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辣白菜
因為要準備秋種,田氏開始堆糞,家裏多的是雞糞一類的糞便,拌上燒柴草留下的青灰,再加上一些碎土,混合在一起,就成了最天然的肥料。
田、李兩家上午都得忙著弄鹵菜,所以種油菜隻能乘著下午幹。田和菊在田家住了幾天,越發適應了,就算整天悶在屋裏,也一點都不急,反而自得其樂,讓小二來家的時候,給她買了些繡線,她在家繡起絲帕來,她自己有的用,說是給麥芽繡的。
說起來,田和菊比狗剩跟狗蛋兩兄弟好伺候多了,最起碼她不吵不鬧,隻要把她肚子管好,供她吃喝就成,每天下午她都得睡一覺,一睡就睡到太陽偏西,然後起來吃晚飯,接著在院子裏坐一個時辰,等天一黑,又窩到床上睡覺去了。總之,她的生活,在麥芽看來,除了無聊還是無聊,除了吃就是睡,跟她家圈裏的豬仔,也沒啥兩樣。
她有功夫睡覺,田家人可都忙死了。
李氏腿腳不好,下午便留在田家幫他們看鹵鍋,順便洗洗刷刷。李元青便幫著田家一起種油菜,等她家油菜種完了,他們再一起種李家的地。因為種油菜需要分工協作,這樣效率高些。
這天下午,幾個帶好了種子,冬生跟李元青各挑著兩筐糞土,麥芽背著油菜種,手裏拿著鋤頭,田氏也挑了個水桶,裏麵還擱著一個瓦罐,裏麵裝著茶水。
到了田地裏,田氏指揮著他們把東西,等會她負責用鋤頭刨坑,麥芽負責撒種子,另外還得有個人跟著她們,抓一把糞土把油菜籽蓋上,最後一步就是澆水。
如果天氣幹燥,這水還得連澆個幾天才行。
在沒有機械化的年代,種地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如果犁田連牛都沒有,就得跟西遊記裏的那位被白骨精吃掉的村姑一樣,自己做牛拉地,那才叫一個慘,幸好她家不用,不然她真想像不出哥哥背著繩子,拖犁的樣子。
麥芽以前沒真的撒過菜籽種,依著田氏的話,每個坑拋幾粒就成。看著好似很簡單,其實做起來,也挺講究技術。
比如,若是拋的不準確,菜籽種就得落到坑外,糞土也就沒法覆蓋,太陽一曬,就得把種子曬死了。若是為了準確撒種,而把腰彎的很低,走一趟下來,這腰就不是自己的了。田氏本來不同意她下地,怕她受不住。人家不都說,閨女得富著養,小子就得窮著養。她每回瞧見田和菊渾身上下,細皮嫩肉,就覺得自己對閨女似乎狠了些,讓她幹那麽些個活,手都磨粗了。
可麥芽堅持要跟他們一起下地,以後家裏還要種更多的土地,現在多學著些,總比以後現幹現學強吧?再說了,四個人幹活,幹起來也快的很。兩家的地加在一起,四五天也就種完了。
傍晚的時候,麥芽就得提前回去燒飯,家裏那位大小姐,可指望不上,另外她還想乘著空,醃製一批辣白菜出來試試。
說起這辣白菜,做法倒也簡單:新鮮的大白菜去根,橫切開,用粗鹽把白菜抹均勻,每半棵白菜7—10勺鹽,多少不太要緊,鹽多淹漬時間短,鹽少鹽漬時間長,隻要能醃軟就行了。還得加些薑末跟蒜末。醃製白菜簡單,唯獨調配辣椒汁難一些,需要把糯米粉熬成糊狀,拌上磨細的辣椒麵,粘稠度自己把握住就好,這樣調配出來的辣椒糊,再把它們抹在白菜上,然後再密封,擱在幾天之後就能吃了。
田氏種的大白菜還不能吃,園子裏隻有春天種的卷心菜成熟,另外,田氏又種了些晚黃瓜,因為不是夏季開花結果,所以產理坐低很多,為了不占地方,田氏就在菜園邊上,依著柵欄種了十幾棵晚黃瓜苗,麥芽為了讓黃瓜結的多,可沒少給它施肥,如今結出的黃瓜,個頂個的大,又粗又壯。
麥芽瞧著黃瓜也不錯,便摘了滿滿一盆,準備一起做成泡菜,方法跟做辣白菜是一樣的。她想先做出一批試試。
這天從地裏回來,她先掏了米,把飯煮上。其實燒米飯遠比蒸饃饃來的容易,要是有電飯鍋那就更方便了,就算沒有,那也比和麵蒸饃饃強。
最近田氏每隔兩天就要殺隻雞,也不是全為了田和菊。因為家裏公雞較多,早上打鳴都得爭著打,更別說鬥架了。有些弱的公雞,頭頂毛都快被啄掉了。
今天早上田氏又殺了隻雞,中午燒飯的時候留了半隻,麥芽晚上便紅燒,裏麵除了辣椒之外,什麽都不擱,以免摻在一起,吃不完,還不易保存。
雞肉已經下鍋,用小火煨著,乘著有空,麥芽便把摘來的卷心菜剝開,一片片清洗幹淨。黃瓜豎著著從中間切開,刮去裏麵的瓤子。這瓤子也不用扔,喂雞喂豬都成。
田和菊剛剛睡醒,走出來伸伸懶腰,看見麥芽又在鼓搗什麽,就好奇有湊過來看,“你又在做什麽?”
