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啪——
當最後一個音符消失在那深邃神秘的夜空中,舞台上的燈一下子全部亮了起來。五顏六色,眼花繚亂。
夜裏的海風帶著絲絲涼意,輕輕地拂過整個賽場。把我身上殘留的溫度一並帶走,我站在舞台上,緊緊地攥著手裏的口琴。心情就像被放飛的風箏,找不到著落點,盤旋在茫茫的蒼穹,越來越迷茫……越來越迷茫……
就這麽結束了嗎?
“好了!最後一組選手的表演完畢,請兩位一起站過來!”主持人站在舞台中央,朝我們招著手。
易佑析合上鋼琴蓋,站了起來,走到主持人旁邊。我望著他們倆,像個沒有靈魂的木偶,一步一步木訥地走過去,每一步都仿佛走在刀尖上似的難受。
我還是沒有堅持到最後,這是我唯一一個提早離開雅度尼斯島,和爸爸媽媽相聚的機會,可是……就這麽失去了。
站在舞台中央,失魂落魄的我被刺眼的燈光照得無所遁形。那些燈光仿佛要揭開我身上一個個不可告人的秘密,殘酷的,毫不留情的。我好想逃,好想現在就離開舞台。
“今天我們第26組選手——秦小丫和易佑析殿下似乎發揮不好啊,有點可惜!現在請各位評委給第26組選手打分!”主持人的聲音就像一把鋒利的箭,瞬間刺穿了我的心髒。
秦小丫!你真是太沒出息了,短短的5分鍾都堅持不了嗎?
我緊緊地攥著拳頭,指甲深深陷進了手心,可是我還是不停收緊……收緊……似乎疼痛能夠麻痹我的一切感覺。
這時一隻厚實的手緊緊地握住了我的手,我愕然地轉過頭。隻見易佑析正低垂著腦袋,發稍遮住了眼睛。我能感覺到他的手心沁出了些許汗。原來他和我一樣緊張,看來這次就算是一向胸有成竹的易佑析也開始動搖了……
坐在評委席上的航威承,盯著我們交握在一起的手,目光犀利得幾乎刺痛了我的眼睛。他表情森冷,俊美的臉上如覆了一層冰霜。
“今天秦小丫好像不在狀態啊!是不是感冒了,吹口琴要用氣,感冒可是大忌。你要好好保護自己的嗓子哦!”朱莉親切地笑了笑,然後有點猶豫地舉起牌子。在明亮的燈光下,我看到那塊黃色的牌子印著一個醒目的“7”。
7分!我驚愕地睜大眼睛,下一秒又恍然大悟。這分算打得高了,朱莉已經很照顧我了。我剛剛吹得那麽差,一首曲子吹破了好幾個音,到最後甚至是斷斷續續,東拚西湊的。
“有點可惜,你昨天吹得很好,下次再努力吧!”朱莉抱歉地望了我一眼,黯然放下手中的牌子。
我咬著下唇,點了點頭,心裏說不出的苦澀。
“由於秦小丫狀態不好,沒有發揮出很好的水平,所以朱莉小姐很惋惜地給了7分!不過我們也不要難過,來看看赫爾曼和校長給我們打多少分哦!”支持人拍了拍我的肩膀,安慰道。
“今天的表演和昨天相差很多啊,秦小丫在吹口琴時有很多失誤,到最後完全迷失了。確實讓我覺得很可惜,本來你們是很有機會獲得優勝的!”赫爾曼惋惜地歎了口氣,舉起手邊已經選擇好的牌子,牌子上印著一個紅色的數字“7”!
“一點點小失誤,不要氣餒!”校長微笑著舉起牌子,紅色的數字“7”。
又是7分!這是今天決賽上3位評委給出的最低的分數。完了,真的完了……
“哦——”觀眾發出一陣唏噓。所有人湊在一起議論紛紛起來。
“看來今天的優勝已經出來了,很明顯是宋夕薇了!”
“我本來還以為是秦小丫和易佑析殿下呢,誰知道秦小丫今天居然表現那麽差!”
“虧我還那麽支持她,沒想到她就那麽點實力!”
……
那些議論聲就像是一支支利箭,把我射得體無完膚。
我低垂著腦袋,再也沒有勇氣去看那個數字。一切都完了,全都結束了!
