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種無奈叫做單身女青年。

母後振振有詞地說:“現在報紙上都登著呢,女子到了27歲還沒有男朋友就要被冠上剩女的名頭了,我看你啊,說不準還是一枚聖鬥士呢。”

季雲漸憤恨地咬著下嘴唇,心裏咕嚕咕嚕地直冒泡。女生26歲的年紀沒有男朋友,有那麽可怕嗎?為什麽現代人都要相親。

耳邊還回蕩著母後咬牙切齒的警告,季雲漸本能地抖抖身上的雞皮疙瘩,認命地跑回家換衣服。

漫天的火燒雲正微笑地俯視大地,灰衣黑褲的男子正在陽台上對著天邊赤金的暮靄不停地揮動手中的畫筆,潔白的素描紙上隱隱約約地出現一個女子的輪廓,細長的眉毛,大大的眼睛充滿了悲傷,微微有些皺的鼻子,薄薄的嘴唇,小巧的耳朵,隨風飄揚的秀發。

男子閉著眼睛拿著畫筆在半空中慢慢地揮動,卻遲遲沒有落下。似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兩道英眉時而緊蹙時而舒展。

晚風吹得頭發亂舞,衣領翻起,男子好久才睜開眼睛,溫柔地看著素描卻還是沒有下筆。畫板架被風吹得微微移動,男子絲毫沒有理會。

另一個人靠在門廊裏,一直沉默地注視著一切,終是沒有說話,掉頭走開。

過了許久,那人才開口道,“喂,說句比金子還真的實話,你真的應該找個女朋友了,快奔三的人了,是時候解決終身問題了。”狐狸捧著茶杯,一本正經地看著他。

“有合適的再說吧,目前還沒有想過這個問題。”男子頭也沒抬,斯條慢裏地整理畫具。

“餘捷,過去的已經過去了,人要向前看,不能死揪著以前的人和事不放。”狐狸認真地說,等半天也沒有回複,憤恨地盯著他,“無藥可救了你!”

“今天是她27歲生日,小安,生日快樂。”

風刮起,吹起了畫板上的素描,在空中飛快地旋轉了好幾個弧度後徐徐飄落。餘捷飛速奔過去,素描紙剛剛碰到指尖就“嘩”一聲被吹走,眼睜睜地看著手中滑落的素描紙,心痛地無以複加。

連一張素描都沒有保住,真的什麽都留不住了嗎,餘捷就這麽看著它在半空中飛旋,如翩翩起舞的蝴蝶,卻怎麽也抓不住。

是得到自由還是厭倦了他的懷抱?他不允許,立刻轉身,扒開礙事的畫架,匆匆奔下樓。

季雲漸插著耳機,帶了一路的鬱悶回家,迎麵吹來一張白紙,落在地上緩緩跳動了幾下。

季雲漸好奇心起,彎腰輕輕拾起,是張潔白的素描紙,紙上躍然是個女子的輪廓,鉛筆線條蒼勁,勾勒出女子曼妙的臉龐,纖細的眉毛,單薄的唇瓣,隱隱有一種無力的微笑,眼睛似乎透過你看著其他的東西,哀傷而美麗。

莫名的感覺淡淡的憂傷,季雲漸的心深深地被揪住了,突如其來的心疼。分不清的是心疼畫上的女子還是心疼畫這幅畫的人,要多麽痛的經曆才能留下那麽痛的痕跡。不舍得將它扔掉,疊好後放進了背包。

“哎呦。”被麵前的人影一陣風似的撞到,季雲漸有些站不住腳,慣性之下,本能地向後摔去。完了,這要是摔下去,這屁股這老腰估計這腦袋也得被牽連。主啊,她還沒享受到人生呢,季雲漸害怕地閉上眼睛,緊鎖雙眉。

關鍵時刻,一雙有力的大手及時地抱住了她的腰。季雲漸微微睜開雙眼,哇噻,又是帥哥醫生,上天是不是太優待她了,每次在她出現危險的時候都會派帥哥醫生來救她,嗬嗬,心情立馬就明亮了。

“你沒事吧?”看到是季雲漸,莫名其妙的心裏有點道不明的感覺,餘捷箍住她站穩。

“沒事,沒事。”天賜良機讓她在樓梯上再遇帥哥醫生,並且再次向她伸出援手,她的人生其實還是很美妙的有木有。季雲漸全然忘記剛剛是誰撞得她差點摔下去了,臉上掛滿了燦爛的笑容。

“嗯,我還有事先下去了。”然後看了她一眼就急急忙忙地跑下樓,轉過扶手時漂亮地側身,獨留她一個人對著他的背影暗自發呆。

餘捷匆匆跑到樓下,四下轉了一圈也沒有看到素描的影子,仍不死心地邁進草叢裏找尋。秋風吹起淩亂的頭發,堅毅的臉龐更顯冷峻。沒有,哪裏都沒有。搖曳的樹枝、舒展的花朵,此刻在他眼裏,都是那麽諷刺。想不到在這個重要的日子他弄丟了她的畫,誰能告訴他這是世上多悲哀的事。

“喂,雲雲,你怎麽了?”小豆奶看魂不守舍的某人,關心地問道。

季雲漸脫鞋的手一滯,隨即又恢複正常,“唔,沒事,樓梯上遇見那個帥哥醫生了。”

小豆奶丟開手中的抱枕,“怎麽他燃起你對男人的欲望了?啊喲,你可以近水樓台先得月哦,真是天大的機會哦。”

“什麽機會啊?感覺他有點怪怪的,那個男人太冷了,看不透他。哎,晚上六點星巴克,相親進行時,我的命怎麽那麽苦啊。”猛甩甩頭,再壓抑真該找幾個人打架了。

“怎麽,阿姨又幫你物色極品了?男方什麽人啊?”

