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母親

當漂亮的黑‘色’車子駛進貧民區時,許多貧民都放下手中的工作奔出來圍觀。四周嘈雜聲起,道路又不平坦。切斯特臉上冰寒一片,他用力握緊方向盤控製自己的情緒。他的身體很明顯地在抗拒著這裏,不僅因為這裏的環境人們的圍觀,還有他在這個惡劣的地方犯了個極大的錯誤。而錯誤的根源,正坐在他的旁邊眯起眼睛掛上笑容。切斯特看見了他顯在外麵的Omega監測器,從現在開始,他是屬於他的。

可他不希望擁有。

逐漸向內,人們散去了許多。道路兩旁盡是五顏六‘色’的房子,車子一直使向盡頭,在一間黃‘色’的小房子前停了下來。

科裏的家算是漂亮的,跟旁邊那些肮髒的淩‘亂’不堪的房屋相比。小房子有白‘色’的屋頂,淡黃‘色’的表層。房‘門’居於正中間,右上角是一扇正方形的小窗戶。牆角堆了許多的植物,它們被安放在棕‘色’的‘花’盆裏一字排開,‘花’盆旁邊放著一個灑水壺,也許剛才有個人正在這裏澆水。淡黃房子的背麵有一塊麵積不大的田地,用白‘色’的小圍欄圍了一圈。田地裏稀稀拉拉的幾點綠‘色’,看起來成果並不是那麽理想。

他們打開車‘門’從車裏出來,一條灰‘色’的小狗吐著舌頭從‘門’裏躥了出去,這是鄰居萊昂先生家的,緊接著一個小‘女’孩跟在小狗的後麵走出來。

“哥哥,你回來了!”

科裏快步上前,一把抱起他的小妹妹琳達,親了親她的臉頰。

小‘女’孩非常得瘦,她的皮膚是少有得白。她穿著一條長袖的白裙子,腳上卻套著一雙很舊的涼鞋,這讓‘女’孩看上去與這個季節格格不入。但讓人不能否定的是,這個‘女’孩的眼睛很美,像兩個剔透的玻璃球,散著淺淡的棕‘色’的光。她還有一頭在陽光下發亮的黑頭發。這些聚集在她的身上,使人可以輕易地忽略掉她身上那幾點小瑕疵。

但她並不像她的哥哥——當他們在一起的時候。或許她像她的父親。

“哦,科裏,你終於回來了。這些天可真讓我擔驚受怕,那些黑製服的警察一直在我們房前…… ”一個有著淡金‘色’卷發藍眼睛的‘女’人從屋內走出來,穿著一件黑‘色’的披肩和一條棕‘色’的長裙。她看上去很累,眼睛裏都透‘露’出那種無‘精’打采的神‘色’。可她的聲音很柔和,讓人聽了心裏都不由地靜下來。

科裏的母親達‘蒙’太太走出家‘門’時,她被眼前的現象所驚到,即使她這幾天都保持著這種心情。她的兒子科裏身上還是幾天前的衣服,他的臉很蒼白,眉宇之間都藏著一種倦態。在科裏身後停著一輛名貴的黑‘色’車,一個從未見過的男人倚在車‘門’旁邊,麵無表情地望過來。

“科裏。”她轉頭看著她的兒子。

“別管他!”

科裏冷著一張臉,抱著琳達走進房裏。他走的時候踢了萊昂家的小狗一腳,讓這個雜‘毛’的小畜生別老圍著他翹尾巴打轉。

切斯特關上車‘門’來到達‘蒙’太太麵前,他十分有禮貌地向著達‘蒙’太太打招呼,可他掩蓋不了他身上冰冷、壓迫的氣勢。Alpha的氣味悄無聲息地在他的周身漫延開來,像是在警告,又像是在引‘誘’。

