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人此時在秦易神魂的旁邊,就可以看到,隨著那些知識和道理一條條被吸收,他原本堅若實質的神魂,此時正在逐漸變得透明而虛幻,仿佛正在一點點融入星空。這些來自宇宙誕生之初的道理如同一把雙刃劍,在幫助修煉者前進的同時,也在潛移默化地同化著那些認同並參悟自家的人,像秦易這樣短時間接收如此之多的至理,用不了多久,整個神魂都會被同化,最終永遠化作虛空的一部分。
這是一場絕大的機緣,同時也是一場絕大的危機,一切都取決於秦易自身的意誌和運氣。如果他能夠及時醒來,獲得的知識足以讓他在今後的修煉中受用無窮,而如果他繼續沉迷下去,這個世界上,將再也沒有他這個人存在。
秦易對於自身的危機一無所知,此時的他,仿佛一個孜孜不倦的礦工,麵對一座蘊藏著無窮寶藏的礦山,唯一要做的就是不停揮舞著手裏的礦鏟,將眼前的隧道向下挖掘,以求能夠到達最深處,得到最為珍貴的寶物。卻渾然不覺,這一係列的所作所為,正在讓這座寶藏一點點變作自己的墳墓。
“轟!”一聲雷霆般的巨響驟然出現在秦易的神魂之中,頓時引發了一場如山崩海嘯的震動,在讓他的神魂巨震的同時,卻也讓那近乎迷失的心神暫時為之一清,借著這短暫的清醒,秦易終於意識到了自己的處境,並在瞬間做出了最正確的決斷。
忍受著巨響引發的震蕩帶來的眩暈感,秦易拚命集中注意力,隨著他的意念,一道奇異的,無法用言語來形容的光芒出現在他的神魂之外。在這光芒的照耀下,秦易的神魂被分作了兩部分,一塊大約有本體三十分之一大的碎片被硬生生切了下來,永遠化作了虛空中的塵埃。無法言喻的劇痛在瞬間傳遍了整個神魂,讓他徹底地蘇醒過來,下一刻,不等那信息之海再度把自己淹沒,秦易已經循著和肉身那一絲聯係,在眨眼間回到了肉身。
睜開眼,秦易不禁長出一口氣,臉上仍是一副驚魂未定的神色,心中道:“此次當真是凶險之極,若不是那一聲巨響,我隻怕現在已形神俱滅了——隻是那巨響卻是從何而來?”
神識展開,瞬間便搜索了整個神魂,又循著神魂與外界那一絲奇妙的聯係發散開去,不過片刻,已經找到了那響聲的來源,卻是從武神令中傳來。秦易心中好奇,仔細查探之下,不禁輕笑道:“這廝居然還在負隅頑抗,也罷,就拿你來補充我損失掉的那些神魂吧。”
說著話,釋放出去的神識已經化一條沸騰咆哮的巨龍,向著還在武神令中掙紮咆哮的五彩巨人撲了過去,龍尾一掃,將已經從漩渦中掙脫了一半身體的巨人重新掃落,接著合身飛下,和那漩渦融合在一處。
五彩巨人集合了五名天品中階強者幾乎所有的力量,但從神魂蘊含的能量而言,神級以下已經少有生靈能夠比得上,雖然一時被漩渦吞噬,卻趁著秦易神魂升入到星空,對武神令的操控減弱之機,硬生生從漩渦中掙脫出來。這巨人誕生未久,雖然承襲了圖羅等人的經驗智慧,卻還沒有養出自己的性格,心性中仍然潛伏著來自智獸血脈的野性,這時差點被秦易所滅,頓時被激發了獸、性循,還沒等徹底掙脫束縛,便不管不顧地沿著武神令和秦易神魂的聯係,向其發出了一道神魂衝擊。
秦易的神魂中出現的那巨響,就是這衝擊的結果,卻不想反倒陰差陽錯地救了秦易的性命。隻是秦易如今神魂受損,急需要補充,卻也是顧不得恩將仇報,迫不及待地準備要對這救命恩人下手了。
從理論上講,武神令可以吞噬掉任何能量,但畢竟有著自身極限,先前秦易吸收了血蛟精氣,以此為支撐,這才在瞬間爆發出了十倍於平時的力量,把一時輕敵的五彩巨人拖入漩渦。但這種事情可一而不可再,有了防備的巨人,卻是再也無法用同樣的手段去對付了。
如果是在此前的秦易,此時唯一能做的也隻有暫時舍棄武神令這具分神,將之變作囚禁巨人的牢籠,待到後者那失去滋養的神魂漸漸消散,削弱到一定程度之後再行吞噬。然而此時卻不同——他在星空中死裏逃生,得到的可不僅僅是一場幾乎形神俱滅的體驗。
沉浸在武神令幻化的漩渦外緣,秦易的神識變做另外一道漩渦,方向剛好和前者相反,不僅給五彩巨人帶來了雙倍的束縛,也令他受到了數倍的傷害:兩道急速旋轉的巨型漩渦,如同兩扇巨大的磨盤,截然相反卻又同樣鋒銳無比的撕扯力同時的作用,每時每刻都在淩遲著對手。痛苦的嘶吼聲中,五彩巨人的身體一點點縮小,而那被撕扯下來的部分,全都化作了支撐漩渦的新動力,使得兩道漩渦的殺傷力越發巨大。
“你想殺我?!”窮途末路的巨人發出的吼聲中蘊含著一絲瘋狂:“我便與你同歸於盡!”