“不知道,沒問,去了不就知道了,反正肯定成不了,我就去混杯咖啡唄。”季雲漸很無奈地說。

“要不你就努力一下把帥哥醫生拿下手,相親什麽的靠譜嗎?我覺得你其實可以認真對待的,說不定就遇到一個不錯的呢。”

“得了,站著說話不腰疼,看好你家唐瘋子,別動不動就欺負他了,這麽多年難為他了不容易啊,我的事就這麽著吧,聽天由命了。”

“死女人,我很認真地跟你說話呢,你尊重我一下。”小豆奶雙手叉腰地怒視她。

“分貝小一點,也不怕提前進入更年期。”季雲漸也不理她,手上動作不停,把長發散下,換上乳白的風衣。透過鏡子,就看到小豆奶扁著嘴,帶上拳擊手套正凶神惡煞地朝她走過來。

季雲漸飛速把腳上的拖鞋向她飛過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套上短靴就跑。

對麵的男人高高瘦瘦,說是長跑運動員,在省隊接受訓練,平凡到不能再平凡的外表。短暫的相互自我介紹之後就是長時間的沉默。

對於陌生人,季雲漸也不知道說些什麽,偶爾抬頭看一眼,大部分時間都在低頭對著桌布黯然銷魂。嗚嗚,平時手機那麽繁忙,一到關鍵時刻怎麽就沒人給她打電話了呢,不然還可以溜走的嘛,真是。

好在拿鐵馥鬱的香味,引得季雲漸回味無窮。這是星巴克引以自豪的經典。這種傳統經典——濃鬱的濃縮意式咖啡經大量蒸奶調和,其上覆蓋一層輕盈的奶泡。在品嚐該種咖啡時,你可以佐以糖漿(根據自己的口味,選擇香草類、焦糖類或杏仁類糖漿),製作出風味絕佳的飲品。不自覺地微微揚起嘴角。

過了許久,運動員輕輕地開口,“季小姐,很喜歡咖啡嗎?”

“是啊,喜歡它獨特而又醇厚的香味,你呢?”

“我還好,不是特別喜歡,不過我的前女友很喜歡……”男子憨厚的臉龐爬滿了叫做“幸福”的味道,望著季雲漸的眼神很是真摯,就像是透過她在回憶另一個人。

一提起這個話題季雲漸就後悔了,恨不得立馬扇自己兩巴掌,運動員把他和前女友之間從高中相戀,一起訓練,產生誤會到無奈分手都一點一滴地匯報出來。

“你知道嗎?我真的很想她。”

“你知道嗎?我真的很舍不得她離開。”

“你知道嗎?我真的很愛很愛她。”

再好的修養也經不起這種“慘絕人寰”的挑戰,人家的羅曼蒂克史卻還滔滔不絕,大有寫成一本書的形勢。抬眼微微瞟了一眼手表,天呐,她居然忍受了一個多小時。季雲漸不得不佩服她高深的功力了。

“那個,我覺得吧,兩個人在一起產生誤會是難免的,人無完人嘛,像你這麽說的話,既然這麽愛她就要去找她把話說清楚,機會錯過了可是會後悔一輩子的。愛她的話就告訴她,不要讓她猜測你的心思。”季雲漸撓撓頭,扮演了一次知心姐姐,語重心長地說。

“真的,你也覺得我該去找她嗎?”霎時,運動員兩眼冒金光,如同看待神明一樣看著季雲漸,“嗖”地抓住了季雲漸的手,愣是把她嚇了一跳。

“嗯嗯,快去吧,晚了可是要後悔的呀。”季雲漸輕輕抽出手,巴不得立刻打發他,笑著鼓勵他。

哎,這次可是男方先走的,而且要去找前女友哦,可不是她的錯,她可是一直按照相親規則來的呢,母後還能拿皮鞭抽她嗎?季雲漸想想都覺得開心,進小區的時候在超市買了好多零食慰勞自己。

“額,餘醫生。”誰能告訴她,為嘛她每次相親回來都會碰到這枚帥哥醫生,這個頻率有些頻繁啊,似乎是刻意安排的一樣。

“嗯,這麽巧。”餘捷今天心情不好,本來說話就淡淡,現在顯得更冷了。

季雲漸心裏有些莫名的吃味,哼哼唧唧了兩聲,低著頭走回家。

“喂,你鞋帶開了?”

季雲漸穿的是帶鞋帶的鬆糕鞋,此刻正敞開著,季雲漸把手裏的塑料袋放到地上,背包袋子向後一拉,剛想蹲下去,哪知麵前的帥哥醫生已經蹲下。

季雲漸的腳不由自主地向後撤,餘捷的手並沒有停下來輕輕地撚起鞋帶,手指纏繞,打上蝴蝶結。

沒有什麽比此刻更跳動她的神經了,心髒加速,臉上更是紅得燙手,季雲漸輕聲地說,“謝謝。”

“不客氣。”他站起身,淡淡地點了一下頭。

一路回家,再無多話。

也許隻是好心幫助,季雲漸暗暗想著。

剛剛好像太魯莽了,算了,多說無益,餘捷亦再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