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詛咒神殿足有千裏之遙的一處熔漿之地,四野是遍布肆虐橫流的滾燙熔漿,紅澄澄的一片,望不見盡頭,蜇人的熱浪滾滾蕩蕩,升騰著衝向天空,將鉛色的雲層踱上一層扭曲的紅色光罩。
熱力達到了一個令人發指的程度,天地之間的溫度怕不有一百度向上,這樣的暴熱讓空氣都為之蒸騰幹枯,白色的煙氣梟梟升騰,如同水柱一般厚實。
在鬼境一向清冷的大環境下,這樣酷熱的氣溫簡直有如地獄,幾乎沒有生命能夠存活下來。
在熔漿匯聚成的熔流中心,有一處凸起的高地,高地方圓不過十米,周圍熔漿洶湧,經常卷起十米來高的火浪撲向高地,但任憑這熔漿之浪如何的折騰,始終無法濺落到高地之中,每次距離高地還有二十公分的距離便如同碰上了無形的厚牆一般倒卷而回。
高地之中,正安然端坐著一個麵色滄桑的中年男子。
男子的麵龐四四方方,一雙眼睛緊閉,刀刻斧鑿般的麵龐上充滿著歲月帶來的傷痕,滄桑卻不失堅毅,猶如一方曆經歲月風雨更迭而兀自堅挺的懸崖頑石。
天地中熱浪熏天,卻對他無絲毫影響,一陣陣濕熱酷嚴的大風吹來,除了帶動他青色的長袍微微飄拂之外,便再也沒有了動靜。
男子不僅麵容堅毅,身材也極為偉岸,盤膝坐在那裏,足有兩米高下,頭頂兩側各有一枝蜿蜒向上的虯角,神秘而又優雅。
熔漿之河中熱氣幾乎以**的方式充斥在天地之間,隻是男子的麵龐卻始終呈現古銅色,不見一絲汗滴。
“青雷真人果然好雅興,大敵當前,居然還有閑情在此處閉目靜坐,這份涵養當真讓在下佩服。”
半空中一個白色的人影從鉛雲之中破空而出,聲音蒼老有力,輕飄飄的從空中落下,站在中年男子的身側。
中年男子依舊雙目緊閉,隻是淡淡的說了一句:“光尊者真愛說笑,明日便是我等與詛咒一族的決戰之日,此刻在下不過是在養精蓄銳而已。”
光尊者嘿然一笑,卻屈膝坐了下來,麵對著中年男子說道:“青雷真人心中存有怨氣,這個我是知道的,但如今形勢如此惡劣,我等先與刹那妖皇虛與委蛇,一旦成功擊殺了白無心,將‘妖尊’的精元吸盡,你我便掉轉身來對付刹那妖皇,決不讓他有命重回妖界。”
中年男子忽的睜開雙眼來,眼中有雷霆閃電劃過,如夢似幻,蘊藏著無盡的威嚴,這雙眸子是如此的氣勢凜冽,就連光尊者都不敢與其對視,微微的偏過頭去。
中年男子目光如炬,凝視向光之尊者的眼光如同刀一般的鋒利,沉聲說道:“我不管‘噩念真人’是何居心,也不管你們與白無極那廝的合作,我天龍一族的仇恨必須要報,明日一旦‘妖尊’之事了後,無論如何,我都會親手要了白無極的狗命,否則,‘噩念真人’他老人家需要的青雷至寶我是不會叫出來的。”
光之尊者聞聽“青雷至寶”四字,麵色一變,很快就放低聲音說道:“真人何必動怒,不管如何,我等都會協助你擊殺刹那妖皇,此時不過是畏懼那白無心太過厲害,你我勢單力孤,未必是其對手而已。”
中年男子卻是冷笑一聲,沉聲說道:“放心好了,明日我定然讓他們有去無回。”
說罷屈指一彈,一道青光從其指尖彈出,如同一枝長箭般射入熔漿之海中,轉瞬即逝。
光之尊者頓時麵顯狐疑之色,心中奇怪青雷真如這個不起眼的舉動究竟為了那般。
可就在此時,熔漿之海中忽的鼓起極大的一塊凸出,一個頭巨大的黑影裹著大片的熔漿衝天而起,那黑影身軀巍峨連綿,一下子便遮蓋住了整個天空。
光尊者卻目帶驚懼之色,不可置信的低呼道:“四翼天龍,是傳說中三大聖獸之一的四翼天龍,想不到你居然成功召喚出你們天龍一族最為強大的神獸。”
青雷真如漠然不語,隻是仰天望著幾乎遮蓋了整個天空的龐然大物,眼中卻射出一股決然的神色。
“白無極,明日我定要你不得好死!”