我們那麽努力地聯係,那麽堅定地秉持著我們的決心,可是依舊戰勝不了命運,看來我們注定無法取得優勝。
有溫熱的**湧出了眼眶,順著麵頰滑落,一滴滴砸到舞台的地麵上。我咬著下唇,不讓自己哽咽出聲。
我要繼續留在雅度尼斯島上,見不到老爸老媽,也無法和我的小王子相聚……一個人繼續孤零零地待在這個陌生的小島上。
周圍的聲音越來越遙遠,那些燈光越來越朦朧,我就像被罩在了一個玻璃罩子裏。觀眾的議論聲,主持人說的話,都傳不進我的耳朵。空氣一點一點被抽掉,我有種缺氧的感覺。意識越來越縹緲,手指尖冰涼,渾身僵硬。
我輸了……
“10分!”忽然,一個清冷的,有磁性的聲音穿破了把我籠罩起來的玻璃罩子,穿透了我的耳膜,直刺我的心髒。
我沒聽錯吧……剛才誰說10分?我愕然抬起頭,隻見在亮得有點炫目的燈光下,航威承舉著一塊印著“10”的牌子。
一身漆黑的他在燈光下如同一顆耀眼神秘的黑寶石,嘴角不可一世的笑容,令漫天星辰都為之失色。
嘩啦啦——
那個包裹我的玻璃罩子瞬間瓦解。
我瞪大了眼睛,瞳孔撐到極致,像個木偶似的,一動不動地望著他。大腦一度罷工,無法思考。
“10分!航少爺給我們第26組選手打了滿分!”主持人像見到鬼似的,伸長了脖子,瞪大了眼睛,嗷嗷大叫。兩個眼珠子差點兒粘到航威承手中的牌子上。
我一瞬間清醒過來,喘著粗氣,難以置信地望著航威承。10分?他為什麽會給我打10分!我不是在做夢吧……會不會是我太失落了,產生了幻覺?
就連天塌下來,麵不改色的易佑析也露出了驚詫的表情。他蹙起了細長的眉毛,十分不解地望著航威承。
觀眾們議論紛紛,其他3位評委麵麵相覷。賽場一片混亂和喧鬧。
“航少爺居然給秦小丫和易佑析殿下打了10分!沒有搞錯吧!”
“昨天秦小丫表現那麽好,他才打零分!今天他給其他選手都打零分,卻給他們打10分!我要瘋了!”
“看不懂了!實在看不懂了!航少爺不是很討厭秦小丫和易佑析殿下嗎?怎麽會幫他們!”
……
疑問聲鋪天蓋地,航威承卻依舊一臉鎮定。
隻見他坦然地靠在椅子上,倨傲的下巴高高抬起,朝我展露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性感的紅色嘴唇,如罌粟花,美麗又危險。子夜般的瞳仁閃過一道黠光,像流星般轉瞬即逝。
“我們今天的冠軍產生了!就是第26組選手——秦小丫和易佑析殿下!他們以一分優勢勝過了第16號選手宋夕薇小姐!他們是第十六屆才藝大賽的冠軍,將得到一次向“雅度尼斯島的王”許願的機會!”主持人舉起胳膊,高聲宣布。
舞台上燃起了煙花,五顏六色的彩帶像雪花般紛紛揚揚飄落。
主持人幫我戴上了冠軍的王冠,遞給我一大束的鮮花。直到這一刻,我依舊恍如置身在夢境中。
“我沒聽錯吧!我們是冠軍?”我捂著嘴巴,淚眼蒙矓地望著易佑析。
淚眼蒙矓中,我看到一身白色禮服的易佑析笑了。他的臉像白蓮般純潔無瑕,他的笑容如同午夜綻放的曇花,那麽驚豔。漫天的煙花倒影在他藍紫色的瞳仁上,美得令人窒息。
漫天煙火像雪花般紛紛揚揚飄落。在煙花雨下,我看到航威承從評委席上站了起來,看了我一眼,雙手插在褲袋裏轉身離開。那修長挺拔的背影,很快被紛紛揚揚的煙火淹沒。
可是,他離開時的那個眼神深深地烙在了我的心裏,那是一抹飽含深意的眼神。似乎在告訴我,遊戲才剛剛開始!
2
“‘烏鴉’戰勝‘孔雀’,摘得才藝大賽的冠軍!真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雅度尼斯島的‘烏鴉’要崛起了——”
“這隻‘烏鴉’可不簡單,她可是易佑析王子殿下的緋聞女友呢!”
