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零一章陷阱(四)

賬冊和花名冊這種機密之物自然不可能隨隨便便放置。能接觸到這些東西的肯定是他們身邊親近的人。

段遷道:“賬冊和花名冊一向由我保管,能夠進入保管這些東西地方的,除了我之外隻有趙大。趙大早在三天前就與犬子離開信都了。”段遷這次沒有任何隱瞞,將所有的安排全都和盤托出。

根據馬三奎的回報,因為隻知道密室的位置卻不知道打開的方法,所以當時為了打開段遷的密室,馬三奎用了最直接最有效,也是最笨的辦法,拆了那堵牆。這與段遷所說的密室隻有他和趙大能進去是相符的。

“你最後一次看到賬冊和花名冊是什麽時候?”李潛問。

“有半個月了。”

李潛點點頭。這麽說來,趙大的嫌疑最大。不過,趙大拿走花名冊想幹什麽?是被人收買?還是想留著日後交給趙翊?

李潛還未理出頭緒,段遷焦急地道:“翊兒有危險。”

“為何這樣說?”李潛一愣,追問道。

“當時我交代趙大讓他跟著翊兒,還一再囑咐,若翊兒知道了真相,他一定要攔住翊兒不要報仇。所以,他拿花名冊肯定不是為了翊兒。”

既然不是為了趙翊,那就是為他自己了。李潛立刻做出了判斷。看來趙大早已被幕後主使收買。

“郎中,求你救救翊兒”段遷哀求道:“他什麽都不知道,什麽都沒做過。”

李潛擺擺手,“且稍安勿躁。對方雖然有花名冊,但卻未必能夠控製三殺堂殘餘的力量。你兒子在他們手裏,對他們來說隻有好處沒有壞處,所以你兒子暫時是安全的。”

段遷聽了李潛的分析,覺得有道理,便點頭應下。

李潛又問丁雷道:“你那邊呢?”

丁雷聽了段遷剛才說的那些,神色早已忐忑,聽到李潛詢問,連忙道:“是我那小妾的哥哥周全。”

李潛一愣,小妾的哥哥?丁雷怎麽還有任人唯親的毛病?丁雷見狀連忙解釋道:“其實周全跟了我很多年了,我見他辦事幹練,心狠手辣,很是賞識,便培養他為心腹。後來他妹妹來投奔他,我見他妹妹頗有幾分姿色,便納為小妾,過了兩年她才給我生了個兒子,便是狗兒。”

“你把兒子和小妾送回了二十裏坡,那周全呢?”

丁雷滿臉懊悔,“當時我安排周全送他們過去的。周全還說多年沒回家了,想在家多住幾天。我覺得他提的這個要求也是人之常情,便同意了。”

“自從他們走後你也沒注意過情報網的賬冊和花名冊是否還在,對不對?”

丁雷點點頭。

李潛算是看明白了,感情段遷三個根本沒想到自己的報複會來的這麽快這麽猛烈,所以雖然做了些安排,卻也隻是留了一招後手,不僅沒起到任何效果,反而把親人都交給了幕後主使收買的人。當下李潛叫來老許,將事情轉告給他,讓他立即帶人去一趟二十裏坡。雖然李潛對現在周全還呆在二十裏坡根本不抱任何希望,不過去一趟總沒壞處。至少可以了解一下他們是否到過二十裏坡。老許立刻領命而去。

李潛又問兩人道:“你們情報網傳來的消息怎麽傳到你們手中?中間經過哪些環節?都是誰負責?”

丁雷回道:“各地傳來的消息都送到我鋪子裏來。周全就在我鋪子裏當掌櫃。如果我在鋪子,消息就直接給我。我不在就交給周全。不過大多數時候我都在鋪子裏。”

“你們用什麽途徑傳遞消息?”

“快馬傳遞。”

李潛想了想到:“我這一路穿州過縣,肯定不可能完全隱匿行蹤,可你們竟然一點消息都沒得到,看來,幕後主使不僅收買了周全,還收買了其他人。否則,你們早就得到消息了。周全知道多少情報網的事?”

