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雲漸是半夜醒的,迷迷糊糊地看到床邊趴著一個,心裏忽然暖暖的,有個人能一直陪在她的病床邊。試著坐起來,身上傳來一陣陣刺痛。

“怎麽了?怎麽了?”狐狸被窸窸窣窣的動作驚醒。

“想喝水。”季雲漸聽見自己的聲音幹巴巴的。

“隻能抿一口,不能多喝。”

“你快去睡覺吧,我沒事。”季雲漸有些不好意思,輕輕地說。

“嗯,你先睡,你睡著了我再睡。”

他的表情認真,話裏卻是不盡的曖昧,隻是兩人都沒有察覺到。季雲漸身上疼,沒多想就躺著睡著了。

走廊裏,餘捷盯著緊閉的房門,止步不前,他沒有勇氣主動提出照顧她,卻不甘心距離她太遠,怔怔地看著牆上些許的斑點。

“怎麽了?”抬頭卻見狐狸著急地奔出來,雙眼布滿了血絲。

“發燒了。”

心沒來由的咯噔了一下,手術後最怕的就是高燒感染,當下也不遲疑,“我去拿藥。”

季雲漸當然不知道兩個男人的糾結,隻感覺腦袋很沉很痛,身體冷一陣熱一陣,像是下油鍋似的。

狐狸坐了一夜火車趕來,白天事情又多沒有一刻閑著,鬧到大半夜眼皮跟打架了似的,沒有久就歪在沙發上睡著了。

餘捷站在床頭,居高臨下地看著她,想起以前很嗤之以鼻的詩句。“我想將你比作迷人的夏日,但汝卻更顯可愛和溫存:狂野之風摧殘著五月蓓蕾的柔媚,也一天天消逝著夏日的歸期:蒼天的明眸偶然瀉~出璀璨,卻難以輝映他暗淡的容顏;一切明媚的色彩漸已消褪,過程是如此蒼白;然而你卻如永恒之夏……”

悶騷的人吧,就是有一天會把暗騷轉變為明騷,然後呢,你還真有點不習慣這種突然間的轉變。

他此刻是多麽的糾結和迷惘,輕輕地俯身撫上她瘦削的臉龐,她想壞主意時,眼睛亮亮的、賊賊的;生氣的時候嘴角就會翹起來、小嘴噘著。第一次見她的時候就在醫院,她傻傻地朝著他看,眼睛一眨不眨的。那時候他很慶幸他的長相,讓她流露出癡迷的眼神……

白色窗簾漸漸輕盈,深邃的夜空出現了幾顆孤單的啟明星。她的燒已經退了,體溫正常,再次撫上她略帶紅暈的臉,靜靜地帶上門。

季雲漸是被肚子餓醒的,淡薄的陽光淺淺地照在牆角,躺了一夜,腰酸背疼啊。不遠處的沙發上,蜷縮著一個身影,他就這樣陪了她一夜啊,心底湧起滿滿的感動。

狐狸感覺到有兩道目光定格在他身上,睜開眼睛果然看見季雲漸正對著他微笑。

“你醒了,怎麽樣?”狐狸的手捂上她的額頭,已經退燒了,“昨天開刀了,沒什麽大問題,這個三四天天養養就好了,別擔心,我去叫護士進來。”

季雲漸點點頭,心裏卻有很多疑惑,母後是怎麽同意狐狸留在病房的呢,這是一件多麽神奇的事情。

唐瘋子一早過來給她錄口供,同來的季二爺心疼地摸摸她的腦袋,引來季雲漸殺意四射的眼神,“摸小狗呢。”怏怏地收了手。

“昨天我們到你說的那個別墅的時候,已經人去樓空了,一個人也沒有,隨後進去搜查的時候,什麽都沒有找到。”

“隔壁的那間別墅呢,那群黑西裝的都是從那裏出來的,可能是羅子軒什麽都不知道,他們也不想讓羅子軒知道呢。不過我在羅子軒肩上看到了我讓你查的那個刺青,一模一樣的位置,一模一樣的圖案。而且我直覺上次追殺我的人可能是同一夥人,我有種強烈的感覺,那個報信的人很可能就是羅子軒。”

唐瘋子嚴肅地看向季二爺,感覺這案子越來越棘手了,“我們查過他的戶口了,是孤兒……”

有警察敲門進來,“兩分鍾前,西郊發生爆炸。”

“走,帶上裝備。”季二爺臉上的肌肉都繃在一起,轉頭對季雲漸叮囑道:“好好休息,我留兩個身手好的在醫院了,你別亂跑。”

季雲漸打開電視,果然新聞裏都是西郊的報道,漫天的黑煙,大樹連根折斷,記者正在事故地點采訪,附近的居民仍然心有餘悸。可憐的警察叔叔又要好幾天不能睡覺了。

直到幾個人都撤走了,小豆奶才拄著拐杖,一蹬一蹬地飄進來,“咱倆這一年招誰惹誰了,住院跟回家吃飯似的。”

“你可以理解為回娘家。”季雲漸笑著刺她,“我這不是怕你寂寞嘛,特意來陪你啊。”

