提起九月,我的眼睛就忍不住的冒星星,雖然隻跟她相處了幾天,但是無論是多麽瑣碎多麽繁複的事情,到她手裏就跟喝水一般自然而簡單,而且絕對可以做到完美。所謂的心靈手巧,也不過如此吧!
“都是過去的事了。”默了一會,似乎回憶了什麽,李墨白才淡淡的回答道,顯然不想回答問題。
知道挖人不對,我沒有繼續的追問下去,隻是皺眉看向左側的那一片樹林,“他們到底要跟到什麽時候,煩死了。”
“不用管他們,一群瘋子而已。”李墨白隨意的瞟了那裏一眼,不甚在意的掛起明媚的笑容。
“瘋人閣是什麽樣的地方。”繼續彎腰拾掇著貝殼,不經意的看到一塊淡粉色的扇形貝殼,我笑的有些合不攏嘴。
“一個瘋子帶領一群瘋子。”李墨白很少會惡意的評論他人,對於這個瘋人閣卻再三的帶了詆毀的意味,而且看上去非常的不樂意提及,可見他與他們的梁子結的可不淺。
我撇嘴,放棄從他那裏打聽消息的念頭。抬頭看了看,日頭已近中天,不知不覺就已經晌午了。“師父,我們回城裏嗎?”
“再等等!”李墨白抬頭看了看天空,嘴角掛著了然的笑意。再抬首,西邊緩緩的飄來一朵深灰色厚重的雲朵,瞬間遮去了所有的暖意。海風變得強烈,刮在身上帶起沙子打在臉上有些些的疼,我眯起眼睛,“師父,要下雨了。”
“我知道。”李墨白的聲音很隨意,側身擋在我的麵前,回眸看了我一眼,“你把傘撐好,風大,站穩些。”
我把貝殼塞進李墨白的布袋,雙手緊緊的握住竹製的傘柄,抬起手來將傘麵分一半在李墨白的身上。李墨白對我暖暖的一笑,將傘接過自己的手裏,立時便有一大半的傘麵回到我的身上來。
我的心微顫,伸出手去緊緊的挽住他有力的臂彎,將頭輕埋在他的手上。李墨白頎長的身體頃刻僵硬,回眸看著我的眼神裏紫氣氤氳,卻沒有將我推開。
這一刻,心微微的膨脹起來,酸酸的、甜甜的,還夾雜著幾分平靜的滿足。
等了半響,卻遲遲未見雨絲的身影,沉重的雲彩也漸漸的被風給吹成了淺灰色,圓圓的太陽又重新的掛回空中。我鬱悶的歎氣,“是不是不會下雨了。”
話音剛落,細若銀線般的雨絲忽然從天空中緩慢的墜落,端的是脆弱,被海風一吹東倒西歪的不成樣子。
我撇嘴,總算是見識到啥是雷聲大雨點小了。
“看那邊。”李墨白見我鬱悶的踢著腳下的沙子,輕柔的將我的頭掰起來。
“彩虹。”我愣愣的,看到空中緩緩的升起了一條七彩繽紛的虹橋來,從天際的那一頭連到了不遠處的沙灘之上。片刻之間,又漸漸的變得透明消失在了半空中,左右才不過那麽一瞬間的光景。
我尚未反應過來,紅影一閃李墨白便出現在彩虹消失的盡頭,打量一番後彎腰撿起一個玉質的瓷瓶。
下一步的提示!我眼睛一亮,提起裙子就跑了過去。李墨白將潔白的紙箋遞到我麵前,我隻瞟了一眼又忍不住的將慕容兄妹罵了幾百遍,又是隻有一個字:花。
看來他們是打算將簡單二字貫徹到底了,可惜你們想贏的算盤注定得落空了。你們的謎底雖然難猜,我的卻更難猜,要知道你們的雖然簡潔的讓人猜不透是什麽,可是我寫上的的全是這裏沒有的諺語,你們想破頭去吧,哼哼!
