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雲漸還是笑,但是明眼人一看就能看穿她的笑是多麽淒苦,多麽無力,原來她的喜歡那麽微薄,他是一點都不稀罕啊。任心理承受再好,此刻也是潰不成軍。
餘捷說完便後悔了,他沒想到這樣的話會讓季雲漸聽到,他隻是不滿父親對他的生活指手畫腳。他不敢看季雲漸的臉,亦不敢看季雲漸臉上破碎的笑容。他知道她喜歡他,至少是對他有好感,可是他卻毫無餘地地說了出來。
“伯母,不好意思,你把這個落在我房間了,我來還給你。”盡管心裏已經痛得翻江倒海,季雲漸還是不露聲色地把首飾盒塞給一臉驚愕的餘母手上。
“這個,這個本來就是給你的。”餘母又羞又氣,看到這個本是給未來兒媳婦的見麵禮,現在好像平白打了她的臉,哎,說到底都是她自己的兒子不爭氣,好好的姑娘家誰能受得了這種。
“太貴重了,我受不起,我還有事,先走了。”從始至終,季雲漸沒有朝房間裏望一眼,感覺有炙熱的目光投在她身上,此刻她已經不想理會,禮貌地退回去,然後微笑地轉身,腳走路還是不方便,但絲毫不影響她挺直腰板,毫不理睬好事者打量的眼光,她是驕傲的,就算喜歡她亦沒有死纏爛打,他不喜歡總會有人喜歡她,她沒必要為了不喜歡她的人丟臉。
她微紅的眼睛,疏離的微笑,深深地刺傷了餘捷的心,又一次,同一個地點,他深深地傷害了她,看著她一瘸一拐的背影,他的心也很疼,莫名地疼痛,撕扯一般。
終於到了沒人的角落,季雲漸蹲下來,緊緊地抱住自己的身體,不讓自己哭出聲。
狐狸聽到動靜後就去辦公室門口找季雲漸,遠遠地看著她一瘸一拐的身影,立刻跑過來。
那樣開朗的女孩子蹲在地上,肩膀一聳一聳的,硬是不讓自己發出一點聲音,狐狸的心好疼,滾燙的淚水似乎熨平了他的心,想他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的人一直把愛情當作遊戲,居然也有一天會為一個女孩子心疼。狐狸走過去,從她的側麵摟住她的肩膀。
突然的溫暖讓季雲漸抬頭,看清是狐狸,放心地輕輕抱住他。
滿臉的淚水讓狐狸很是心疼,看來餘捷是欠教訓了,每次都讓她那麽傷心,那麽以後他會一直陪在她身邊,不讓任何人有機會傷害她。
“還愣著幹什麽?要是還想成朋友,就去追他好好解釋。”餘母焦急地扯他的手。
“可是……”他真的不是故意那麽說的,可是他要怎麽說出他的糾結,怎麽才能說清楚。
“快去。”餘母一把把他推出去。
“想哭就哭吧,哭出來就好了。”狐狸拍拍她的背,稍稍換個姿勢,讓她靠得更舒服一些。
季雲漸緊緊地抓住他的衣服,惡作劇似的把鼻涕眼淚都流在了他的白大褂上。
遠遠地看到她躲在狐狸的懷裏,緊緊地抱著他,餘捷突然很厭惡自己,既然不喜歡她又何必眼巴巴地跟出來,但是心底卻有個聲音想要他留下,緊緊地握住拳頭,轉身就走。他不能給她他的心,那麽還是好點遠離的好。
“喂,別哭了,還哭啊,再哭眼睛要腫了。”狐狸揉揉她的背,輕聲地安慰她。
季雲漸不理他,隻顧著狠狠地把眼淚都抹在他身上。
“喂,擦完了幫我洗幹淨啊!大姑娘這麽邋遢!”
“你才邋遢呢!”
狐狸拉著她站起來,久蹲著的雙腿早就麻了,季雲漸賴皮地向下蹲。
狐狸一把把她抱起來。
“喂,你幹什麽啊?放我下來。”季雲漸晃動雙腿,掙紮著要下來。
“剛剛不是死都不起來嗎,現在知道著急了。”好看的桃花眼一臉戲謔地看著她。
“很多人在看的,你快放我下來。”
“老實點,不然就把你丟進花叢裏。”
季雲漸不甘示弱地揪住他兩個耳朵,狠狠地蹂躪,直到雙耳通紅,和白皙的皮膚形成鮮明的對比。
“你怎麽那麽狠毒啊你。”狐狸作勢要把她扔下去,引得季雲漸一陣害怕地尖叫,閉著眼睛還是那個溫暖的時候,狠狠地掐住狐狸的脖子。
“喂,別玩了,再玩就玩死了。”狐狸好不容易透口氣。
“季雲漸,你像什麽樣子?”迎麵傳來季大爺威嚴的聲音,季雲漸一驚,下意識地拉拉狐狸的衣服。
狐狸把她放下,微笑地看著麵前嚴肅的季中禮。
“老爹,你怎麽來了?”