丁雷想了想道:“他隻熟悉周邊這幾個州縣的人,除了這些人之外,其他的他隻知道名字,卻從未見過。”

李潛點點頭,現在很明確了,對方先收買了周全,然後在周全的指點下收買了周邊負責傳遞情報的人,隔斷段遷、丁雷的消息來源,等時機差不多了,周全便卷了賬冊和花名冊一走了之。

“郎中,求您救救我們的孩兒。”段遷望著李潛乞求道。

李潛看了看兩人,輕輕搖頭,道:“這些還不夠。你們應該清楚這件事的幕後主使究竟有多大的實力。憑我根本無法與他抗衡。”

“郎中還需要我們做什麽?”段遷聽到李潛沒有一口回絕便知道還有希望,隻不過他們要付出代價。

李潛望著段遷和丁雷,道:“這要取決於你們願意付出什麽樣的代價。”

段遷與丁雷交換了個眼色,道:“如果郎中能保全我們孩兒的性命,無論多大的代價我們都願意。”

“那好。”李潛道:“既然你們這麽有誠意,我當然想幫你們。不過有幾個條件,不知你們願不願意?”

段遷頭點的跟撥浪鼓一樣,“願意,願意。郎中請說。”

“你們經營三殺堂這麽多年,肯定不會隻有趙大、周全這幾個心腹。對不對?”李潛象偷吃了小母雞的小狐狸一樣笑眯眯地問。

段遷連連點點頭,“有幾個。如果郎中需要,我們將他們交給郎中就是。”

李潛微微頜首,“僅僅是交給我還不夠。你們要修書一封,說主家設下了借刀殺人的毒計,你們上了主家的當,派人刺殺我,後來你們想明白了主家的計策,決定與我合作。讓他們以後都聽我安排。當然,除了書信,還要有能夠讓他們信任的信物。”

段遷想了想,道:“可以。”

李潛見他們答應,心中大喜,叫人給他們鬆綁,並拿來筆墨紙硯。段遷寫了一封信遞給李潛。李潛看到他的字跡跟狗爬的似的,忍不住笑了。

段遷陪笑道:“老朽沒讀過多少書,能識字就不錯了,這字自然也寫的好不到哪裏去。”

李潛很快看完了段遷口語化的信。信中的內容的確是按李潛的意思寫的。然後李潛問道:“信物呢?”

段遷道:“老朽的那雙護臂便是信物。老朽的心腹都跟隨了老朽多年,自然認得那雙護臂。”

李潛疑惑地道:“他們會不會認為是我抓了你然後拿了你的護臂去騙他們?”

段遷想了想,搖頭道:“那倒不會。除了我們幾個誰也不知道那護臂便是老朽的信物。”

李潛想了想覺得也是,連他都沒想到那雙護臂還能當信物用,更何況其他人?

丁雷也些好了信。李潛接過一看,字跡也算工整,比段遷的字強多了。

“你的信物呢?不會是那一對匕首吧?”

丁雷點點頭,“郎中猜的不錯。不過,用法卻不一樣。”

“哦?難道還有什麽講究?”

丁雷道:“那雙匕首柄末可以卸下來,立刻各有一個字,正是鄙人的匪號。鄙人一直將他們當印章使用。”

李潛聽了暗暗吃驚,他沒想到丁雷的匕首竟然還有這樣的機關,若是不知道的,拿了他的匕首恐怕也沒什麽用處。

李潛揚了揚兩封書信,道:“我要這些東西做什麽,想必你們也猜到了吧?”

段遷點點頭,“我們當然明白。他們能跟著郎中也是他們前世修來的福氣。”

李潛笑笑,道:“是不是福氣不好說,不過隻要他們不起二心,我也不會虧待了他們。”有了這兩封書信,李潛至少能在幕後主使全部控製三殺堂殘餘力量之前,奪取其中的一部分,雖然作用未必明顯,但也可以給幕後主使添亂。

李潛收起兩封信,道:“還得麻煩你們給你們的孩兒們些封信,不然我也沒辦法向他們解釋。”

兩人趕緊繼續寫書信。因為事關他們孩兒的性命,所以他們也不怕浪費筆墨在信中把事情的來龍去脈寫的一清二楚,任何人看了都會覺得他們是被人陷害的,而李潛就是個不計前嫌,以恩報怨的大聖人。

寫完信段遷和丁雷又向李潛提供了心腹的名單,拿到這些東西,李潛立刻安排老許按圖索驥,派人聯絡段遷和丁雷的心腹。

安排完這些,李潛才道:“至於你們,本官會交給洛陽府衙,由他們按律處置。不過,你們放心,按本朝律法,隻要不是謀逆大罪,不會禍及你們的家人。”