“不知道這隻‘烏鴉’會向王許什麽願望?會不會讓王把她變成‘孔雀’?”
“鳳凰吧!她纏著易佑析殿下,不就是想飛上枝頭變鳳凰嘛!”
……
清晨,在去學校的路上,我聽到的盡是這些流言蜚語!
劈劈啪啪……像冰雹似的向我砸來,把我砸得體無完膚。
“烏鴉”奪得冠軍又怎麽了!一群井底之蛙,小題大做!
在“冰雹雨”和“隕石雨”下,我舉步艱辛地來到學校。可是看到校門口的情形,我頓時下巴掉到了地上。
隻見校門口人山人海,人聲鼎沸。一大群比螞蟻還多的人,把數十米寬的校門口堵得水泄不通。
一個個好奇地腦袋,瞪大了眼睛,四處張望著。
怎麽這麽多人,發生什麽事了呀?我好奇地走過去,突然,人群中一個男生指著我大叫:“秦小丫來了!”
轟隆隆——
所有人立刻朝我跑過來,身後帶起了一大片灰塵。我還沒反應過來,已經被他們圍得裏三層,外三層。
“秦小丫,你好!我們是《雅度尼斯日報》的記者,請接受我們的采訪!”一隻話筒伸了過來,放在我嘴邊。
“秦小丫,我們是《八卦周刊》的記者,請問你意外得到優勝有什麽感想?”又一隻話筒伸了過來,放在我嘴邊。
“我們是《天天名人訪談》欄目的,你明天會向王許什麽願望呢?”
“去年的冠軍向王要求一個吻!王答應她了!前年的冠軍向王提出當他一天的女朋友,王也答應她了!再上一年的冠軍向王要求一輛跑車!王同樣答應他了!你呢,你想要愛情還是金錢?”
又有無數隻話筒放到了我嘴邊,眨眼間,我腦袋周圍全是話筒。一大群人圍著我,瞪大了眼睛,眼裏綻放著希冀的光芒。
我被一大堆亂七八糟的問題弄得頭昏腦漲。該死的!一個美好的早晨,被他們弄得烏煙瘴氣的!我要被他們給擠死了!
“明天沒有到來之前,我是不會透露我的願望的!”我手忙腳亂地撥開麵前的話筒,推開擋在麵前的人往外擠。
“秦小丫,等等!請回答我們幾個問題!”
一隻隻手向我伸來,我剛躲開,就感覺自己的腳被一隻高跟皮鞋的後跟踩了一腳。
痛痛痛……痛死了……我的眼淚差點兒飆了出來。
我好不容易從人堆裏擠出來,早上打理好的公主小卷,此時已經變成了一個非常豪放的爆炸頭。身上的衣服也皺巴巴的,整個人像個另類的乞丐。
看到那群瘋狂的記者向我湧過來,我來不及多想,連忙撒腿就跑。我的好心情都被他們給破壞掉了!
一口氣跑進教室,我連忙關上教室的門,免得外麵的記者湧進來。真是人怕出名豬怕壯,我終於體會這句話的意思了!
“哇!我們的冠軍來了——”
剛進門,教室裏的人就像是見到外星人似的大驚小怪地叫起來。口哨聲和歡呼聲漫天飛舞,整間教室吵翻了天。
“秦小丫,快告訴我們,你明天會向王許什麽願望?”
“是啊是啊!我們都很好奇呢!”
教室裏的人全都圍了過來,七嘴八舌地問著同一個問題。
“煩死了!我許什麽願望關你們什麽事!”我忍無可忍地咆哮一聲,一屁股坐到自己最角落的座位上,擺出一副“閑人勿擾”的表情。
“哼!有什麽了不起!”
“一隻‘烏鴉’而已,得個冠軍就那麽囂張!”
剛剛還興致勃勃的一群人,立馬換上一副冷漠的表情,酸溜溜地瞟了我一眼,然後散開了。
都那麽多事!這島上的人是不是太無聊了!我氣呼呼地坐在座位上,煩得要命。
“老大,你為什麽要讓那隻‘烏鴉’獲得優勝啊?”
“是啊!是啊!老大,我不懂了,你不是很討厭那隻‘烏鴉’嗎?”
