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較穆青娘與江毓驍這兩處平靜的氣氛,劉家那邊就絕對不算好。
劉大娘哭了大半宿才停歇,不是她消停了,而是劉渠醒了要水喝。
劉大娘胡亂抹了臉,去燒水,再吹冷了小心喂給小兒子,神態慈祥殷切,哪裏還有半分對待穆青娘時的刻薄的影子。
柔聲安慰,“阿渠慢些喝,我請了縣裏最好的郎中給你看過,都是皮肉外傷,不會有事的,熬過去就好了。”
劉渠死氣沉沉的趴著,眼皮子都懶得抬一下,“治好了又怎麽樣?看著**去跟江大善人卿卿我我嗎?”
一提到穆青娘,劉大娘跟著咬牙切齒,“那賤人把你害的這樣慘,我不會饒過她的,阿渠你別生氣,娘給你報仇。”
劉渠慘笑,“就憑你?”
他算是十裏八鄉有名的大混混了,認識的人不少,出門在外誰不給他幾分薄麵,就怕他犯起渾來收拾人。
要說這次,劉渠的點子也是頂好,換個人就成了。
背上一個治壞人的汙名,再想點小法子,讓村裏長舌婦嚼舌頭根子,準能把人打到塵埃裏去,再沒臉出門見人。
可誰知道穆青娘簡直跟他犯克似的,她身邊總有人護著她,陸梓帶了郎中這般鄭重的行拜師禮,拆穿了鬧事者裝病,再有羅管事直接把鬧事者抓去縣衙。
這樣一來,穆青娘絲毫無損,反倒是他被牽扯出來,作為買凶的主謀,吃了最重的刑罰。
劉大娘被堵的啞口無言,一時無法反駁,她也確實拿穆青娘沒法子。
安靜抽煙的劉洋,把煙槍磕在地上,發出了響亮清脆的聲音,“憑我們不行,憑穆家呢?”
劉渠母子頓時眼前一亮。
對啊,穆家花錢把穆青娘弄到這窮山溝裏,可不是讓她享福的!
第二日一大早,天剛蒙蒙亮,劉洋輕手輕腳的出了家門。
他趕著最早的牛車,搖搖晃晃一路,等到響水縣裏,都快到正午了。日頭熱烈,又跟那麽多人擠著,曬的他出了一身汗。
到了縣裏,他熟門熟路的向東邊走去。有錢人都住在縣東邊兒,那一塊兒紮堆的園林豪宅。
曾有次,他做活去過一趟那邊,還偷偷看過了穆府的大門,可真氣派啊。
他也好奇過,穆青娘到底做了什麽,穆家這麽有錢闊氣的大戶人家,會把閨女嫁到山溝溝裏去等死。
這片宅區不知道誰家在辦喜事,牆上樹上貼了不少紅紙,看著格外的喜慶。
臨近穆府,才知道居然就是穆家有大喜事。門前街道上奢侈了鋪滿了紅布,府門大開,門前人頭攢動,停滿了各式各樣的馬車。
劉洋大開眼界,他還從未見過這麽多的馬車,好似整個縣裏的馬車都停在這裏了。
身穿紅衣的小廝在門前穿梭,一旦有了新來的馬車,立即迎上去,說著感謝的話,喜氣洋洋的把人迎進去。
似乎有些不巧,穆府好似在辦大喜事。
劉洋有些躊躇,不知道還要不要再去拜訪。在人家大喜的日子,提及穆青娘,萬一敗了貴人的興致可咋辦啊。
他這剛遲疑了一小會兒,立即被眼尖的小廝看到了。
劉洋把心一橫,堆上笑臉,迎著小廝走去,試探的說道,“大爺您好,我是……”
“施粥的時間已經過了,你明兒再來吧,快點走,別在這兒礙著貴人的眼。”小廝說著還捂住了口鼻,用手扇著,好似劉洋是什麽醃臢東西似的。
今兒穆府大喜,施粥三日,周圍的窮苦人家都能來領。
劉洋差點給噎了個半死,他今兒想著見貴人,還專門穿了自己最好的衣裳,細棉布的,平日裏都不舍得穿。
他也沒空著手,提了一兜子兔子皮,都是劉老三劉河自己獵回來的,生怕貴人嫌棄,都挑了比較完整的好皮子,一塊能買幾十文錢呢。可怎麽在小廝眼裏就是乞討的來了,他又羞又氣,“我是你們府的親家,我要見你們老爺。”
小廝沉下臉,“還道你是來祝福我們家大小姐的,誰知道你竟然還是個鬧事的。”
“我不是……”
小廝壓根不打算聽他辯解,直接對著自家護院喊了起來,“趙唐兄弟,這裏有鬧事的,來搭個手,把他轟走。”
立即走來了三五個滿臉橫肉的高大漢子,當先的趙唐冷笑,“咱們大小姐大喜的日子,都有人敢鬧事。”
跟他們一比,劉洋都跟小雞似的,毫無還手之力,劉洋心慌了,“我真是你們親家,是穆青娘的……”
聽到這個名字,抓著他的護院們都頓了一下,麵露驚愕。
劉洋連忙抓住機會把自己身份道來,“穆青娘就是嫁到了我家,給我二弟當媳婦,她最近害的我家快沒了活路,才來求見,想讓老爺收回這門親事。”
“住口!!”小廝麵色難看,對一眾護院大罵,“你們就由著他亂說?今兒可是大小姐大喜的日子,來的可都是貴人,這種話傳了出去,你們命還想不想要了?”
