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馮一手幾乎要被氣吐血了,“好好,小小年紀就狂妄自大,有點成績就自傲,別就是個花架子。”
他越想越覺得有理,冷冷的瞪了一眼病蔫蔫的婦人,譏誚道,“傷寒症拖到她這樣子壓根治不好!我倒要看看你能裝到什麽時候!”
說完甩袖子走人,出門就對著一眾圍觀者冷笑道,“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頭片子,就知道逞強!”
圍觀者又迷糊了,這是治好了還是沒治好啊?
胡元歉然道,“我沒想到馮神醫會跟上來,你不要把他的話放在心上,能保住茹娘的一條命,我們夫妻就非常感激了。”
“放心,無礙的。”穆青娘壓根沒把所謂神醫放在心上,她交代了煎藥的要訣,囑咐道,“尊夫人治好還會反複,如果再發熱,你學我那樣,取白酒給她擦拭腋下腹溝等部位,幫助她物理降溫。麻黃湯還要在吃三天,期間飲食要清淡,切忌辛辣油膩。”
她想了想,到底不敢把左氧氟沙星直接留下,“我明日再來複診,期間若尊夫人突然高燒,就去臨水村找我,我名穆青娘。”
胡元記下了,從懷裏珍而重之的掏出了二兩銀子,“謝謝姑娘出手,救了我媳婦。”
一把全是碎銀子,再看男人裝扮,衣衫破舊還打著補丁,想必生活也不容易。
穆青娘隻取了一個最小的小角,約莫一錢銀子,“這些就夠了,剩下的給嫂子買些肉,剁碎了做肉糜粥補充點營養吧。”
胡元眼睛當即就紅了,感激的差點落淚,千恩萬謝的把她送出了門。
在仁和醫館鬧出這麽一場,穆青娘隻能換家醫館去買藥。
這家醫館態度就很好了,藥童一點都沒有因為她的穿著產生歧視。語氣平和的詢問她需要的藥材,認真仔細的抓了包好。
“歡迎下次光臨。”說完又自顧自去忙了。
穆青娘心裏很舒坦,出門前還專門抬頭看醫館牌匾,記住了名字:正元醫館。
她揣好藥材,抬腳往集市方向走,難得來一趟鎮子,多少得逛逛。
想著家裏倆孩子正在長身體,需要葷素搭配,她走到肉攤子前,眼下已經到下晌了,肉都賣的差不多,攤主著急回家,剩下的都便宜處理。
穆青娘花了二十文錢,買了一條很不錯的五花肉,攤主給她搭了一點精瘦肉。
喜得她笑眯眯的道謝。
驀的,身後傳來一聲冷哼。
穆青娘連忙回頭,卻隻看到一輛緩緩駛過的馬車。
她輕叩自己的額頭,猜測八成是最近有點累,都出幻覺了。她輕笑著對攤主說,“就這些吧,都給我包起來。”
穆青娘不知為何突然失去了繼續逛街的興趣,心裏莫名的有點慌,總覺得好似要發生什麽事。
她擔心家裏的倆小子,顧不得心疼錢,坐了牛車趕回去。到村口時候天還亮著,隻不過各家各戶都回去吃飯了,村裏沒什麽人走動。
穆青娘加快腳步,老遠的看到劉家,隱約聽到了阿水跟阿遷的聲音,心終於放下來了。
沒事就好。
都沒來得及讓她再舒一口氣,突然眼前一黑,被套了東西。接著身體一輕,被粗暴的扛走了。
穆青娘隻怕做夢都想不到,她有天還會在光天化日之下被人套麻袋。
“喂!幹什麽?救命啊!!”
隻是叫聲被袋子阻隔,能傳出去的實在有限。
麻袋捆的很緊,抓著她的人也有些技巧,任她她使出了渾身的勁,也隻能像毛毛蟲一樣扭動,根本掙不脫!
穆青娘氣的磨牙,心裏琢磨是誰要害她?
她被扛著走了約莫一刻鍾,就被放下了,穆青娘像垃圾一樣被倒了出來,披頭散發的好不狼狽。
她抬頭,最先看到的是一雙高幫繡金絲麒麟紋的靴子,半隱在藏青色下擺裏。
穆青娘順著這雙腳抬頭瞧去,坐在他麵前的男人,臉部線條硬朗,一雙眼睛宛如狼般,霸道又危險。
是他!