這時幾個唧唧喳喳的聲音,吸引了我的注意。
我朝那個聲音的方向望過去。隻見航威承正半依半靠在他那張紅色的皮沙發上,半眯著眼睛,就像隻慵懶的貓。細碎的陽光透過窗子流瀉進來,灑落在他的淩亂不羈的黑發上,每一綹發絲都黑得閃閃發亮。那對掩藏在濃密的睫毛下的黑色瞳仁,仿佛**漾著水波似的,波光瀲灩。
他修長的手指漫不經心地抵在嘴唇下方,笑容比薔薇還要冷豔。
他的一群手下眾星捧月似的圍在他身邊,個個臉上都堆著討好的笑容。
一群白癡!我白了那夥腦袋裏塞稻草的家夥一眼,枕著胳膊打算睡個回籠覺。可是紅毛小子的一句話,立刻把我的瞌睡蟲嚇到了九霄雲外。
“老大,你是不是喜歡上那個女人了?”紅毛小子挑著眉毛,笑得賊溜溜的。所有人都驚訝地瞪大了眼睛,張大的嘴足以塞下一整個雞蛋。
紅毛小子腦子燒壞了吧,竟然會以為航威承這個草包會喜歡上我!
可是我在幹什麽?我竟然跟那群白癡手下一樣,瞪大了眼睛,豎起了耳朵,一動不動地望著航威承,等待著他的答案。秦小丫,你也是個無藥可救的白癡!
隻見航威承橫著眼睛,斜睨了紅毛小子一眼,那冰冷的目光令教室的溫度直線下降了十多度。紅毛小子頓時嚇得冷汗直流。“不想死的話,就收回你剛才的話!”航威承掀動嘴唇,惡狠狠地警告。
“是是!老大,我收回剛才的話!”紅毛小子捂起嘴巴,縮到一邊,不敢再說一個字。
“老大,那你為什麽要讓那個女人得到冠軍呢?你是不是有什麽目的啊?”光頭小子不怕死地問道。
“哼哼!”航威承瞥了他們一眼,嘴邊的笑容意味深長。
“是啊,是啊!老大你高深莫測,我們智商有限,實在想不出來呀!”剛剛還捂著嘴的紅毛小子,再次好奇地湊了上去。
“哼哼!你們知道和我作對的下場吧?”航威承靠在沙發上,蹺著二郎腿,像個黑社會老大般囂張。
“當然知道!和老大作對的人,都死無葬身之地!”光頭小子一橫手,做出一個砍人的手勢。
“讓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紅毛小子橫眉豎目地站了起來。
“讓他後悔和老大降臨在同一個世界!”另外一個手下豎起了脖子,粗聲粗氣地大吼。
“這就是秦小丫的下場!”航威承捏起一個拳頭,堅定地說。
“哇!老大,您果然厲害!”
所有手下立刻拍手歡呼。
“哈哈哈——”航威承坐在沙發上,叉著腰,笑得得意不已。
這個腦袋裏塞稻草的笨蛋!本小姐才不會被你唬到呢!明天我就向王要求離開雅度尼斯島,明天之後我們就天涯各方,永不相見!讓你的破計謀爛在肚子裏吧!
3
第二天的許願儀式放在天使祭壇舉行。天使祭壇就是根據我在論壇上看到的那個雅度尼斯島的傳說建造的。
蔚藍的天空,像洗瀝過似的澄澈透明。一朵朵白雲在微風的吹拂下,悠悠地飄過。太平洋一望無際,碧藍的海麵平靜無波。就像一塊平滑的鏡子,倒映著天上的朵朵浮雲。幾隻海鷗在天與海的交際線,劃出一道道優美的弧線。
通往祭壇的階梯很長,一層一層全都由白色的大理石堆砌而成。陽光白亮得有點眩目,那階梯的盡頭消失在白亮的陽光下,令人誤以為是通往天堂的階梯。
露天祭壇,神聖,莊嚴。雕刻著神秘古老的浮雕的柱子,頂天立地,陽光改變角度時,那些柱子上的浮雕仿佛要活過來似的。垂掛在柱子上的半透明薄紗,在微風下無聲無息地翻滾。
此時祭壇下聚滿了人,幾乎全雅度尼斯島的人都放下了工作和學業跑了過來。海邊人頭攢動,摩肩接踵。
在這浮躁和喧鬧的氣氛下,有一個人卻靜靜地站在遠處,背靠著一塊礁石,置身事外地望著眼前的一切。白色的身影,如同是天空上的一朵白雲,平靜,淡漠。
