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告上說,比賽將於下午兩點開始。
吃過午飯,阿土就在無聊齋裏無所事事的晃悠著。搶搶小林的耳機,要不就跟阿風過不去。
阿風躺在上鋪拿著一本不知名的詩集搖頭晃腦的念念有詞,“啊!我愛人像一朵紅紅的玫瑰……”
“阿風,我的鋼筆哪去了?”
“不好好在你桌上放著的?!”阿風朝阿土斜睨了一眼,繼續抒情,“它在六月裏初開……”
“酸死人了!”阿土一把搶過那書扔在一邊。
“哎,你這小子,自己丟了魂兒拿我出氣啊?得得得,誰讓我跟你是兄弟呢?這就陪你去球場占領最佳觀賞位置行了吧?不過可別說我沒提醒你啊,打籃球的女生不是蠻女就是悍婦,可別抱太大希望啊!”阿風一副視死如歸的樣子,心裏卻在幸災樂禍,巴不得吃不著的葡萄是酸的。
“還說?都憑你小子一張嘴,行了,懶得理你,你就繼續你的玫瑰吧,我上課去了。”說著便從桌上胡亂夾了本書出門去。
“書都被你搶了,哪還有玫瑰啊?”阿風咕噥著跳下床,“咦,下午是英語課,你拿測量書幹嘛啊?上課?蒙小林也不會信你!哎等等我……”
“噓——”一聲哨響後,兩個女生高高跳起,比賽開始了。
場上,搶斷、切入、遠投、籃板……一切緊張有序、如火如荼的進行著;場下阿土的眼睛跟心思也一刻沒閑著:
那個壯壯的女生剛搶到一個籃板,迅速回傳前場,是她嗎?
那個瘦高個兒一記漂亮利落的遠投,球入籃網“唰”的一聲清脆,是她嗎?
要不,會是那矮矮卻自信滿滿的場上隊長?……
比分如何阿土全沒感覺,腦子裏走馬燈似的過濾著場上五個颯爽的身影,就連場外的替補陣容兼教練也沒放過,每個人都似乎有可能,卻又拿不準,眼看比賽就快結束,可阿土心裏還沒一點兒譜。
正煩著,旁邊阿風捅捅他,場上出現了一個小**——兩個女生抱著一個球滾到了地上,尤為戲劇的是,那兩個身影比例完全失衡,本校是那個高高壯壯、出了名的“板磚”,對方則是個嬌小的身影,原本沒什麽懸念的爭奪,不知怎的,球卻被對方“四兩撥千斤”奪了去並迅速傳到同伴手中,趁場上一陣愕然之際快攻得手,兩分入袋,接著終場哨聲吹響,對方以一分的優勢贏得了這次勝利。
那個“功臣”還坐在地上,滿不在乎又有些顧盼得意的笑著,汗珠從額際滑過,她隨手一抹,五道黑黑的手印便清晰的刻錄下來。
阿土忽然靈光一閃,是了,就是她,沒錯,是那個戴著隊長徽記的女生,那個以弱抗強的“四兩”,那個不知蘊涵了多少不竭精力的女生,那個叫“分分”的女生!
阿土心裏欣喜著,腳卻仍站在原地不動,倒不是怕認錯人,實在是很少跟女生正麵接觸,望著那群嘰嘰喳喳歡呼跳躍的數千隻“麻雀”,就這麽冒冒失失的去打招呼?阿土甚至已經設想到自己被那群女生們好奇地圍觀著,象猴子般被評頭論足的樣子,真是恐怖。
還是再等等吧,如果那人真是分分,會給他創造機會的。阿土心裏想著,倒也不著急了。
“麻雀”們陸陸續續都收拾東西離開了,那個女生卻落在了後麵——鞋帶兒掉了。
阿土就在一旁含笑看著,看著那個女生把左腳的鞋帶兒係好後,又鬆開了右腳的鞋帶兒……
真是個鬼靈精,再等等,權當小小的報複一下她給自己出的這道難題。
眼看她左腳的鞋帶兒又要再度“遭殃”,阿土這才施施然走到她麵前,用不太響亮卻篤定的聲音叫了一聲:“分分?!”
女孩站起身來,微微皺了一下眉頭:“阿土啊?怎麽這個時候才來?我正想著,你要再不來,等這輪鞋帶兒係好之後,我一定走人了!哼,算你運氣不錯!”嘴裏哼著,眼睛裏的笑意卻止不住的滿溢出來,滿頭大汗的臉上還隱約可見那座黑黑的“五指山”,卻很可愛,像個紅紅圓圓的大蘋果。
阿土剛要說話,一個女生風也似的跑過來:“分分,怎麽還沒走?我還以為你迷路了。”
“怎麽會?碰到一個朋友,聊了幾句。小徑、阿土。”分分笑了笑,向他們彼此介紹對方。
那個叫小徑的女生這才留意到旁邊還站著一個陌生人。
“朋友?什麽時候認識的啊?我怎麽不知道?”說話間,胡亂掃了阿土一眼,接著說,“我家就在附近,這樣吧,分分,待會兒你跟我去我家收拾收拾,晚上一起出來happy一下,權做慶祝勝利,還有結識新朋友!”
小徑自顧自的安排著,完全沒考慮兩個當事人的意見。不過這提議倒是說到阿土心坎兒裏去了,連連附和,“好啊,我是地主,晚餐就算我的。”
“還有我!”阿風方才看到阿土和分分相見的時候,就躲到旁邊捶胸頓足去了,後悔自己當初幹嘛要署別人的名,這下子才總算回過神,及時鑽了出來,自報家門。
“我叫阿風,跟阿土是‘焦不離孟、孟不離焦'的鐵哥們兒,所以說到請客怎麽也得算我一份。”
“行,那就這麽決定了,晚上六點,大門口見。遲到可得加罰啊!”小徑說著,拉著分分風風火火的轉頭就走。
再見到分分,阿土覺得自己心底某種沉睡了多年卻又說不清楚是什麽的東西好像在蘇醒著。
如果說,在信紙上那個憨態可掬的“考拉熊”,以及在球場上那個滿場飛奔甚至略帶絲狼狽的“紅蘋果”讓他生出一股大哥哥似的保護欲,那麽眼前出現的這個全然不同的分分則讓他徹底迷惑了:長發飄逸,一襲淺藍的長裙襯著淺淺的笑,好像老家屋後那叢不知名的幽藍野花羞然綻放……
分分就是分分,無論在信紙上,還是現實中,給人截然不同的感覺始終交錯著,都是那麽讓人琢磨不透。可不管怎樣,阿土知道,這個黃昏,這個煙霞中,這個女子淺笑嫣然的一幕會永遠定格在他記憶深處了。
……
擠掉了最後一根煙,彌漫的煙圈又好像幻化成多年以前的那個黃昏,幻化成那道淺淺嬌笑的身影,一切仿佛就在昨天。阿土知道,在這個夜晚,在這個相隔了多年又再度聽到那個甜甜的聲音的夜晚,他注定無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