小廝轉向劉洋,那眼神太過可怕,好似要吃人似的。
“汙蔑我們大小姐,妄圖破壞咱們穆家的婚事,把他拖下去,給我狠狠的教訓!”
劉洋懵了,他怎麽都想不到,穆青娘還會是受到穆府待見的人。而且他實話實說了,咋就汙蔑人了?
“我要見你們老爺,我真的是……”話沒說完,就被堵上了嘴,拖走了。
劉洋這輩子都沒像現在這樣窩囊悲慘過,被摁在巷子裏毒打,偏生他還不知道是為了啥。
打完了,趙唐狠狠的啐了他一口,“胡說八道的泥腿子,也不撒泡尿照照,那麽一副窮酸樣兒,也敢攀咬我們大小姐。”
“就是,我們大小姐是要給知府大人當兒媳婦的,哪裏容得你這般汙蔑?”
劉洋張了張嘴,牽扯到傷口,他又默默的閉上了嘴。
“我說怎麽這麽臭,竟然還提了一袋子爛皮子,就這樣還敢到咱們府的正門去,也不怕熏到貴人。”
“真是晦氣,鄉巴佬都來湊熱鬧,平白給咱們哥幾個找事。”
一眾護院走了,把他當寶貝一樣的兔子皮扔到滿地都是,落滿了腳印。沒有鞣製過的動物皮革,帶著一股特殊刺鼻的氣味,確實不太好聞。
劉洋有心把這些讓他丟臉的皮子全丟掉,可捏在手裏,又遲疑了。這都是錢啊。
他沉默著把皮子又重新裝起來,一瘸一拐的走出巷子,他再去穆府觸黴頭,去了縣門口的茶鋪子,買了一碗茶一碟花生米。
今天茶鋪的客人格外的多,他豎著耳朵聽了一會,迅速的捕捉到了一桌客人在聊穆府,他端著花生米往那邊靠了靠。
“今兒你去看了嗎?穆府老風光了。”
“去了,我還隔著老遠看到了知府大人呢,一看就是正氣淩然的好官!”
“喲,你還看到知府大人了啊?我就光看到了個馬屁股。知府大人親至,真是給足了穆家麵子喲。”
“誰說不是呢,穆家這門親事若是成了,可就一步登天了,那穆大小姐真是好命。”
“是啊,羨慕不來喲。誰讓那穆大小姐出生好呢。她外祖父曾經是禦醫,救過了知府大人的命,知府大人記情,指腹為婚的約定還都願意當真。”
劉洋聽的簡直要驚呆了,再忍不住,急切的抓住了交談的二人詢問,“那穆家大小姐叫什麽?你們知道嗎?”
“這我還真知道,我有親戚在穆府做事,聽下人議論過,大小姐叫穆青娘,她生母不受穆家老爺待見,要不是知府大人記著婚約……”
這人後麵又說了什麽,劉洋統統都沒聽見,腦子裏嗡嗡作響,就剩下了大小姐穆青娘幾個字來回徘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