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節 三眼(13)
“對不起,其實我一直都知道你在那裏,可是我卻從沒有主動走過去和你打招呼。”
長孫青突然安靜下來,靜得讓人有些害怕。他平靜的對我說,眼睛裏全是遺憾。我感到心底有什麽東西融化了,鼻子一酸,眼淚滾落下來。
“我犯了錯,而且錯過了很多,這些都已經無法改變。我的路,到頭了。你看,傍晚的火燒雲多麽美麗,可惜從前都沒有認真看過一眼。你要好好活下去,我走了。”
長孫青說著一笑,突然把我推向身後的警察,而自己躍向天空,張開雙臂像是飛翔的鳥兒,刹那間消失了。
心痛的撕心裂肺,但我卻仍保持著清醒,無法暈倒。
這麽,這麽,這麽殘酷真實的痛。
警方帶走了長孫青的東西,與案件有關的人也都被告知不得離開本市,一切都進入法律程序,曲燕沐的死也浮出水麵,醫療事故鑒定工作小組進駐婦幼保健醫院。
這兩天我一直在休假,父親也請了假每天在家陪著我。他不放心,怕我做出什麽傻事。父親有這種想法並不奇怪,因為長孫青死後,我從公安局做完筆錄回家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那幅三眼嬰兒的畫像撕得粉碎。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這樣做,隻是想發泄,心中壓抑得無法呼吸。
雖然一直沒去上班,但每天都有同事來探望我,所以醫院裏的事仍知道得一清二楚。
王院長被停職了,護士長也被停職了,最讓人意想不到的是,接替護士長的人竟然是趙姐。趙姐也來探望過我,每回都陰沉著臉,根本沒有升官的喜悅。想想也是,現在這麽亂,各路記者都在盯著,再出什麽問題誰都擔待不起。
“她們都說你病了,這不都胡說嘛,你現在比任何時候都好,哪有一點病的樣子?”
今天來探望我的是許蘭,她一進門就大呼小叫,還買些觀賞魚送給我父親。許蘭是我們家的常客,和我父親非常談得來,兩個人總說些道啊仙啊真元的,神神秘秘,倒像是兩個秘密教派的教徒。
父親過來打了招呼,歡喜的捧著觀賞魚到客廳去了。
“嗯,你臉色不太好,是不是感冒了?”
許蘭有些擔心的問。
“我沒事,隻是這幾天在家裏悶的,心情不太好吧。”
許蘭有些擔心的看著我,但並不再勸慰,而是說起今天醫院發生的事情。
“警察在調查護士長,也不知道她犯了什麽事。聽說跟六床……就是曲燕沐的女兒的死有關,大概是忘了開氧氣泵吧,那個女嬰死的樣子我見過,是缺氧。”
許蘭說著歎了口氣,似乎有些兔死狐悲的意味,但細看卻又不像。
“姓曲的姐妹都死了,長孫大夫也死了,人總是要死的,有生就有死,誰又能逃得出來呢?”
等了半天,竟不想等出這麽一句話來,讓人聽了都想拋開一切離塵世而去。
坐了會,許蘭似乎還有話要說,卻又有些猶豫,這樣反而又勾起了我的好奇心。
“還有什麽事吧?肯定還有,瞅你這副模樣,快說!”
我說著去要去撓許蘭腰間,她最怕癢了,忙笑著躲開了,然後一臉嚴肅的看著我。
“醫院裏又出現血手印了,在咱們休息室裏!”
我心頭一跳,突然想起曲燕沁。我曾問過她,王院長辦公室裏的那些血手印是不是她留的,她說過,隻有兩個是,那其他的血手印是誰留下的呢?而現在曲燕沁已經死了,不再可能是她,那又會是誰呢?為什麽要留下血手印?是在暗示什麽嗎?
據許蘭說,休息室裏的血手印是長孫青死的那天出現的。從那時起大家都不敢在那裏呆著了,每天工作時都努力工作,晚上也沒人到那裏偷懶,個個兢兢業業,任勞任怨,讓新任的張院長十分滿意。聽說他還大受啟發,準備去訂製一批貼畫,畫麵上隻有一隻布滿血絲的眼球,在全院所有辦公室裏張貼。雖然我們都一致認為王院長很會剝削剩餘價值,但比起這位張院長,王院長實在太仁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