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一二章致命一擊(五)

崔四公子想了想道:“讓他們把弓都收起來趕緊送回去。私藏私用軍用弓矢可是謀逆大罪。我可不想讓人抓住痛腳。他們都過去了嗎?射死了幾個?”崔四公子的最後一句卻是問旁邊的弓箭手。

弓箭手的頭目趕緊射出弓弦上的箭,看了看下麵道:“回公子,他們都走遠了。大概射死了七八個。”

崔四公子點點頭,道:“等會你們下去,拿個他們用的盾牌上來。我就納悶了,姓李的那廝從哪裏找來的盾牌?”

弓箭手的頭目點頭道:“我這就派人去。”他頓了頓,忽然又問道:“公子若是有活口怎麽辦?”

崔四公子破口大罵道:“傻蛋當然是滅口了。難道讓他看到你的樣子,你再告訴他你叫什麽名字是什麽身份,好讓他去告發你嗎?蠢貨”

弓箭手的頭目的崔四公子罵了個狗血淋頭,連忙說了聲“我這就親自去”,趕緊灰溜溜地跑下去。

崔四公子搖頭歎氣道:“我的手下怎麽都是這種廢物楚先生,麻煩你給我拿西瓜過來,這鬼天氣可真熱,不動還好,一動一身汗,渴死我了。”

楚先生微微笑了笑,便轉身回到窩棚裏將那個盛放著冰塊和西瓜的銅盆拿了過來。銅盆裏的冰融化了大半,西瓜也泡了水。崔四公子卻不嫌棄,伸手取了一塊,狼吞虎咽般的啃起來。幾口吃完了一塊,將西瓜皮隨手一扔,緊接著又拿起一塊來啃。這次啃的速度稍微慢了一些。隻是他嘴裏吃著東西也不閑著,一個勁的道:“好吃,真好吃。冰涼的西瓜最解暑了。楚先生,你也吃一塊?”

楚先生搖搖頭,道:“我不渴。還是公子吃吧。”

崔四公子見他說不吃,也不再謙讓,啃完了一塊,扔掉西瓜皮接著又拿起一塊來啃。很快,崔四公子便啃完了六塊西瓜,異常舒暢的長吐了一口濁氣,接著就著銅盆裏的冰水洗了手臉,從袖子裏抽出塊手帕來擦幹淨,道:“楚先生,我說過,姓李的那廝隻要過了我這關,以後我都聽你的。現在,我想問問先生,下一步咱們怎麽辦?是馬上撤回去還是跟著去看看熱鬧?”

楚先生道:“公子有什麽想法?”

崔四公子有些惋惜地道:“說實話,我還真想過去看看熱鬧,可又怕被人發現脫不了身。”

楚先生想了想,道:“公子想過去看熱鬧也無妨,不過這些人就不能帶了。還有,剛才李潛已經看到了公子的樣子,公子即便要去看熱鬧也不能在他眼前露麵。”

崔四公子撇嘴道:“依你的意思,我得躲起來鬼鬼祟祟地偷看了?”

楚先生點點頭,“正是。”

崔四公子攤了攤手,“那還是別去了,太憋屈了。”

“隨公子的心意吧。”

崔四公子還想說些什麽,這時弓箭手的頭目舉著藤牌從山崗下跑過來,邊跑邊喊道:“公子,公子,他們用的根本不是盾牌,你看看……”

崔四公子站起來往下看了兩眼,又坐下道:“蠢材,難道非得是府兵用那種才叫盾牌嗎?”

不多時弓箭手的頭目拿著藤牌過來,笑道:“公子,原來他們用的根本不是盾牌,是這個東西。”

崔四公子似乎懶得再罵他,接過藤牌仔細看了兩眼,道:“姓李的這廝好聰明,竟然能想出這個法子來。”藤牌上還插著幾支羽箭,崔四公子攥住一支向外拔了拔,竟然沒拔出來。崔四公子大為詫異,“咦。這東西還停堅韌的。楚先生,這是什麽東西?”

楚先生接過藤牌裏裏外外仔細看了一遍,道:“公子,這個好像是用山藤所編的筐子。”

“筐子?”崔四公子納悶不已。

楚先生點點頭,道:“沒錯。這是山民用來盛東西的筐子,不過是兩個疊放在一起且沒裝提手而已。這根木棍是臨時裝的,一來可以固定兩個藤筐,二來也方便拿在手裏。”楚先生說著將藤牌舉在身前擺了個防禦姿勢道:“公子,你還別說,這東西當盾牌用還挺好用的。”

崔四公子看著藤牌歎息道:“原以為我這一關即便不能留下李潛也能讓他折損大半人馬,可沒想到就因為這個不起眼的小東西,卻隻射殺了他七名手下。這買賣可虧大了。”

崔四公子歎息了兩聲,又問道:“死的都是什麽人?”

