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送來,現在又走了。”
江驍毓自言自語裏,帶著一些自嘲的意味。
在下人進屋之前,表情又飛速收斂起來,正如往常的他一樣,那種威嚴和氣質,令人不敢直視。
穆青娘並沒有離開多久,回到宜雲院的時候,蘿姐兒還沒有睡醒。
宜雲院的女眷們在偏廳圍了一桌,正在用午飯,吃的津津有味。那廚房的師傅,也在那群女眷之中,看上去有些滑稽。
穆青娘自顧自的搬了個凳子坐在了夏琴的旁邊,倒是令在場眾人一愣。
夏琴有些疑惑,“姑娘,你不是……給大爺送飯去了?”
“對啊,我送過去了,就回來找你們了啊。”穆青娘邊說邊起身,盛出了一碗湯,手裏又拿了個饅頭,吃了起來。
“姑娘沒有和大爺一起用午飯嗎?怎得又回來了呢?”夏琴放下了手裏的筷子,有些好奇。
穆青娘說的滿不在乎,“送過去,讓他自己吃吧,我就回來了。”
夏琴卻更加的好奇起來,聽別人說,上次穆姑娘給大爺燉了黨參雞湯,就直接坐在了大爺的旁邊吃了起來。完全沒有分清尊卑,或者說,完全沒有把大爺當成外人,一切是那麽的輕車熟路。
這讓江府的下人們在空閑的時候有了談資——對穆青娘和江驍毓的事情偷偷的議論。
“你們怎麽不吃啊,不合胃口嗎?你們那個大爺也是奇怪的很,我明明是個大夫,他卻讓我在這裏做大廚,這又是什麽道理。”
“噗!大爺的思維不同於常人,說不定,穆姑娘做廚子,就沒有咱們師傅什麽事情了。”夏笛生性活潑,說話也有些直來直去,宋嬤嬤輕輕的杵了她一下,隨後掩住自己的口鼻,忍住了,不讓自己笑出聲來。
“要是穆姑娘來了,我願意不做這個師傅,專門給穆姑娘打下手,穆姑娘無論是醫術廚藝都是一流,實在是讓我佩服。”
“可別誇我,讓我在江府,還不如讓我住草屋來的自在。醫館那裏還有些事情,知府大人還等我去複查,我就先去忙了。”
穆青娘將碗筷規整的放在桌子上,修整了一下自己的儀容,看過了依舊熟睡的雲蘿,對宜雲院的眾人擺了擺手,悄悄的離開了。
出了江府的大門,穆青娘立即加快了腳程。趕到正元醫館,還在街道入口,就赫然看見知府的馬車停在了那裏。
知府大人下了命令,不得滋擾正元醫館的陸氏父女,車夫來的早了,便隻能找個地方停當。
穆青娘對這個車夫實在是沒有什麽好的印象,隻是象征性的給了個顏色。穿過了馬車,走到了正元醫館裏,過了一會兒肩膀挎著個藥箱出來。
車夫當下也沒有多說話,等穆青娘上了車,便朝著青州府的方向行進著。
經曆了一路無話的路程,穆青娘來到了知府的府邸。
較之以前,府中上下人對穆青娘的態度,稍稍有了改觀,麵上帶了些笑容。
穆青娘沒有理會,直接進入了陳嘉思的臥房中。
這臥房裏倒是一片的安靜,女眷在角落裏隨時待命,那餘順娘坐在榻邊,正在喂陳嘉思吃藥,藥碗已經快見底了。
穆青娘將藥箱放下,在榻上的兩個人聽的動靜,都對穆青娘點了點頭。
那餘順娘每次看到穆青娘的眼神,總讓她感覺有些不自在。
等著陳嘉思喝完藥,餘順娘帶著藥碗離開後。
穆青娘來到陳嘉思身邊,表情十分複雜,不禁又想起了那個和這張臉一模一樣的人來。
“穆大夫何故出神?可有什麽要問我嗎?”躺在病榻上的陳嘉思打破了沉默,輕聲的問著。聲音三分病氣,可絲毫不影響他的儒雅溫柔,讓穆青娘回到了現實中。
畢竟和他長得一樣的那個人,是絕對不會有這種語氣的。
穆青娘自嘲笑笑,她當初得有多瞎,那人分明都連最基本的表麵功夫都懶得做,她還巴巴的小意討好,愛的卑微又可憐。
穆青娘正色道,掩蓋自己心中所想,詢問起病情來,“啊……抱歉,略有失神。最近陳少爺感覺如何,比以往是否要好些呢?”