比太陽還要耀眼的五彩光芒從巨人體內散射出來,他的身體在這光芒中漸漸分解,最終完全融入到這散發著恐怖氣勢的五彩色光之中,一道滾雷般的神念同時出現武神令內:“殉靈爆!”
“爆”字還在空間中回蕩,一場驚天動地的大爆炸已經在兩道漩渦中間發生,無窮無盡,如同怒潮一般洶湧的衝擊波在瞬間爆發出來,輕易撕碎了武神令和秦易布設下的防線,隨即化作滾滾的洪流,沿著前者和秦易神魂間的那一線聯係,向著他的神魂本體襲去。
一陣柔和而綿長的波動悄然出現在秦易和武神令聯係的路徑上,這波動起初並沒有能夠抵禦住五彩巨人自爆製造出的衝擊波,隻是令它前進的勢頭稍有延緩。然而隨著距離的延伸,這波動卻如同一張張重疊在一起的吸水紗布一般,微弱卻又有效地吸取著衝擊波的力量,使之被從量變引發為質變的阻力麵前一點點削弱。待到接近秦易的識海,原本無堅不摧的衝擊波,已經沒有任何的破壞力。
這一手同樣是秦易從星空中得到的那些道理中領悟出來,雖然還遠遠算不上得到那些至理的精髓,但對付眼下這樣的場麵卻已經足夠。
“美食當前,豈可不用?”自爆之後的神魂碎片失去了前進的動力,在武神令和秦易的識海外圍漫無目的地飄蕩著,在秦易的眼裏不啻於一道道美味。心念一動,無數蛛絲般的神識延伸到識海之外和武神令中,隨即化作一張巨網,下一刻,如同撒網捕魚的漁夫,秦易操控著這些神念,開始了捕撈過程。
這個世界上,能夠直接對神魂進行攻擊的生靈雖然不多,卻也不算少,但敢於,且有能力吞噬神魂的,卻是一隻手都數的過來。即便是這些以神魂為食的生靈,諸如噬魂蛛之類,也並非對神魂的所有部分都全盤接受,他們的食物,隻是其中那些最為純粹的,不含任何念頭的神識。同整個神魂相比,這些部分所占的比例微乎其微。
並非是這些生靈挑食。一個擁有人類智慧的生靈,從生下來到生命終結,不知道產生過多少念頭,這些念頭有些會漸漸消散,有些卻會分散在神魂之中,包含於那些神識之內,哪怕是將之碾碎壓爛,也依舊會化作無數的殘念。對於任何生靈來講,被這些殘念進入神魂都是極為危險的事情,輕則會和本身的思想發生碰撞,導致思維混亂,重的,甚至會因此神魂分裂,變作失心瘋。
搜索別人的神魂,將其中蘊含的信息複製到自己腦海,或者吸收大量的精氣,滋養和刺激神魂壯大,又或者反向而行,向旁人傳授知識和增強其神魂,能夠做到的不乏其人,但直接吞噬別人的神魂,將之納為己用,就算諸神都不敢嚐試。
秦易自然也不敢如此,但他從星空中學到的知識中,剛好就有對付眼下局麵的:一道道無形的濾網出現在識海之外,所有被捕獲的神魂碎片,在經過這濾網時,全都被從頭到尾洗刷了一遍,上麵的殘念隨之煙消雲散,下一刻,秦易的神魂好似一隻貪吃的巨獸,將這些再無威脅的碎片一一吞吃進去,而後轉化為自身的神魂。
“這種感覺,當真是舒爽已極。”感受著神魂一點點恢複到原來的強度,而後又慢慢壯大,秦易的整個心神都感覺到無法言喻的興奮,但他心誌素來堅忍無比,迅速擺脫了這種如同吸毒後飄飄欲仙一樣的感覺:“吞噬神魂雖然可以快速地增強神魂,卻隱患極多,眼下這種上癮的感覺就是其一,一旦被其所控製,日後定然會變作一個吸食神魂的怪物。況且生靈不同,神魂的屬性也是各異,若是偶爾吞噬,還可以緩緩煉化,將之納為己有,若是長期吞噬,隻怕不同屬性的神魂就會衝突起來,這法子今後決不可再用。”
打定主意,感覺到自家神魂比之前已然增強了至少三分之一,秦易果斷地停止了吞噬,將神魂碎片驅散,隨即睜開眼,最後看了眼因為精氣被吸走而沒了養分,如今已經破敗不堪的嗜血植物覆蓋的島嶼,身形一晃,消失在空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