慕容盈盈啊,倒時候你可不要哭哇……
不過,我抬頭看李墨白,“師父,你如何猜到謎底會是彩虹啊?”
要知道我可是一點頭緒都沒有,這海跟彩虹可真是一絲邊邊都搭不上來著。
李墨白笑的明豔,“那天不是下雨了嗎?”見我點頭繼續解釋,“這幾天我們找遍了海灘卻什麽都沒有發現,我就在想會不會是隻有那天才有的什麽景象,或者是我們漏了什麽東西,於是跟當地的漁民打聽了一番。”
“於是他們說那天出現了彩虹?”竟然這麽簡單,我愣愣的看著他,我怎麽就沒有想到來著。
李墨白點頭,笑得無比的明朗,聲音清潤如風,“走,我們回城,去看看慕容他們進行的如何?”
“師父。”糾結了一下,我伸出手堅定的扯住他的袖子,杏眼裏波光無限,幾度吞吐,終於鼓起勇氣,“你……喜歡慕容盈盈嗎?”
我問的異常艱難,卻不得不裝作好奇的模樣,在尚顯稚嫩的臉上擺出漫不經心的表情。李墨白愣了愣,好看的眉梢蹙了起來,本就狹長的眉眼更顯幽深。我心下一驚,不敢再去看他的表情,低下頭去忐忑不安的踢著腳下的軟沙。
“我一直當她是妹妹。”不知過了多久,李墨白清朗的聲音才幽幽的在耳邊響起,如一陣春風般的輕柔。
“師父今年已經27了,難道沒有打算娶妻生子嗎?”得到的答案讓我不覺就鬆了口氣,心裏勉強的一安。問出這句話時,我的鼻尖忽然酸楚,幸而低著頭李墨白看不見我臉上的表情。
不是我多想,實是這些年來形影不離的相處,我知道他的內心深處,始終住著一個未曾離開的人。從他偶爾的失神,眉梢的輕愁,眼底的懷念,我都能肯定那是個女的。
很多次想問,可是,害怕聽到答案。表麵再怎麽逞強,我終究,隻是一個懦弱的人。
終究,是害怕失去!
這次沉默的時間更長,就在我不知該如何打破沉默時李墨白開口了,“師父啊,這輩子大概就一個人過了。”
“胡說,師父還有我呢?”我猛然激動的大吼,心仿若被人狠狠的扭了一把,疼的特別的厲害。吼完便後悔了,如此明顯的舉動,隻希望他不要起疑心才好。不敢抬頭,不敢讓李墨白看見我此刻的表情,究竟有多麽的脆弱與不堪。
“小梨。”察覺我的情緒激動,李墨白伸手欲將我低垂的頭扶起來。私底下的時候,李墨白總是喚著小梨,卻不知我根本就不是東方梨。
如果,他知道我根本就不是東方梨,會怎樣?還會不會認我這個徒弟?會不會與我在一起?會不會,從此都不再見我?
內心惶恐不安,好想好想,好想告訴你,我不叫東方梨,我叫林月回。
然,這份早已深入骨髓融入生命的思念,終究,無法傳達給你。眼淚滑落的速度快過我思維的速度,一顆一顆的往下垂落著,墜入沙灘之中消失不見。
“師父,我有些不舒服,先回去了。”我輕輕的揮開李墨白伸過來的手,扭頭就往另一邊跑,長長的黑發在劃過一個優美的弧度,在海風中輕舞飛揚。
跑出海邊,感覺身後並沒有人追來,心裏不覺的失望,滿滿的疼痛占據了我的心。站在分岔的路口,看著那條通向烈城的路許久沒有動彈,還是選擇踏上了另一條路。
回去,也見不到他,還是先不回去吧!
就當是,散散心吧!
我卻不知道,在我走後,李墨白一直看著自己指尖明顯不是雨滴的水珠,愣在海邊許久許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