弓箭手的頭目回道:“從他們乘坐戰馬的標記上來看應該是茂源商號的人。”自從李潛開始在驛馬的屁股上烙上標記起,很多人都開始給自己的馬烙上標記。茂源這種大商號自然也不例外。

“茂源商號?”崔四公子皺眉思忖了片刻,道:“我早就看出來裴玉兒這個小娘們跟李潛有一腿,可我那個爹就是不信,說什麽裴玉兒隻喜歡女人。我呸隻要是娘們,被人睡了幾次之後肯定會被睡上癮。李潛這廝英俊瀟灑,裴玉兒這小娘們見了能不動心?裴玉兒這個小娘們是個絕色美人,李潛見了她能把持的住?若說兩個人之間沒奸情那才怪我猜這兩人肯定不知什麽時候見過麵,幹柴遇到烈火便一發不可收拾了。”

楚先生聽了忍不住暗自腹誹道,別人怎麽會跟你一樣?見到個稍有姿色的女人就想睡了人家?

崔四公子說的上癮,又道:“不過裴玉兒這小娘們可真漂亮,要是本公子有李潛那廝的豔福就好了。本公子非得把她擺出十八般花樣……”

楚先生聽崔四公子越說越露骨連忙咳嗽了一聲,道:“公子,咱們是不是該找個地方避避日頭了?”

崔四公子一愣,道:“對啊。我在這裏曬什麽毒日頭?趕緊的,找個涼快地方歇息去。”

李潛衝出穀底後便吩咐停下休息,順便收攏隊伍救治傷者。他自己則拿起藤牌從上麵拔出一支羽箭仔細觀察。

段遷走過來滿臉堆笑道:“郎中果然神機妙算。若非郎中提前準備了這種藤牌,又及早發現了敵人的埋伏,這次咱們可要損失慘重了。”

李潛微微一笑,晃了晃手中的藤牌道:“其實我也沒想到這東西竟然如此管用。這次咱們的人馬損失如此少,這東西可立了大功了。”

“是啊。不過屬下有些不明白,郎中為何知道敵人會在穀中設伏?是否郎中曾發現什麽端倪?”

李潛搖搖頭道:“大穀關的地勢中間低兩邊高,是設伏的最佳地點。有這樣好的地形卻不用,那對方的主事人隻能用人頭豬腦來形容。段先生這個道理非常簡單,你肯定能想到,卻偏偏來問我,不知段先生究竟想說些什麽?”李潛很了解段遷,知道他是個人老成精的家夥,用老奸巨猾來形容他一點不為過。自己去信都緝捕他,若非幕後那些黑手有意想借自己的手除掉段遷,悄悄給段遷使了個絆子,切斷了段遷的情報網,自己肯定不會這麽輕鬆就抓住段遷等人。李潛更清楚段遷也不是精於個溜須拍馬的人,他問自己這些絕對不是為了恭維自己。

聽了李潛的反問,段遷指著李潛手中的羽箭道:“郎中可這箭上瞧出什麽端倪了嗎?”

李潛搖搖頭,道:“這支箭的製式是軍中常用的不錯。不過卻沒有任何標記,應該是仿造的。”

段遷點點頭道:“沒錯。想要仿造這種箭並不是難事。屬下的作坊就能打造。不過,那夥人用的弓卻是地地道道的軍用角弓。”

“不錯,這是個線索。不過,”李潛話鋒一轉道:“對方如果不是傻瓜的話,肯定會想到將弓全部送回去。我們若按照這個線索去查,肯定什麽都查不到。”

“郎中說的是。”段遷頓了頓又道:“屬下也知道從這條線索很難查下去。不過屬下想說的是對方這次既然能弄出弓箭來,下次就有可能弄到弩,再下次就有可能直接拉來府兵。我們這些人要盔甲沒盔甲,要武器沒武器,如何是全副武裝的府兵的對手?”