有些話在離開雅度尼斯島之前要跟他說,所以我走了過去。
“謝謝你,易佑析。”我站在他麵前,仰起頭望著他。
他背光站在我麵前,細碎的陽光從他的頭頂和肩膀落下來,他整個人仿佛被朦朧的白光籠罩著。恍惚中,我誤以為他會像天使般消失在白光裏。
“你不用謝我,這隻是交易。”他語氣淡漠,但是不知道為什麽,那雙藍紫色的眼睛不再那麽冰冷無情。瞳仁深處不再一片死氣,而是有無數星光漸漸透射出來,像陽光般朝氣勃勃。
我知道他的內心其實沒有表麵上那麽冷漠。不然才藝大賽上,他也不會那麽幫我了。和他相處越久,就能看到越真實的他。可惜……我再也沒有機會深入了解他了。“對不起……我可能無法實現承諾了。”我咬了咬下唇,愧疚得不敢看易佑析的臉。
易佑析沒有說話,隻是淡淡地望著我,眼裏帶著些許詢問。
“我今天可能就要離開雅度尼斯島了,所以……我不能再假扮你的女朋友了。”不知道為什麽,離開雅度尼斯島的這一刻終於要來臨之時,我卻有點依依不舍。我在不舍什麽呢?不舍得和外婆分離嗎?還是不舍得這個小島……又或者……其他呢?
易佑析抬起頭,仰望著澄澈的天空。那雙倒映著藍天白雲的瞳仁,仿佛可以洞熟一切似的。他仰望了天空良久,幽幽地說了這樣一句話,“還不一定呢。”
還不一定?我咀嚼著他的話,半天都不明白。可是他依舊是仰望著天空,不打算解答我的疑問。
這時,儀式開始了,於是我隻好把這個疑問先放下,跑回了祭壇邊。
“秦小丫,你現在可以告訴我們,你會向王許什麽願望了吧?”
那些不死心的記者,看到我全都圍了上來。
“這個願望我隻告訴王!”我神神秘秘地笑了笑。要是他們知道我的願望隻是離開雅度尼斯島,一定會驚訝得下巴落地吧!哈哈哈——
“許願儀式正式開始!不相幹的人全都讓到一邊!”儀式工作人員動手把記者和觀眾趕到外圍。
接著一個穿著黑袍,胸前掛著十字架,看起來像個神甫似的老頭走上前。手裏端著一盆清水。“請許願者先淨手!”他把水盆放到我麵前的桌子上。
哼!搞得像真的似的,不過是許個願望而已,還要淨手。雖然有很多不滿,不過我還是走了過去,然後把手浸到水裏,洗幹淨後再拿出來。神甫遞給我一條幹淨的毛巾,我從他手裏接過毛巾,把手上的水擦幹。
一個女人走了過來,手裏捧著一塊白色的頭紗。神甫從他手裏接過頭紗,然後戴在了我頭上。那塊柔軟的頭紗從我臉頰兩邊垂下,像兩片幹淨的羽毛。
呃……太誇張了吧!居然還要在頭上罩塊這個玩意!我瞥著頭上的頭紗,嘴角忍不住抽搐起來。
“好了,一切都準備完畢了。王就在上麵,你上去向王許願吧!”神甫說完,就低著頭,恭恭敬敬地退到一邊。
我站在階梯前,望著階梯盡頭的祭壇,心怦怦直跳。周圍的人一個個睜大了眼睛,興致勃勃地望著我。不知道為什麽,我特別激動。
OK!秦小丫,你馬上就要見到王了。
階梯上鋪著紅色的地毯,我鼓起了勇氣,提起腳跨上了地毯。一步一步,往祭壇走去。所有人伸長了脖子望著我,比我還緊張。
那紅色的地毯,就像是牽引著我的紅絲帶,一直延伸,消失在被無限光芒籠罩下的祭奠。
王長成什麽樣子呢?是年輕人還是老頭子?帥不帥呢?
我的腦子裏蹦出了一大堆問題。
話說,我來島上這麽久,都沒有見過王呢。不知道他親切不親切,和藹不和藹?
一陣風吹過,垂掛在柱子上的薄紗輕輕翻滾了起來。透過那一片片半透明的薄紗,我看到一個黑衣男子坐在祭壇裏。頎長挺拔的身軀,寬寬的肩膀。渾身上下透著一股不可一世的氣勢。就像一隻翱翔在天際,俯瞰世人的蒼鷹。那張隱藏在薄紗下的臉,不知道是什麽樣子。
這就是王嗎?