“我不來,你就連一點女孩兒樣子都沒有了。”
“伯父好,我叫胡靂,不好意思,雲漸的腳扭了,所以我送她回來。”狐狸知道要討好,更知道第一印象的重要性,當下便毫不退讓地回答。
“哼,這點小傷還要住院,越來越嬌貴了。”
“季大爺,你今天吃槍藥啦!”季雲漸才不理會他扮豬吃老虎的戲碼呢。
“呲,”季大爺惡狠狠地瞪了一眼挑戰他權威的季雲漸,“快回去,餘副市長在房間等你。”
一說到這個季雲漸剛好一點的心情又像打了霜似的,幽怨地看了狐狸一眼,聳拉著腦袋挪進去。
狐狸拉住她的手,輕輕地捏捏她的手心,用眼神示意她。
“沒事,你先回去吧,換個衣服吧,都是我的鼻涕。”季雲漸不好意思地指指他衣服上的痕跡。
“嗯,有事給我打電話。”說完便走了。
“季大爺,你什麽時候來的?”
“來給你送飯,誰知道餘副市長說有事跟你說,你的事我才懶得管呢,我去商場裏接你媽,你自己進去吧,拿出點氣勢出來,別讓人看扁了。”季大爺很講義氣地拍拍她的肩膀。
“餘副市長,餘伯母。”季雲漸現在真的混亂了,特像古裝劇裏的下堂妻,嗬嗬,她還沒到這個資格吧,自嘲地笑笑。
“雲雲,那天你救了我,我一直沒親自來道謝,是我的過失,我今天特地來道謝的。”餘聞遠避重就輕地和季雲漸打開話題。
“真的沒什麽,換成其他人也會這麽做的。”如果換成其他人的父母也許還會當成自己的叔叔伯伯來對待的,但是有餘捷在,沒想忘記他狠心的話,季雲漸堆起笑容。
“雲雲,這個你收了吧。那天把你的手鐲還弄碎了,心裏實在過意不去。”餘母憐愛地看著她,真的是個好姑娘。
“真的不用了,我受不起這麽貴重的禮物,舉手之勞而已,而且你們不是已經幫我付了醫藥費了嗎。”季雲漸禮貌地看著她,“伯母,如果沒有其他事的話,恕我不相陪了,我有點累,想睡會兒。”
“好好,你好好休息。那個,之前餘捷的話你別在意啊,他不會說話。”
“沒關係,我沒放在心上,你們慢走,再見。”季雲漸送他們到門口,心裏卻是一片通明:誰會在同一個地方跌倒三次,以後不會了。不該強求的東西她從不強求。
小豆奶在複健室鍛煉,出來時礦泉水瓶子掉到了地上,很不巧地滾到了餘捷腳邊。
餘捷彎腰幫她撿起來,遞給她。
哪知小豆奶撅著嘴,接都不接,自己推著輪椅走掉,完全當他不存在。
“喂,你的病曆掉了。”餘捷撿起,追上去給她。
“哼,別想著我會跟你道謝,你來不夠格。”小豆奶很為季雲漸不平,自然對他不會有好話。
“不需要你道謝,你討厭我是應該的,也很正常,如果你傷害了我的好朋友,我也不會給你好臉色看。”
“既然知道,以後就離雲雲遠一點,你不過就是仗著她喜歡你,她要是不喜歡你,你什麽都不是。”小豆奶扔下一句,再也不想理他,頭也不回地滑走了。
他本來就什麽都不是,他也沒有仗著她喜歡他,是他沒有資格也能力喜歡她,這輩子他都隻喜歡一個,哪裏還有餘力去喜歡別人呢。
“來,給你個棉花糖,把它假想成餘捷那個大傻帽一口氣吃掉。”小豆奶眼睛亮亮地望著她,像極了小時候慷慨地把大白兔奶糖送給她。
季雲漸接過,張嘴就狠狠咬了一口,立刻細碎的白砂糖黏了滿嘴,“理他還怕髒了我的手我的眼呢,哼,姐姐懶得!”一個男人有再多優點又怎樣,他不喜歡你,對你來說就是最大的缺點。季雲漸不是個傻子,知道有些人有些事不會為她停留之後就不會再刻意地要求什麽,是她不該強求罷了。
“對了,今天季大爺送來的好吃的呢?”
“在櫃子裏,雲雲,其實你是天下最沒良心的人。”治愈係超強的人都不需要同情了,小豆奶搖搖頭,興奮不已地搶走她手裏的蛋撻。
誰能告訴他他真的做錯了嗎?餘捷慢慢地開車回家,夕陽的餘暉在瑟瑟的北風中有些淒涼,路邊的黃葉無情地翻飛,混進灰塵飄落到下水道、垃圾堆。
蕭瑟的秋天,晦暗,孤寂,
而空氣卻那麽滯重,灼熱。
正午的陽光如病態般懶散,
消失在無邊無際的濃雲裏。
楊樹成行在道路兩旁伸展。
秋風顯露出冬天赤裸的身軀,
片片殘葉在枝頭震顛,
勾引起人們對春之夢的回憶。
我們並肩而行,麵麵相覷,
迎麵走向期待中的幻景。
瞬問變得越來越短暫,
世界上隻剩下——我和你。
勃留索夫說,秋意綿綿,那種侵入人體的寒涼令我輕顫,內心的恐慌和冰冷輕泛指尖,沉溺在那種秋的氛圍裏,滿心憂傷、滿目淒然。是不是就像他現在一樣呢。
刺耳的刹車聲讓他不由地一頓,望向後視鏡裏,看到熟悉的身影從車上慌不擇路地奔下來,著急地想要甩掉後麵緊緊跟著的黑色轎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