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麽我要死啊?為什麽你們都活得好好的?我今天死也要拉個墊背的。”男子聲嘶力竭,帶著強烈的不安,季雲漸能清楚地感覺到橫在她脖子前的手臂在顫抖。

“喂,你幹什麽?”季雲漸不敢亂動,定定地看著咫尺內的水果刀,心下已如驚濤駭浪般波濤洶湧。

“冷靜點,有事我們好好說,我們會盡力治好你的。”中年護士長焦急地靠近。

“別過來,再過來我殺了她。”季雲漸被他拖著後退,黝黑的手臂緊緊地抓著她的脖子。

“別,別,我不過去,你冷靜點啊,千萬別激動。”中年護士長彎著腰,腦袋搖得跟撥浪鼓似的。

“醫生,醫生來了。”年輕地護士像看到救星一樣。

千萬人之中他一身白衣踏浪而來,此刻他就是她的君主她的王,高高在上地俯視蒼生。她的眼睛隻停留在他身上,她的心亦在這一刻牢牢地定格。午後的陽光裹著陣陣輕風,斜斜灑灑,照在他吹起的白大褂上。

餘捷眉頭深鎖,鎮靜地看了一眼季雲漸。

他的眼神莫名地讓季雲漸感到安心。

“你把刀放下,醫不好你的是醫院和其他人無關,你放了他我們好好研究你的病情。”餘捷真誠地看著男子。

“滾,小白臉,你們就知道忽悠,我是殯儀館火化的,我天天看那麽多死人,可是我還沒活夠呢。”男子眼珠子瞪得圓鼓鼓的,死死地盯著餘捷。

聽到這個,從腳底透上來的涼意,季雲漸胃裏翻山倒海般的難受,似乎能想象到架著他脖子的手就是在火化爐裏擺弄遺體的,而此刻他的手就橫在自己的脖子上。屍體燒焦的味道,迸射出油漬的聲音,越想越害怕,越惡心越是控製不住地想起來。

“好好說,你把刀放下,你要想殺人你來殺我,我是醫生,我負責你的病,沒把你治好是我的失職,你來殺我。”餘捷慢慢走上來去。

季雲漸看著他慢慢靠過來,心裏除了悸動動便是一陣甜蜜的感激,更兼欣喜和不舍紛至遝來,裝作平靜地看著他,稍稍搖頭,讓他不要再走近。

餘捷給了她一個“放心”的眼神,“冷靜一下,把刀放下。”

“你別過來,別以為我不敢下手。”男子揚起水果刀,季雲漸看著陽光下明晃晃的刀片認命地閉上了眼。

千鈞一發的時刻,季雲漸感覺到一股大力把她推走,有些暈眩,疑惑地睜開眼睛。

餘捷正死命地拽著男子的手,試圖想去奪他手中的刀。

“餘捷,小心啊。”季雲漸忍不住大喊。

“警察來了,把刀放下。”聞訊趕來的唐少峰喊道。

“呲”的一聲,餘捷被男子推倒在地,手臂上一條長長的血痕,暈染了整件白衣。

季雲漸從驚訝中回神,跑到餘捷身邊,“你怎麽樣啊?痛不痛?”小心地把著他的手臂。

“沒事,小傷,你有沒有受傷?”餘捷毫不在意地拉起被劃開的衣袖。

“別動,老實點。”唐瘋子將男子按倒在地,直接戴上手銬。

“餘醫生,你沒事吧,快去消毒。”護士們反應過來,紛紛圍了上來。

季雲漸扶起跌倒在地的餘捷,心裏卻是更加糾結:既然有了喜歡的人何苦還要救我、為我受傷呢?為什麽還要給我淪陷的機會?知不知道我的心裏已經住進了一個你。

“沒事,包紮一下就好了,你回去吧。”餘捷對一臉害怕卻倔強地不肯走的季雲漸很無奈。

季雲漸看著深深的傷痕感覺就像傷在她身上一樣,很疼很疼。心也很疼很無奈。

辦公室內,看到**在外的傷口,季雲漸的心狠狠地被揪了一下,細長的傷口從大臂一直蔓延到小臂,殷紅的鮮血不停地往外流。

護士輕輕地消毒,餘捷的眉頭深鎖,沒受傷的手緊緊地握成了拳頭。

“唔,包得好像木乃伊。”季雲漸暗暗地嘀咕。

餘捷瞅瞅厚厚的白紗布,再看看腦袋扭成麻繩似的季雲漸,無聲地笑了笑。

“噗哧,”漂亮的女護士笑起來,“季小姐,一會兒我看看你的肩膀吧,看看有沒有被抓傷。”

那個殯儀館的火化工,季雲漸沒來由地一陣暈眩,隨即跑到門外抑製不住地嘔吐。

“雲雲,你怎麽了?”趕來的唐瘋子輕輕地拍她的背。

“唔,”季雲漸剛想回答,卻被湧上來的穢.物堵住,又不住地嘔吐。

餘捷看著她飛快地跑出來,隨即跟了出來,“怎麽了?哪裏不舒服?”

季雲漸接過護士遞過來的水,漱了好幾次才抬起頭來,臉上掛著淚珠,眼珠有些發紅,暗啞的聲音滿是自嘲,“我一想到弄遺體的手就在我眼前,就有些不舒服。”

“大小姐,不帶這麽嚇人的,還以為你珠胎暗結了呢。”

“呸,那病人怎麽樣了?”