…………………………
白無極佇立在詛咒神殿的屋頂之上,目光蕭索的望向不遠處的鉛色天空,灰色的雲團在空中綿延無盡,雷霆風暴蘊藏其中,不時劃過一道道白色的光痕。
在九幽鬼境,這樣的天氣是極為平常的,但對於白無極來說,他最討厭這樣的陰霾天氣,因為這樣連綿而又濕冷的天氣對於他來說,就如同一團火焰,能夠照亮他心底最深處的隱秘,一些痛苦而又不得不去回憶的悲慘往事。
七百年前,他不過是一隻弱小的妖獸,雖然他天賦異稟,但實力一般,僅僅靠著本能在戰鬥,在危機四伏、強者輩出的九幽妖界,他什麽都算不上,今日不知明日的死活,就如同一隻卑微的螻蟻般艱難的生存著。
他一直這樣渾渾噩噩的活著,不知道自己的出生和來曆,沒有族群的保護和技法的傳承,如同一個幽靈般飄蕩在九幽之中。
如果不是遇到玄黃,那個一身黃衫罩體,臉龐如溫玉一樣爾雅的鳳族男子,他隻怕永遠也無法得知自己的身份,也永遠無法打開自己心底最深處的貪婪欲望。
觸摸了權力與欲望之門的他很輕易的便陷落了進去,在殺戮與征戰中不斷的成長強大,又在強大之後學會享樂與奢華,從而一再的墮落,紙醉金迷,鐵馬金戈的生活一晃就是兩百年。
五百年前,當那個身穿黃衫的男子再次站在自己身前,告訴自己那個驚天的偷襲計劃之時,他依稀記得,自己當時完全驚呆了,但也隻是一瞬,一瞬過後,他就毫不猶豫的點頭答應,出手暗算了那個一直待自己還算厚道的妖族皇者。
他依然記得,出手的那天涅槃宮上烏雲密布,四野的大風陰冷連綿,一如此刻的九幽鬼境。
不知為何,思緒走到這裏,“白無極”的心中忽然泛起了一種不好的預感。
“魅,你在擔憂什麽?”
一個溫雅的男子聲音在其身後響起,打斷了他連綿的思緒。
白無極轉過身來,入目是一張極為優雅的臉龐,高貴而又美麗,淡雅的笑容鐫刻在他的嘴角上,完美的不帶一絲瑕疵。
白無極望著這張完美的臉龐,目色中閃過幾絲複雜的神色,但很快就恢複如常,說道:“沒什麽,玄黃,以後還是不要喊‘魅’這個名字了。”
說罷,他轉過身去,隻留給對方一個冷漠高大的背影。
麵容優雅的男子忽的展顏一笑,淡淡的說道:“不管你如今是什麽身份,你始終是那個‘魅’,即便你能涅槃重生,再次換一個新的身份去奪得妖皇之位,你還是那個‘魅’,在我心中是不會變的。”
白無極的身子微微一震,語出陰冷的回道:“玄黃,我說過,不要再提那個名字了。”
黃衫男子不置可否,隻是淡然一笑,一步跨到他的身邊,目光悠遠的望向遠處鉛色的天空,淡淡的說道:“別怪我沒有提醒你,明天就是白無心召喚‘妖尊’的日子了,我想你也該做好準備了吧,如果出了紕漏,無法吞噬‘妖尊’的真元,隻怕你很難度過每千年一次的‘鬼鳳之劫’。”
白無極冷然一笑,手掌一翻,不知何時,一把血色繚繞的長劍便懸浮於他的掌心之上。
“你放心好了,不論如何,我是不會讓‘妖尊’降臨的,他的真元我一定會吸收殆盡。”
…………………………
天地之間不斷有冷風刮過,陰測測的,如同無形的刀劍一樣,似乎能將人的皮肉都給刮去。
荒蕪的土地上,黑霧始終飄來蕩去,遮蓋住了眼前的景物,不遠處,一個雄偉的宮殿在黑霧中若隱若現。
“前麵就是詛咒神殿了,再過半天的光景,我們就能進去了。”
一處豎立的巨石之上,站著一個身形偉岸的大漢,他穿著一副黑色的鎧甲,身後背負著一把巨大的斬馬大刀,頭臉藏在鎧甲裏,看不清樣貌,聲音沉如悶雷。
離他不遠處,站著一個身形筆挺修長的金發男子,男子容貌俊美,但眼睛始終是閉著的,也不知在思考什麽。而在金發男子身邊,則是一個身披紅色獸袍的巨漢,手中拄著一隻巨大的斧頭,頭顱埋在陰影之中,唯有一雙眼睛光芒閃爍,映射出一股極為殘忍凶悍的光芒。
“我們是在這裏等婆娑,還是直接進去?”黑色鎧甲大漢轉過身來問道。
眼睛緊閉的金發男子微微搖了下頭,說道:“現在進去也是瞎子摸象,還是等婆娑回來好了。“
“不用等了,我已經回來了。“
虛空之中忽然浮現出一個淡淡的黑影,接著一個弱小稚嫩、麵帶青銅麵具的孩童便出現在三人麵前,他散發著妖異紫色的瞳孔微微掃過眾人,這才說道:“妖族強者幾乎都被誅殺幹淨,隻剩下僅於的小貓三兩隻,明日也會被用來作為召喚‘妖尊’降臨的引子,白無極這次走了盤好棋。”
“妖尊?有意思,看來我們刻意放緩速度,讓那些白癡和詛咒一族火拚的計劃還是有效的,無論如何,明天我們是一定要斬殺白無極的,嗬嗬,摩訶,如果不出意外,明日你便能當上新一任的九幽妖皇了。”
金發男子驀的睜開眼來,一片金芒立時暴射而出,將身前不遠處的一方巨石割成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