段遷、丁雷聽了心生惆悵。刺殺朝廷命官雖然未遂卻也是重罪,加上他們以前犯下的罪案,數罪並罰肯定難逃一死。不過他們也明白,即便李潛肯放過他們,幕後主使也不會放過他們。交給衙門按律處置已是很寬大了。至少他們留在信都的家人能保全性命,還能保留部分財產。若是落到幕後主使手裏,恐怕連他們家人的性命也保不住。

段遷拱手道:“多謝郎中寬宏大量。”

李潛擺擺手道:“不必言謝。我還有一件事想要你們做。”

“郎中請講。”

李潛緩緩地道:“你們還活著,幕後主使有可能會收買你們讓你們反咬我一口。雖然你們反咬一口肯定不能置我於死地,但也會惹出很多麻煩。所以,本著未雨綢繆的想法,我要你們寫個保證,無論在任何情況下不能顛倒黑白反咬我一口。如何?”

對段遷、丁雷兩人來說,李潛的要求並不過分。而且他們更清楚一旦他們敢反咬李潛一口,最終倒黴的肯定是他們的孩子。當然,幕後主使也肯定會拿他們的孩子來要挾他們反咬李潛一口。這對段遷、丁雷兩人來說是個兩難選擇。不過,他們現在已經選擇了和李潛合作,根本沒了退路。寫保證書也是應該的。

李潛得到兩人的保證書,然後安排人給他們弄了些吃食,便讓他們休息一晚,準備明早過堂審訊。李潛之所以安排審訊,一是提前審訊好得到他們認罪伏法的證據。二是將段遷、丁雷尚未身死的消息傳出去。他們兩人的心腹隻有得知段遷、丁雷沒死才不會那麽快改換門庭,為李潛收服他們爭取些時間。

第二天,老許風塵仆仆的從二十裏鋪趕回來,告訴李潛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好消息是老許冒出是周全商號的夥計在二十裏鋪成功yin*出準備與周全接頭的家夥,並且生擒了他。懷消息是周全和他妹妹以及狗兒根本沒去二十裏鋪。

聽到這消息李潛急忙問道:“可問出來那家夥是什麽來路?是誰主使他來的?”

因為馬三奎、謝誌成和範旅率都在場,老許特意壓低聲音道:“他說他是範陽盧家的人。不過,卻是一口太原音。”

栽贓嫁禍嗎?李潛暗忖,如果真是範陽盧家的人,口音肯定應該是範陽音,當然也不排除範陽盧家收買了一個太原人去接頭,但更有可能的是那家夥故意用太原音來蒙騙老許。現在唯一能肯定的是周全沒有去二十裏坡,那他去了哪裏?李潛思忖了一會,忽然冒出一個念頭,雙麵間諜

周全可能是個雙麵間諜。他表麵上跟太原或範陽那邊有聯係,背地裏卻跟其他勢力有勾連。所以,離開信都後他並沒有如約去二十裏坡,而是去了與其他勢力約好的地方。從地理位置上來說,信都與博陵更近一些,但與太原、範陽,甚至與清河的距離都不算遠,所以李潛很難判斷周全暗地裏究竟與哪個門閥相勾結。

李潛想了想,吩咐老許將抓到的那個家夥放了。

老許不解,李潛解釋道:“眼下的事情千頭萬緒,他既然沒有與周全接上頭,那知不知道他背後的主使人是誰就沒什麽意義了。所以,不如放了他,讓他帶個話回去。”

“郎中讓他帶什麽話?”

李潛微微一笑,道:“同病相憐,何必自相殘殺?”

老許立刻明白了李潛的意思,連忙應下。

李潛將段遷、丁雷寫給他們親信的書信以及名單交給老許道:“許叔,辛苦你一趟。”

老許打開一看便明白了李潛的意思。他點點頭將書信收在懷裏,向李潛拱了拱收然後快步離開。

老許離開以後,馬三奎對李潛道:“在城外發現了三殺堂兩個據點。一個是負責訓練殺手的莊子,另外一個則是製作殺手所用器械的莊子。兩個莊子相距兩裏多路,我和四個、範旅率趁夜出擊,殺了四十多個三殺堂的爪牙,攻下兩個莊子。在訓練殺手的莊子裏發現有兩百多名未成年的孩子,其中十歲以下的就有一百多名。在製作殺手所用器械的莊子發現了六十多名工匠,我和範旅率的人手都留在那邊看押這些人。這些人該如何處置,請郎中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