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節 生死與共 (3)

“萬和,你想要幹什麽?”待到走進,安楚將我攔在身後,冷冷地開口質問著萬和。

萬和本來想開口說什麽,卻忽然瞪大了眼睛,將視線定在我腰間,表情一變再變。

片刻,萬和的眼裏似乎燒了一把火,嫉恨難平的盯著安楚,又帶著欲千刀萬剮的眼神,瞪著我,“把她交出來!”

眾衛兵皆是一驚,萬想不到,萬和竟在瞬間又改變了主意!

眾人低下視線看向那個躺在血泊裏的人,頓時一陣心寒,麵麵相覷,卻無人敢出聲。

我將眾人的表情都收在眼裏,看著那個躺在地上,胸口處開了個大窟窿的衛兵,又看到萬和手中的劍尖上一直往下淌著的鮮紅血液,心裏一陣陣的發寒。雖然不知是因為何事,可是從那仍在滴著血的劍尖來看,那個衛兵必是剛死不久。明明就是追隨者自己的手下,卻如此輕易的殺害,萬和此人,當真是好狠的心啊!

而他身後的那些衛兵,眼裏除了恐懼,哪裏還有其他?

安楚冷笑起來,臉上的表情變得狂傲,“你做夢!”

“看樣子,你是想死在這裏?”萬和的表情,在聽到安楚的話後,變得扭曲起來。不,應該說,自從他看到我腰間那塊刻有罪字的玉佩之後,整個人就開始猙獰起來。

“我不會死,可是你會死在這裏。”安楚看著萬和,滿臉都是堅信不疑的表情。

或許這些人太過懼怕安楚,安楚此話一出,萬和的眼裏竟然出現了名為恐懼的色彩。不過他還是很快鎮定下來,“你們不過五個人,而我有八百人,會死的,是你們。”

“我不會死。”安楚搖搖頭,依舊堅定地反駁萬和說的話。

萬和冷笑起來,慢慢揚起右手,轉眸看向身後的那些衛兵,似乎要開口說什麽。

“等一下。”我卯足了氣息,猛然大喝一聲,激昂的聲音傳出去好遠好遠。

萬和愣了愣,轉過頭來看著我,“怎麽,怕了?”

“是啊,我怕了。”我帶著淺笑,聲音依舊拔高著,“我怕你輸的太慘,丟了咱們大家所有人的顏麵。”

“我不會輸。”萬和的臉部抽搐了幾下,強自按捺了自己翻湧的心緒,一字一句的開口。

“那你為什麽要害怕?”我依舊帶著淺笑,眼神透亮,盯著萬和的神色不放。

“我沒有害怕。”萬和暗暗握緊雙拳,看著我的視線裏充滿了怨恨。

“那你為什麽不敢告訴大家,這‘罪獄’的出口已被獄主大人毀去,他們隨時可以離開這裏。”我的話音剛落,猶如一顆炸彈在水裏爆炸,瞬間起了軒然大波。

那些本就已經恐懼不已的衛兵,聽了此話,紛紛交頭接耳,議論起來。

“你放屁。”萬和暴怒,額頭上的青筋直跳,恨不得上前來掐死我,“那出口的陷進,豈有這麽容易毀去?”

“對於你自是不容易。”我繼續往火上澆著油,“可是對於獄主大人,卻是容易的很。”

“他是個狗屁獄主。”萬和自知此事不假,也不再這個問題上多做糾纏,最後將目光定在安楚的身上,那眼神,說是想要將安楚千刀萬剮也不為過。“為了當上獄主之位,殺害了自己的父母的人,配做我們的獄主嗎?”

僅僅隻是如此輕易的一句話,便將安楚所有的外在防備打破。我站在安楚身側,看到安楚臉色變得更加的慘白,那寒雪般的雙眸裏透露著深切的哀傷,甚至連身體都忍不住微微的顫抖起來。

看來,此事在安楚心裏,是一道無法愈合的傷痕。

我上前一步,將安楚攔在身後,不讓那些畏懼著他的衛兵看見安楚的脆弱。然而,萬和卻是清清楚楚的看到了,也知道這是安楚的軟肋,所以繼續往下述說著。

“當年,他的母親為了讓他好好的活著,自願去做了那人盡可夫的女人。可惜到頭來,卻死在自己兒子的劍下。”

“他的父親,每日都在那酷刑裏苟延殘喘,卻隻為聽到兒子叫一聲‘爹爹’,隻為多看兒子一眼……安楚他,卻毫不留情的殺了他。”

萬和的語調帶著猖狂,帶著嘲諷,更加帶著利刃,一下下撕開了安楚那皮肉之軀,將安楚的心戳的千瘡百孔。

那些聽了這些話的衛兵,紛紛對安楚投來鄙視的眼神,皆是對著安楚指指點點,甚至有人開口唾罵。

看著安楚那痛苦萬分,卻無法反駁的模樣,我禁不住怒火中燒。

“萬和,你少在這裏裝好人。”我的聲音冷若寒冰,清亮的眼神帶著冰芒射向前方,“你莫要忘了,你們同樣是對著他人用刑的儈子手。在山澗那些女人高高隆起的的肚子裏,總是你們誰的骨肉,可是,你們有誰有誰曾照拂一二?”

說道此處,我的怒火更是‘噌噌’的往上竄,“既然都是同一類人,少給我在這裏裝清高,五十步笑百步,小心他人笑掉大牙。而且像你這樣的鬼畜不如的敗類,不僅心狠手辣,還枉顧他人的生死,動輒便殺害自己的兄弟……這一點,安楚哪裏能及你一二?”

說道這裏,我抬眼看向那八百衛兵,“獄主可曾虧待過你們?可曾殺害過你們的兄弟?可曾為了一己之私,枉顧你們的生死?”