“啊呸!”小豆奶才受不了她的戲謔,把沙發上的抱枕直挺挺地扔在床尾。

敲門聲響起,進來的是一臉幽怨和不甘的關宜彤,季雲漸望望小豆奶,兩人都對她的到來表示迷茫,無聲地看著她。

“昨天和餘醫生逛街的時候,接到你受傷的電話,我來看看你。”明亮的小臉上閃爍著驕傲的光,把“餘醫生”三字咬得格外的清楚。

小豆奶無奈了,見過腦子不正常的,沒見過這麽不正常的,剛想罵出口,卻聽見季雲漸微笑的聲音:“謝謝關心,我很好。”

哪知那女孩子立馬笑眯眯地接過去:“關心你是應該的,好朋友嘛。”小豆奶著實沒見過這麽不要臉的女孩子,來這麽一出有意思麽,而且什麽時候和她成為好朋友的?

“有些人的臉皮堪比城牆啊,用石頭砌起來的呢,又厚又硬,不過臉皮薄的也確實幹不出這事兒。”小豆奶玩著鑰匙鏈上的小玩偶,嗲著嗓子陰陽怪氣地說。

季雲漸本不想和關宜彤一般見識的,小豆奶的怪調卻讓她差點岔氣,極力忍著不笑,嗓子裏像是在撓癢癢一樣,拚命地咳嗽起來。

餘捷陪著主任查房,聽到屋內傳來壓抑不住的咳嗽,不由得有些擔心,快速地開門,就看到關宜彤淚水漣漣地指著小豆奶,“你……你們……”欲語還休,好似受盡了委屈。

“你什麽你,矯情!”小豆奶一副“你能奈我何”的表情,挑釁地看著關宜彤。

看到餘捷進來,關宜彤像是找到了救星一般,咬著唇含著淚望著餘捷。

“你沒事吧?”餘捷看著麵色微紅,又不敢大聲咳嗽的季雲漸。

關宜彤像是被打了一巴掌,又氣又羞,跳下腳,抹著淚跑了。

季雲漸看著他掏出聽診器,不想讓他檢查,友好地說:“我沒事,你去和她解釋一下,我不會做你們的小三。”

餘捷的手一頓,就那樣緊緊地定定地盯了她好幾十秒,轉身就走。

小豆奶聳聳肩,撇撇嘴,剛想說幾句無關緊要的,房門就推開,狐狸抱著果盤和飯盒進來,“餓了吧,聞聞香不香!”

小豆奶的眼珠子瞪得圓圓的,攏起鼻子使勁地嗅嗅,“好香好香,是鴨的味道。”

“你不是九才點吃的早飯嗎,現在才十點啊,親。”季雲漸無奈了,竟然和一個地地道道的吃貨共同生活了那麽多年,轉向殷勤地忙這忙那的狐狸,“不是回家好好睡一覺的嗎,怎麽又來了?”

“回家路上看到了一家火爆的飯店,據說新開的,筍幹老鴨煲特有名,一想你們還在醫院吃不飽呢,哪裏還有心思睡覺,回家換件衣服,立刻就奔來了。”眼神炙熱地看著季雲漸,好像在說:表揚我吧,表揚我吧。

可是季雲漸正被小豆奶拉著商量橙子是打成汁還是切片,華麗麗的被無視了。

住院部的外樓的天台上,餘捷接到關宜彤的電話,知道這個人做事越來越過分了,不說清楚,隻會越來越麻煩。“我來了,有什麽事嗎?!”

關宜彤一身粉紅色的護士裝,也不顧刺骨的冬風,倚在欄杆上,貌似是餘捷的聲音嚇到她一般,肩膀一抖,半側了身體,“我懷孕了。”像是很艱難一樣,緩緩地開口道。

如晴天霹靂,餘捷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愣愣的望著她,“你說什麽……”聲音尖銳。關宜彤重重的喘口氣,堅定地說“我懷孕了!”

餘捷怎麽也沒想到會是這樣,怔怔地忘記了說話。關宜彤很滿意他的表現,移步到他跟前,抓住他的衣袖,“你說我該怎麽辦?”什麽叫做一失足成千古恨,餘捷總算是領悟了。她的臉近在咫尺,卻帶著一種他完全看不懂的神色。

“你想讓我怎麽做?”餘捷定定的看著她的眼睛。“我想和你結婚。”關宜彤堅定的說,望著他的眼柔情似水,眼底卻不含一絲感情。餘捷任由她握著他的手,“我說過除了愛情和婚姻,其他的能給的我都會給,不過,你似乎忘了我們的職業,如果我不是學醫的,估計就被你的逼真演技給騙了。”說完,一推手,推開她。

關宜彤如受傷的小鹿,突然朝他大吼:“我隻是想讓你喜歡我,關心我。她明明不喜歡你,你卻眼巴巴地湊上去,我那麽喜歡你,為什麽你一點都不在乎?”“我的事不勞你費心,有時間,不如好好工作。”餘捷頭也不回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