麥芽頭也不抬的道:“還能做什麽,醃些泡菜,你以為我有功夫閑著睡懶覺呢!”
田和菊也不生氣,左右都是閑著,便搬了凳子,擄好自己的裙子,輕手輕腳的坐到她旁邊,“你整天不是醃這個就是醃那個的,這些活有什麽好幹的,我看你家也醃了不少的菜,弄那麽多,能吃的完嗎?”
麥芽也覺得她實在閑的過了,又不要她幹,她操那麽多閑心幹嘛!不過,既然她有興致問了,她反正也閑著,便有搭沒搭的講了起來,“冬天能吃的蔬菜少,要是不多醃一些,我們冬天要吃什麽?”話說這樣講,但今年冬天,她還是想多弄幾個蔬菜種著,至於要怎樣讓蔬菜冬天不會被凍死,這個還得好好琢磨琢磨。
田和菊哦了聲,“也是,我們家冬天也沒有多少蔬菜吃,隻有大白菜,那東西吃多了,簡直要泛酸水,吃的人就想吐!”
麥芽很了解她的感受,要說一樣菜再好吃,讓你連續吃上一個月,而且頓頓吃,保管你從今以後看見它就反胃,“所以我們要多想點法子,多弄些花樣出來,我家今年會種不少大白菜,到時候醃成這樣的泡菜,也是個花樣嘛!”
“也許吧,”田和菊盯著她清洗菜綁子,然後給每一片菜葉抹上鹽。
原本是應該抹粗鹽的,可麥芽又一想,這裏的粗鹽太粗了,隻怕一個星期都化不開,還是會細鹽保險一些,而且進味也快。給卷心菜跟黃瓜都抹完了鹽,她就得去熬糯米湯,糯米粉家裏還有,是上一回做糯米粑粑的時候剩的。她舀了兩大勺糯米麵,再燒上炭爐子,然後一邊加水,一邊用筷子攪拌,不一會,糯米糊就攪均勻了,再倒進辣椒麵,攪拌到充分隔合就成。因為等它放涼之後,還會膨脹,所以熱的糯米汁得非常稀才行。
看見田和菊空著手,麥芽對她道:“你幫我拿勺子舀糯米糊,我來搓白菜。”
田和菊愣了下,“你讓我幫你?”
麥芽不以為意的道:“你幫我怎麽了,你沒長手還是沒長腳啊,行了,別囉嗦,快幫我倒,我還得做飯呢,你要是想早點吃上飯,就快點來幫我。”
不等田和菊拒絕,麥芽就將沾上糯米糊的勺子交到她手上,田和菊從沒幹過活,她甚至不知道要怎麽個倒法,麥芽耐心的教她。沒過多一會,田和菊便玩出興致來了,畢竟她也是小女娃嘛!
麥芽時不時的偷瞧她,暗想,若是田和菊在自己家待上一年,說不定還會改變很多呢!不過,有了開頭總是好的。
等田氏他們從地裏回來時,麥芽的辣白菜才剛剛醃好,她對田和菊道:“這辣白菜裏麵,也有你的功勞,等後天能吃的時候,你可要第一個嚐哦!”
田和菊難得露出笑容,“就是不知道味道怎麽樣!”