“交給同事了,故意傷人罪是落實了,餘醫生,你要不要上告,證人證據都有。”

“不了,給他條生路吧。”

“季小姐,”另一個長得小巧的護士跑過來,懷裏還抱著她之前包的大兜子,“季小姐,你的東西,那個湯灑了,同事拿去洗飯盒了,衣服沒髒的我給你拿過來了。”

“謝謝你啊,我都忘了去收拾了。”季雲漸朝唐瘋子瞟了一眼,唐瘋子很自覺地從小護士手上接過。

“我先走了,你不舒服就去看看啊,餘醫生謝謝你救了我家大小姐啊。”唐瘋子真誠地看著餘捷。

“不客氣,換成誰都會做的。”

季雲漸看了看唐瘋子又暗暗瞥了眼帥哥醫生,很有骨氣地留了下來。

“我要怎麽感謝你啊,你的大傷疤。”辦公室內,隻剩下兩個人,季雲漸靠在窗台上,指指餘捷受傷的右手。

“真的沒關係,你要是實在要感謝的話,幫我煲碗湯吧。”餘捷也不知道為什麽,每次跟她在一起都好像有很多話講又講不出來,有她在身邊的時候覺得很舒服,下意識地說出這樣的話,暗暗地有些害怕,害怕她會覺得他輕浮。

“沒問題啊,你喜歡喝什麽、吃什麽,晚上幫你做。”季雲漸憨憨地朝他笑。

似乎整個白色的病房都生動了,餘捷傻傻地想。

“那我先去看小豆奶,需要組織的時候就打電話,為人民服務。”

“好。”

小豆奶已經醒了,正躺在床上,津津有味地聽唐瘋子滔滔不絕的匯報某人被水果刀脅持,帥哥醫生奮不顧身救人血染白衣的故事,

“有這麽玄幻嗎?唐瘋子,你可以去說相聲了。”季雲漸翻翻白眼,很是鄙視。

“雲雲,看來你們很有緣分哦,現在人家都為你受傷了,你總該報恩吧,要不以身相許吧。”小豆奶脖子很吃力地撐起來,嘴上卻一點也不饒人,逮個機會狠狠地拿季雲漸開涮。

“人家心裏不是已經有人了嗎,難道要我去做人人唾罵的小三,拜托,別抽風了。”季雲漸吃力地扶小豆奶坐起來,幫她後背墊好,回頭不屑地朝唐瘋子吼道,“怎麽當男朋友的,熱水沒了也不知道打,天天跟八婆似的。”

“嘶,”唐瘋子伸出中指,隻向下伸,“還練過呢,一把水果刀就把你嚇著了,出去別說是我師出同門的,我嫌丟人。”

“怎麽?已經開始嫌我的徒弟不夠格了?”季中祁推著輪椅出現,正興奮地添油加醋的唐瘋子焉了:師父最護短,完了,這個月的假又沒了。

然後上演了一場華麗麗的變臉,“師姐的功夫是師父親自教的,我怎麽可能去質疑呢,開玩笑哈開玩笑哈。”

小豆奶忍不住想笑,卻牽扯了身上的傷,當下引來一長串止不住的咳嗽。季雲漸輕輕地撫她的背,“哎呀,不能咳了,忍忍。”

“小豆奶,這次做得很好,但是受傷是師父不樂意看到的,等你傷好了去我家住,我再教你幾招。”

看吧,沒個正常人,連句表揚的話都說得那麽糾結,季雲漸很是無語。

“別瞪了,還有你季雲漸,丟人,我的徒弟居然讓人拿刀架脖子,回去麵壁思過,做個深刻檢討。”

季雲漸表示很無辜啊,怎麽躺著也中槍啊。

離開醫院的時候,正看到帥哥醫生也從住院部出來。季雲漸很自然地走上去,“我以為你早下班了呢,受傷了不能曠工的嗎?”

“也不是什麽大事,就是這幾天做不了手術了,其他的還能做的。你要回家嗎?”

“是啊。”季雲漸點點頭,隨後想起來帥哥醫生木乃伊的手臂,“你車呢,要開回去嗎?需要我幫你開嗎?”

“你會嗎?”餘捷問道。

季雲漸斟酌了一下,回答:“有駕照,一般上路還可以,信我不?”

“那麻煩你幫我開回去吧。給你鑰匙,走,我帶你去車庫。”餘捷正愁沒車不方便呢,爽快地說道。

“額,手握方向盤,左腳油門,右腳刹車,倒車。”季雲漸其實好久沒有摸過車了,為了獲得一個幫助帥哥醫生的機會,不由回想起漫長的學車過程。

“沒事,不用緊張,穩住就行了。”餘捷看出了她的糾結,安慰道。

“餘捷,你有沒有一種生死一線的趕腳,把命都交到我手上了,隨我怎麽處置。”季雲漸一踩油門,車子快速飛出。

“別的,我還想多活幾年,你好好開哈。”餘捷很自然地接過她的話茬,嘴角勾起大大的弧度。

“吼吼,那個我不認識路,你要指路哦,然後還要去趟菜場買下廚的材料。”季雲漸不懷好意地從餘捷挑挑眉,“我就是看中你的車可以裝好多東西,我不用提著東西走好長的路去打車了,哈哈。”

“原來,我的價值是如此龐大啊。”餘捷不由逗樂。這還是那天她開玩笑地說“你是不是喜歡我”之後那麽自然而又和諧地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