達‘蒙’太太有些驚慌失措,她挽起一側的頭發低下頭,這使她看上去更加柔弱。

“威廉姆斯先生?我聽那個醫生,那位紅頭發的‘女’士這樣稱呼您。”達‘蒙’太太眨著她的眼睛。

“是的。”切斯特答道,“您可以直接叫我威廉姆斯或者切斯特。”

卷發‘女’人點點頭,看向別處。她臉上有一種慌‘亂’,這種情緒顯得她很真實。而身為三個孩子的母親她又有著獨特的成熟和穩重。此刻她看起來很矛盾,她淡‘色’的眉‘毛’輕微地蹙著,還算年輕的臉卻是僵硬的沒表情的。

“如果你不介意的話,威廉姆斯。”達‘蒙’太太抬頭對切斯特微笑,“我可以進屋裏給你倒杯茶。”

切斯特點頭,隨著達‘蒙’太太進了房子。科裏的家簡潔而整齊,大‘門’進去右手邊是廚房,有桌子有冰箱。左手邊則是客廳,客廳裏擺著一條很長的沙發和一張棕紅‘色’的小矮桌。臥室和客廳相連,隻有兩間。

達‘蒙’太太從廚房裏拿出杯子和茶壺,切斯特坐在桌子旁。水倒進杯子裏冒出白‘色’的煙,切斯特聞到了很淡的香味。達‘蒙’太太似乎收回了她的表情,她變得鎮定起來。從側麵看去,她微垂的眼眸上是卷起的長睫‘毛’,沒紮住的卷頭發從她鬢邊落下伴著她柔和的下巴,她的頸脖修長白皙,線條很美。切斯特在這個還很陌生的‘女’人身上看到了科裏的影子。

“他們跟我說了很多,警察、醫生等等。”達‘蒙’太太沒有停止手上的動作,“科裏他還很…… 他是個很不聽話的人。”

切斯特‘露’出一個弧度不深的笑:“我很抱歉,我無能為力。”

達‘蒙’太太放下茶壺把杯子輕放到切斯特麵前。她望著切斯特,深藍‘色’的眼睛裏有著傷感有著歎息,她抿了下‘唇’,真誠地對切斯特說:“我覺得該感到抱歉的是我,威廉姆斯,我很感‘激’你。”她抬頭看向窗外,切斯特看見‘女’人的手指向內收緊了幾分,她在控製自己的情緒。達‘蒙’太太迅速地將頭轉回來,“我無意‘浪’費你的時間,我想我要去看看科裏,謝謝你能帶科裏來見我,我的小‘女’兒一直吵著,她思念著她的哥哥。”

達‘蒙’太太皺著眉向切斯特點了下頭,向房間走去。

切斯特端起茶杯抿了口,很甜。他搖晃著茶杯,裏麵淡黃‘色’的**隨之晃動。五秒之後,他放下杯子,大步走出房子鑽進自己的車子裏。

科裏坐在‘床’頭和琳達玩,琳達像個天生的歡樂家,她不諳世事天真爛漫,科裏隨便做幾個小手勢就可以把她逗得咯咯直笑。

達‘蒙’太太倚著‘門’,雙手相互‘交’叉環著。她目光平靜,她並不想打擾他們。

科裏和琳達一起笑,他餘光瞥見站在‘門’口頭靠著‘門’框的母親,她無聲地立在那裏,像個雕塑或者指向標,科裏從她那裏感覺到了疲勞和深深的無奈。

科裏拍了拍琳達,琳達抱著科裏的手臂不願離開。粘人的灰狗在琳達腳步繞著,仿佛是個嗑了‘藥’的高度活躍者,衝著科裏直叫。科裏探身親了下琳達的臉,從口袋裏掏出兩塊小餅幹遞給她,琳達歡天喜地跑走了。

“科裏。”達‘蒙’太太叫著他的名字。

科裏目送著琳達,他的視線綿長深邃,停留在琳達的背上持久不願回歸。達‘蒙’太太的聲音一響,讓他從自己構造出來的一個小世界中醒了過來。這是讓人不舒服的,科裏煩躁地站起身走到牆角。

達‘蒙’太太麵向著他:“那些人跟我說了很多,他們的意思是希望我或者是…… 不管是誰,都無權幹涉。科裏,我以前總想著你的將來會是什麽樣子,現在我覺得這樣也許會是件好事。”達‘蒙’太太眉頭皺著使她之前光滑的額頭皮膚起了紋路,很細微。她努力地斟酌著自己的話語,這顯得她有點小心翼翼。

科裏問她:“這件事你有告訴父親嗎?”