“多謝大夫掛心,現下我的風寒已無大礙。配合藥物治療,以往的心疾也不似以前那樣的難受。這都是要感謝大夫的妙手。”陳思佳的回答,還是有氣無力,顯得十分的虛弱。
穆青娘抓了他的手給他號脈,心中有底,了然的點點頭。
打開了藥箱,將早已準備好的成藥湯藥,一股腦的拿了出來。這次的劑量不像上次那樣繁多,不再那麽可怕,陳嘉思不著痕跡的鬆了口氣。
“用了藥之後,你現在狀況有好轉,隻是仍沒有脫離危險。”
知府哈哈大笑著,來到了臥房裏,“我兒近日氣色確有好轉,一切都是穆大夫的功勞啊。”
陳嘉思看到了自己的父親趕忙要坐起來,被陳知府阻止,“你這孩子,快躺下。”
穆青娘知趣的站了起來,知府順勢的坐在了榻前,安撫著自己的兒子,“別逞強,剛剛好轉就要起身,別讓你爹我這樣著急啊。真是,都是快要成家的人了,怎麽做事情還是和孩子一樣,”
明明知道,眼前的陳嘉思和自己印象中的並非一人,課當穆青娘聽見成親這兩個字後,心裏還是泛出了一種異樣的感覺,恍惚就是曾經的自己聽聞那個人結婚的消息時的悸動——揭開欺騙謊言後的崩潰痛苦。
穆青娘咬緊嘴唇,劇痛讓她清醒過來,閉上眼之後再睜開她又變成了以往的那個冷靜的自己。
陳知府父子都在看向她,皆發現了她的失神。陳知府眼神裏帶著探究,重複了一遍,“我兒還得多久才能好起來?”
“貴公子現在在恢複期,恢複的很好,還需要繼續服藥保持下去。”
穆青娘仔細陳述著現今陳嘉思的狀況,語氣也漸漸的平穩下來。
“我隻拿了三天的劑量,三天後,我再來的時候再根據情況調整用藥。今日就如此,若是無事,我便回去了。”
穆青娘努力保持自己的情緒不外泄,借故提出離開,知府並沒發現哪裏不對,照常吩咐著車夫將她送回。
那車夫此時還是有些納悶,為何這次的複診這樣的迅速,這穆大夫從進到宅邸,到現在出來,總共不到兩刻鍾。
而穆青娘花了一下午的時間,終於讓自己從陳嘉思的一切裏恢複過來。
到了傍晚,回到臨水村,穆青娘已經完全看不出絲毫不妥。阿遷和阿水看見穆青娘的新衣服,也是不住的稱讚,眼裏還充滿了些驚豔。
“阿娘你真好看。”
“那你看,那是我阿姐啊,自然好看的緊。”
被小子誇獎,穆青娘心裏暖暖的,身邊有這麽兩個可愛可心的孩子,她便再沒有什麽煩惱了。
穆青娘思緒重新回到這一輩子的瑣事上,還有兩天就要搬到新屋去,天也涼了,她要再給兩個孩子置辦些秋冬的衣裳,以免他們兩個著涼。
突然,傳來了急促的敲門聲,阿遷去應門,看到來人有些吃驚,竟然是劉洋。
劉洋和阿遷四目相對,兩個人都有些尷尬,還是穆青娘的一句“進來吧”,打破了局麵。
劉洋走進了屋裏,朝著阿水打了聲招呼,阿水心裏還記著上次劉彩縱容惡犬傷他,扭過頭去沒有回應。
劉洋歎了口氣,從懷裏掏出一張紙,上麵的戶籍兩個大字,引起了穆青娘的注意。
“二……二弟妹,這是我最後一次這樣叫你,這戶籍還給你,從現在開始,你就是一個自由的人。”
穆青娘接過來,看見確實是自己的戶籍,心情又變得有些複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