看著那些衛兵一個個灰頭土臉的神情,我繼續開口,“可是你們不僅背信棄義,聽信小人讒言,還以下犯上,意圖謀反,簡直就是愚不可及。”

“你們並不是在這‘罪獄’裏麵土生土長,難道全部忘記了,東沂城是一座牢獄一般的城市嗎?你們難道全部忘記了,東沂城裏居住著的,全部都是武林高手嗎?即使你們叛變成功,等待著你們的是什麽,你們有想過嗎?一旦上頭追究起來,你們一個都別想有活路!”

一番話說下來,那些衛兵皆是麵帶懼色,皆是低下頭去,不敢看我的視線。

“少在這裏胡說八道!”萬和氣急敗壞,手裏的劍一揚,對著我的胸口直射而來。

我絲毫不曾畏懼,死死的盯著萬和的眼睛,“說不過,占不著理,便惱羞成怒想要殺人?這便是你們選擇追隨的人嗎?你們難道不怕日後,也無辜的被萬和殺害嗎?”

劍到我麵前時,周藍陵與安楚同時出手,一左一右同時拍向劍身。或許是那劍的質量不過關,也就這麽輕輕兩掌,劍身竟然從中間斷裂開來,直直地墜落在地上。

到此時,萬和的軍心,已經散去了大半。

我清了清嗓子,繼續開口勸說,“這‘罪獄’馬上就要崩塌,若是你們還要繼續執迷不悟,便隻有死路一條。”

“你放屁,這裏好好的怎麽會崩塌。”萬和氣得半天才回過神來,盡管隔著老遠,卻依然抬手指著我的鼻子便罵。

“聽過一句話叫做‘寧為玉碎,不為瓦全’嗎?這罪獄要崩塌,自然是為了懲罰你們這些背信棄義的無良之輩!”我頓了頓,緩了口氣,“可是獄主仁慈,念在大家盡心盡責守衛這裏多年的份上,將出口的機關毀去,好讓大家逃走。如今那些侍女與沒有叛變的人都已經出去,若是不信,大家可以去看看?看看那些大家平常生活的地方,可還有人在?”

說完,我遠遠退到了一邊,將道路給讓了出來,順便做了個請的手勢。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信譽度太低,盡管那些衛兵已然露出了疑惑的神色,卻沒有一個人動彈一步。

“快走!”安楚終於回複了自己的思緒,沉聲開口,聲音不大,卻傳出去好遠,“若是朝廷責怪下來,本獄一力承擔所有的責任,絕對不會遷怒你們。而且,有欽差大臣在此,自會為大家辯白,絕不會怪責大家。”

“我們中了毒,即使出去了,又能活上幾天?”是何榮的聲音,何榮站在一個角落,淡淡的插上了一句。

“我是醫藥世家慕容山莊的千金,想必大家都已經知道。”慕容盈盈從容對著何榮的開口,神色淡定,“‘頜曜’不是無解之毒,堵上我慕容山莊的名譽,我慕容盈盈在此立誓,必然化解你們身上的毒。”

“何榮,相伴多年,你不至於不信我罷!”見所有人還是沒有動靜,安楚那寒雪一般的眸子換了顏色,看向何榮。

兩人的視線對視良久,何榮終於敗下陣去,緩緩笑了起來,“獄主,您變了。如今的你,與從前的你,不大一樣了。”

何榮此時冒出一句莫名奇妙的話來,讓所有人都摸不清頭緒,搞不清楚他到底是何意。

然而,說完之後,何榮的目光,卻粘到我的身上來。

那是久違了的,如同餓狼看見食物一般的森寒的視線,在昏暗的光線裏,竟然像是發著綠光一般。

我一時害怕,就往一旁躲了躲,陸馨立時就將我護在身後。

“我且信你一次。”何榮卻忽然高聲開口,“就由我,為大家試路。”

何榮此話一出,一旁的萬和忽然如離弦之箭,手裏握著一把利刃,寒光閃爍裏,帶著懾人的殺氣向著何榮的心口刺去。

與此同時,安楚也動了起來,手心裏泛著熱氣,身體快如閃電般上前,一掌拍在萬和的肩膀上。

萬和身在半空,想要撤招,卻哪裏來得及,生生被安楚打中,身體如斷了線的風箏一般,狠狠地墜落在地上,半天都無法動彈。

“願咱們還能再次相見,獄主大人。”何榮邁著瀟灑的步伐,在經過安楚身邊時,低低地開口說道。

然後那狼一般的視線,又落到了我的身上,周藍陵立時瞪了回去。

何榮冷笑一聲,轉身向著我們來時的路行去,邊走邊高聲開口,“兄弟們,我去外麵自由快活去了,既然你們選擇死在這裏,那咱們就來世再見吧!”

“還不快走,真想死在這裏?還是需要我送你們一程?”安楚半帶威脅的一聲爆喝,那些衛兵如夢初醒,一個個也不再猶豫,帶著驚疑的眼神看著我們,隨著何榮一起欲離去。

幾百人的步子極為急躁,卻又不敢放鬆警惕,好像生怕我們忽然進攻他們一般,在經過我們身邊時,極為小心。

“等等。”待一個人走過安楚身邊時,安楚忽然冷聲開口。

那個衛兵頓時僵住,不敢再動彈。

安楚快步上前,將他腰間的鑰匙串拿了下來,然後溫言開口,“快跑。”

那個衛兵目瞪口呆,有些不敢置信,小心翼翼走了幾步,見安楚沒有動彈,萬分的雀躍,幾乎是化步為跑,一溜煙的遠去。

他這一跑,所有人都開始快步跑了起來,徒留下,滿目的灰塵。

沒有人,會不想要自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