李潛深知用穿布衣拿橫刀的護衛來對抗全副武裝的府兵簡直就是自尋死路。在雞澤驛盧照全率領兩百有盔甲長槍的護衛圍困他們。當時李潛之所以冒險去抓盧照全就是怕一旦盧照全硬攻驛站會將自己殺的大敗。所以李潛點點頭,歎道:“段先生說的不錯。若剛才伏擊我們的真是訓練有素的府兵隻怕我們連一半人都逃不出來。”

段遷遲疑了片刻,道:“據屬下所知,幾個家族中都有不少子弟從軍,這些人的官職未必高,但個個都有帶兵作戰的經驗。再加上這些家族都有自己的作坊,人手更是不缺,想要弄出來一支配備長兵器和盔甲的護衛太容易了。這樣的隊伍與訓練有素的精兵還有些差距,卻比郎中現在所帶的隊伍強了不止一星半點。若他們用這樣的隊伍來對付郎中,郎中該如何應對?”

李潛聽了深以為然。以前那些幕後黑手們可能因為對李潛有所輕視或者擔心暴露實力而沒有使出全力,那麽在現在這個緊要關頭,那些幕後黑手肯定不會再有什麽顧忌。接下來這段路對李潛而言可謂凶險四伏。更重要的是雙方這次徹底撕破了臉,即便李潛這次能安然無恙,錢莊開業後雙方肯定還會再交手,直到其中一方徹底服軟。就象段遷所說,如果那些人派段遷所說的那種準軍事化隊伍來打劫錢莊和押運隊該怎麽辦?

李潛收服段遷和丁雷是想在暗地裏及早收到那些幕後黑手的信息,占據主動。但無論是主動還是被動,最終結果都得靠兵刃交接的硬碰硬來說話。如果對方真的動用了準軍事化隊伍的話,李潛原來所設想的那種隻有橫刀護身的護衛根本無力抵抗。

李潛想了想,道:“段先生,你有什麽想法?”

段遷沒有直接回答李潛的問題,而是道:“郎中,屬下的那些個作坊生產盔甲弓箭一點問題都沒有。”

李潛明白了段遷的意思。段遷是希望李潛把錢莊的護衛往軍事化上靠。事實上將錢莊的護衛全副武裝起來對李潛來說在資金和技術上一點都不難。四海商號、盛元商號能打造出最好的橫刀,打造盔甲更不是難事。所以武裝護衛不是能不能的問題,而是敢不敢、可不可的問題。因為這牽扯到律法問題,一個不慎李潛就會被某些人口上謀逆作亂的罪名(嗯,打個簡單的比方,其實槍械的生產工藝並不高,幾乎有點實力的機械加工類工廠都能生產,但沒有任何一個工廠敢擅自生產槍械,道理是一樣的)。

李潛思忖了片刻,道:“段先生,這事容我再想想。當今天子明察秋毫,李某不可不慎。”

段遷點點頭,“郎中說的是。剛才屬下說的隻是個建議,還請郎中仔細權衡利弊。”

李潛點頭應下,段遷便拱手告辭。

段遷前腳剛走,謝誌成後腳就到了。他向李潛回報,說有二十三個人負了傷,不過大多都是傷了胳膊腿,倒沒負傷很重的。他詢問李潛,這些人是否讓他們先行離隊,到安全的地方暫避?

李潛想了想,道:“從這裏到潼關哪裏有什麽安全的地方?如果他們離隊後正巧碰上追兵怎麽辦?你去告訴他們,如果他們願意自行離開,我絕不阻攔。如果他們願意跟著我,就把他們安排在中間偏後的位置。”行軍隊伍裏中間的位置是最好的位置,前麵有前鋒開路,前麵有敵人阻擊時一時半會殺不到這裏。後麵有殿後的後軍,敵人從背後殺過來時也有充足的時間作出反應。所以一般主將都是呆在隊伍中間。而李潛一向喜歡親自上陣,所以中間位置除了李潛還有他的親兵以及段遷等人。因此李潛特意將那些傷兵安排在了中間偏後的位置。其目的便是想最大限度的保護他們。

謝誌成領命而去。

隊伍休息了大約半個時辰,負責探路的馬三奎派人快馬來報,說前麵五裏處發現兩百餘人,皆是身穿皮甲,手持刀槍,分明是衝他們來的。

恰在此時,負責殿後放哨的護衛也傳來消息,說大穀內煙塵滾滾蹄聲震天,看樣子至少有兩百人向這邊過來。

李潛聽到這兩個消息登時一愣,前後夾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