我望著薄紗下的那抹身影,不知不覺被那危險又神秘的氣息吸引了過去。
一步……兩步……三步……
我跨上了最後一層階梯,走上了祭壇。白色的薄紗在我眼前飛舞,翻滾著。就像是一朵朵白蓮花,無聲無息地綻放,那麽幹淨,那麽神秘。
那後麵坐著的……就是王!
我深呼吸了一口氣,拂開了麵前的薄紗。一層……兩層……三層……
當我拂開第三層薄紗時,我終於看到了掩藏在薄紗下的人的真麵目——隻見航威承正敲著二郎腿,坐在祭壇裏!
啊?我望著他,下巴差點兒落地。
4
航威承!航威承怎麽在這裏?
“王呢!你把王藏哪裏去了?”我衝了上去,一把拽起航威承,怒不可抑地大吼。
“你現在手裏拽著的,衝他沒禮貌地大吼大叫的,就是雅度尼斯島的王!”他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告訴我。臉上始終保持著有耐心的微笑。就像是一隻貓,以優雅的姿態逗弄著爪子下的老鼠,看著它一點一點地抓狂,一點一點地崩潰。
“開什麽玩笑!你耍我是不是?快把王交出來,不然我對你不客氣了!”我拽緊了他的前襟,惡聲惡氣地警告。他把我當笨蛋,還是他自己就是個笨蛋,以為這麽弱智的謊言我會相信!
“你覺得這裏有什麽地方可以藏住一個人嗎?”航威承漫不經心地瞥著我,對此時的處境毫不在意。仿佛我是在給他撓癢癢似的!
我轉著頭,在祭壇裏四處張望著。隻間偌大的祭壇空****的,中間矗立著一座巨大的天使雕像,雕像前麵隻放了一把石雕的椅子,其餘什麽都沒有。而這些地方……根本就藏不住一個人!
轟——
一道響雷從我頭頂劈下,劈得我目瞪口呆,臉色蒼白。
難道……難道航威承真的是王!我瞪大了眼睛,無法置信地望著他,嘴唇忍不住顫抖著。
航威承扯出一抹不羈的冷笑。倨傲的下巴高高敲起著,那高高在上的樣子,仿佛被拽在手裏的不是他,而是我。
那子夜般深邃的瞳仁,犀利得仿佛可以洞熟一切。他的表情,仿佛已經猜到我心裏在想什麽。
“怎麽會……你怎麽會是王!”我就像是個病入膏肓的人,孱弱得使不出一絲力氣。那雙拽著他前襟的手,一點一點地鬆開。
“哼!”他冷冷地哼了一聲,嘴邊掛著勝利的笑容,仿佛是個將軍俯瞰著戰敗的敵人。
我踉蹌後退一步,搖搖欲墜地仰望著他。睜到極致的琥珀色瞳仁裏盈動著點點淚光。整顆心一下子下落了千丈。我費了那麽大的勁兒,繞了一大個圈子,最後還是被他操控在手心裏!
航威承旋身坐回石椅上,蹺著二郎腿,得意地望著我。“有什麽願望,說吧!”他用輕快的語氣對我說,仿佛是普通朋友在聊天。
我的右眼皮突然神經質地跳了起來。我有個極不好的預感,航威承讓我得到了優勝,到底是什麽目的?難道就是為了這一刻,和我麵對麵地站在祭壇裏嗎?
我感覺我就是一隻他用來消遣,玩樂的蟋蟀。
望著他子夜般的瞳仁,我似乎已經猜到今天許願的結果了。可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我已經站到祭壇的頂端,難道我現在就要落荒而逃嗎?
不!
就算隻有萬分之一的機會,我也要爭取!我不會讓他看到我落荒而逃的樣子!