“還沒有。你的父親還在外麵工作,我不確定他在哪個城市。我並想讓他擔心,我們總是拖累著他。”

科裏嗤笑。拖累,他的母親總是這麽卑微地想。不知身在何處的父親,他或許在拚命地幹著勞苦的工作賺著錢,又或許是被外麵的世界所‘迷’‘惑’變得貪婪而薄情。科裏不清楚,他很久沒有見過他的父親,他父親走的時候琳達還在他母親的肚子裏。他的母親是個Beta,他的大姐也是Beta。科裏猜想他的父親或許也是個Beta,又或者他是個Alpha,少見的貧窮的Alpha。

在科裏的記憶裏,他對大姐的印象是少的,他跟著母親的時間很長。他的母親一直很溫柔,她那和鳶尾‘花’顏‘色’一樣的眼睛裏始終充滿著憐憫和疼愛。科裏在想,這樣一個體貼溫暖的人,如果她沒有被吸引沒有在貧民區,她會過得很好。

拖累,科裏說不清誰在拽著誰。

“你的伴侶還在外麵等著你,你的動作應該快些。”達‘蒙’太太提醒道。

科裏轉過身,有些憤怒:“別用那個詞,那並不好!”

達‘蒙’太太依舊無力、疲勞,這使得她的聲音輕緩:“科裏,放鬆你自己。這對你肚子裏的孩子不好,你的情緒會影響到他。”

科裏挑起眉:“你知道他?你想見他?你也想看他從你兒子的身體裏出來,在一個討厭的男人的家裏。這多麽愚蠢!他破壞了我們的生活!”

達‘蒙’太太回:“你不該這麽對我說,你知道,我親愛的科裏,我也不能改變什麽。”

“你拿了錢!那個男人的,政fǔ的。你為了那些錢把你的兒子賣了!”

科裏說得有些‘激’動,聲音也大了些。他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麽就這樣了,最先的焦躁不安通通湧進了他的身體擠占著他的大腦。他在小房間裏徘徊,空氣裏很幹淨,他感覺得出來,這裏沒有Alpha的氣味。

達‘蒙’太太走進房間,她想拉住科裏穩住他的情緒。而在她兒子的眼裏她是個懦弱的‘女’人,他避免與她接觸,他甚至看不到他母親眼裏該有的愧疚。

“科裏。”‘女’人臉上還是一副平靜,或者該說她是麻木的。科裏煩躁地走著,繞著‘床’沿,繞著他睡過的那張不大的‘床’。“科裏,你以前打碎酒吧裏的那些酒那些櫃台,還有窗戶和桌子,你把史密斯老板的酒吧搞得一團‘亂’。那些錢我到現在都還沒有還上,即使我已經打了六份工。”

科裏頹然地坐在‘床’上,他的母親總是一擊必中,讓他無法再反駁。科裏用手掩著臉,無話可說。他對自己感到失望,他控製不了這種變化。他總能在外人眼裏偽裝很好,但對於他的家人他親近的人,他又是情緒化的。他把自己的負麵情緒化作一枝枝箭並發‘射’出去,企圖讓他們也感同身受。

有隻手覆上了科裏的頭頂一下一下地‘摸’著他的頭發,那隻手也許粗糙削瘦,但難以形容的暖意卻通過那隻手傳遞下來。科裏默默地接受著這種安撫,然後他聽到來自他母親的那一聲輕輕地歎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