被她當賊人舉報,丟進縣衙大牢的江大善人。
穆青娘心裏一緊,努力擠出笑容,“江大善人,你好啊。”
江毓驍視線微垂,纖長的睫毛在高挺的鼻梁處投下模糊的陰影。嘴角勾起個不甚明顯的弧度,“怎麽不叫賊人了。”
穆青娘心裏直罵娘,可麵上卻露出越發諂媚的笑容,“這不是小女子有眼不識泰山,大爺您大人有大量,就別跟我一個婦人計較嘛。”
“裝的倒是無辜。”江毓驍失笑,“也罷,我不就是給你這幅無辜無害的臉給騙了。”
穆青娘緊緊地攥著拳頭。
說好的不追究呢?眼下哪裏是不追究的樣子?
她正要說些什麽,江毓驍已經把她拉了起來,“算啦,又不是剛知道你會騙人。”
穆青娘咬牙,她哪裏會騙人了?擅闖她家,還不許她自保了?
江毓驍輕笑,“說起來還托了你的福,我第一次知道府衙的大牢長什麽樣。”
他伸手壓在了她的嘴唇上,“別咬。”
親昵的動作硬是讓穆青娘起了一聲雞皮疙瘩,她有點笑不出來了,隱隱有種大難臨頭的感覺。
穆青娘心裏懊惱的不得了,她到底是招惹了怎麽樣的煞星啊?
現在這個煞星又要怎麽懲罰她?
隻要稍微一想,她就怵的不行。
“對不起。”穆青娘顫聲說,“我真不知道,你是……”
江毓驍突然拉了她一下,穆青娘沒反應過來,腳下打絆,一頭紮到了他懷裏。江毓驍胸膛結實,全是肌肉,他自己還沒怎麽樣,倒是把穆青娘磕痛了。
“疼麽?”江毓驍順手把她摟到懷裏,穆青娘掙紮起來,還是一如第一次見麵那樣,毫無作用,男人的手就像鐵箍,緊緊的摟著她。
“放過我。”穆青娘低聲祈求。
江毓驍笑道,“其實,你確實救了我。”
若非他被府衙大牢關了幾天,意外失去了蹤跡,隻怕“那人”的死士就尋到他了,那他定然難逃一死。
這些穆青娘當然不知,隻覺得江毓驍故意說反話。至於現在的親密姿態,也是報複在自己當初逗他。
穆青娘有種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的感覺。
“走吧,帶你看個人。”江毓驍就這樣半摟著她,拉她走了出去。
這裏也不知是哪裏,亭台樓閣、小橋流水,庭院盡顯富貴高雅。江毓驍自然的行走期間,沒有半分拘束,熟絡的帶著穆青娘穿過樹影婆娑的的漂亮院子們,越走越偏僻,最後停在一座朱紅的院門外。
“這裏是紅院。”
江毓驍介紹道,卻是沒說來這院子幹什麽,又來見什麽人。
不過穆青娘很快就知道了。
院子實際上比外麵看到的要寬敞複雜,地磚呈現一種詭異的紅褐色,進門後左右邊各有兩排高大的鐵籠子,籠子底也是跟地磚一樣的褐色物質。
穆青娘打了個哆嗦。
她知道那暗褐色的物質是什麽了。
江毓驍神色如常的繞過沾滿鮮血的鐵籠,帶著穆青娘進了後麵的屋子。
剛進門,穆青娘就聞到一股令人作嘔的惡臭,夾雜在血腥中還有別的臭味。
曾經,她在醫院的停屍間聞到過的相似的氣味。
“公子。”有下屬上來問候。
江毓驍頷首,“李嬤嬤呢?”
“還活著。”
活著的範圍很大,可以活的很好,也可以活的半死不活。
穆青娘腳下生了根,死活不肯再走。江毓驍好似看著調皮孩子,“你要我抱你走嗎?”
“不不,求你放了我,我錯了!”穆青娘聲音都抖了起來,她真後悔了,如果重來她絕對不會招惹這個煞星,讓他高興的來再高興的走。
可惜,沒有如果。
她能重生一次已然是上天眷顧。
上天不會再給她第二次機會,就像江毓驍沒再給她機會,直接打橫把她抱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