大風吹起,白色的薄紗猛烈翻滾起來,一波蓋過一波,就像是波濤洶湧的大海。
航威承的臉,在不斷翻滾的薄紗下,忽明忽暗。那雙子夜般深邃的瞳仁,透射著比星光還要耀眼的光芒,仿佛穿透了幾萬光年,直刺我的心髒。
我咽了一下口水,深呼吸了一口氣,鼓起勇氣開啟了像花瓣般枯萎的雙唇:“王,我的願望……”可是我的話還沒說完,就被航威承冷冷地打斷了。
“單腿跪下來!”他居高臨下地望著我,俊美的臉如冰雕般冷硬。那烏黑的瞳仁裏跳動著戲謔的波光。
“開什麽玩笑!你讓我給你下跪,想得美!”我就像被針紮了一下似的,整個人反彈起來。
“這是規矩,每個人向我許願的時候都要下跪,除非你想放棄這個願望!”他微仰起下巴,露出一個挑釁的眼神。
可惡!我緊緊攥著拳頭,拚命隱忍著。要不是我的自製力強,我早就衝上去,一拳打歪他驕傲的鼻子了!
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秦小丫,你要忍耐,忍耐!我深呼吸了一口氣,放下身段,單膝跪在他麵前。白色的頭紗從頰邊靜靜垂落,掩蓋了我想殺人的目光。
航威承,你最好不要落到我手裏,不然我要你加倍償還!
陽光斜射進來,在地上灑落一地金色的碎光。大理石地麵上,留下了深淺不一的歲月的痕跡。
航威承穿著黑色運動鞋的腳尖,在我眼前輕快地顛著。我低著頭,壓抑著胸口不斷翻滾的怒火,畢恭畢敬地說:“王,我的願望是希望你能給我一張雅度尼斯島的畢業證書,讓我離開雅度尼斯。請您滿足我的願望!”
“我不同意!”航威承想也不想,就回答。
我就知道!我憤然抬起頭,雙眼通紅地瞪著他:“你是在耍我嗎!”
航威承傾身向前,鼻子幾乎貼上我的臉。那麽近的距離,我幾乎可以看到他瞳仁上描繪的紋路,就像一朵神秘的花朵,靜悄悄地綻放,無聲無息地合攏。他溫熱的氣息,帶著淡淡的清香,撲到我臉上,幾乎可以令人瞬間醉倒。
從石柱上垂落的薄紗,輕輕翻滾,舞動著。跳著一支沒人欣賞的舞蹈。海浪的聲音,那麽遙遠,仿佛是從夢境裏傳來的。
隻見他掀動海棠花般嬌豔的嘴唇,一字一頓地說:“是——又怎麽樣?”
這個渾蛋!
我一下子從地上躥了起來,指著他的鼻子厲聲大吼:“航威承,你不要太過分了!欺負人也不是像你這樣的!”
大風吹過,薄紗猛烈翻滾著,那麽妖豔,就像我心中猛烈燃燒的怒火。
“比賽並沒有規定,王一定要答應優勝者的願望!我這麽做也沒犯規吧?”航威承收回身子,靠在石椅上,攤了攤手。
我真是佩服——人的臉居然可以厚到這個地步!
“我的願望並不過分吧!我隻是想離開雅度尼斯島,我隻是想離開雅度尼斯島而已!”我失去了理智,衝他大吼大叫。
“我不允許,沒有我的允許你就不能離開!”他站了起來,指著我的鼻子,堅定地告訴我。
我終於知道他當初說我就算獲得優勝也不可能實現願望的意思了。
“你一開始就打定主意,不管我許什麽願望,你都不會答應吧!”我咬著下唇,隱忍著幾乎要奪眶而出的眼淚。
“是的!”他毫不留情地說,“不然你以為,我為什麽會故意讓你獲得優勝?這樣才能讓你感受到從天堂落到地獄的感覺!”他掀動嘴唇,吐出的每一個字都那麽尖銳,就像是一支支利箭,把我射得體無完膚。
“航威承——你這個渾蛋!”我瞪著他,上下兩排牙齒咬得咯咯響,幾乎要把牙齒咬碎了。
“從天堂落到地獄的感覺怎麽樣?”他露出一抹戲謔的冷笑,顯然對我的怒火非常滿意。
“你是這個世界上最無恥的渾蛋!”我對他大罵了一句,轉身衝下了祭壇。
石柱上垂落的薄紗一下子飛了起來,在半空翻飛,舞動著。
我邊哭邊在冗長的石階上狂奔著,頭上的白紗迎風飄起,被一陣風卷上了半空。
我真是個笨蛋,被人耍得團團轉還不知道!
那片白紗,在半空翻滾著。就像是從枝頭凋零的花瓣,那麽淒涼。
我的心在那一刻,全都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