田氏一進門,看見田和菊在幹活,也吃驚的很,不過她卻沒吭聲,隻是和藹的笑了笑。
醃菜耽誤了做飯的時間,田家今兒的晚飯吃的晚。李氏在家也做了飯,李元青便回家吃去了。因為田和菊在,他也不好總在田家出現。
晚上洗過之後,躺要床上。麥芽試著跟她提議道:“過幾天,等野地裏的白貢菊開了,我想去摘些回來做成菊花茶,還能用菊曬幹的菊花來洗澡呢,你要跟我一起去不?”菊花品種多,到了夏季之後,陸陸續續都開花的。她今兒從田裏回來時,瞧見不少荒坡上野生的菊花都開了,陰幹之後,做荷包,或者拿來泡茶都好。隻是沒有貢菊泡出來的茶好喝,不過,貢菊要等到十月之後才會開,她這樣講,無非是為了吸引田和菊的興致。
田和菊果然被她講的動了心,“可是那草叢裏有好多蟲子,還有蛇呢,萬一被咬著怎麽辦?”
麥芽笑著道:“蛇都在坡底下伏著,坡上麵哪有蛇,我們把小黑也帶上,要是碰見蛇,它會第一個發現,要是你不去,那我就找林翠她們,人多才熱鬧嘛!”
“小黑能頂什麽用,”田和菊這兩天晚上睡覺之前,都要跟麥芽聊幾句,話雖不多,卻也是突破她的底線,比剛來的時候強多了。
麥芽追問道:“那你究竟要不要去?”
“嗯……等到時候再說吧,你家油菜不是還沒種完嗎?著什麽急,”田和菊說著說著,又恢複她高傲的模樣,躺到了炕上。
的確是不急,因為荒坡上的菊花還沒盡開呢!
轉眼間,中秋近了。這裏的人,過中秋比端午過的要盛大,有些人家還會請親戚到家裏過年。
雖然是快到中秋,田貴卻一點也沒有要將女兒接回去的意思,反而是不管不問,也不過來看看。田和菊更絕,反正她在田家吃的好,住的好,又清淨的很,她也樂的不想回去。不過,眼看著明年春上就要到縣城過初選,所以她有空的時候還抱著本書看,不過依麥芽觀察,她看書純屬打馬虎,看不上一柱香的功夫,準備跑去跟周公下棋去了。
原本麥芽以為,今年中秋,除田和菊之外,也就是李元青跟李氏會跟他們過,但是計劃趕不上變化。中秋的前一天,李太公派他大孫子來,接了李氏去過節,李元青因為家裏走不開,便隻好中秋當天再過去。
田家這邊呢,中秋前一天,也跑來幾個人,卻不是接他們過節的,而是跑來蹭過節飯的。這一家子,不是孫茂才一家還能是誰。
這回孫氏也有話講了,說是兩個孩子想姐姐做的飯,吵著鬧著要來過節,比起其他理由來,這個理由顯然是比較充分。來都來了,田氏還能說什麽,扯著笑臉迎唄。
因為是頭一天來的,所以當天晚上,就得把床好了。田家還有一個屋子,就是之前李太公睡的那間,不過床不夠大,隻能睡下兩個大人,田氏便帶了狗蛋睡,冬生帶著狗剩,好不容易才把床分好。
昨兒,村裏來了個賣貨郎,挑著擔子,都是些針頭線腦,還有頭繩,跟一些簡單的女娃家的飾品。田和菊是看不上,麥芽卻瞧著做的很精致,便買了幾個,擺在炕頭的櫃子上。
這不,今兒下午,孫氏一來,眼尖的看見她頭上戴的發飾,立刻眼紅了,“喲,麥芽,你這頭上戴的花釵子,從哪買的,這樣漂亮哩!”
知道她想幹啥,麥芽沒有作聲,反倒是狗蛋嚷嚷道:“姐姐屋裏還有好些漂亮的釵子呢,還有好多漂亮的線線!”他是到麥芽屋裏找吃的,無意中瞧見,當然,他並不曉得孫氏打的什麽主意。
果然,孫氏一聽說麥芽那兒還有好些,立刻來了精神,站起來就要往屋裏去,“我去看看啊,下回也照著樣子買一些。”
麥芽還是沒吭聲,田和菊斜著瞟她一眼,低聲道:“你真是窩囊,人家都要搶你東西,還坐的這樣淡定,我要是你,現在,馬上衝進去,把東西從她手裏搶過來!”
第一次見到田和菊為人打抱不平,說實話,麥芽的震驚遠遠比孫氏搶她東西,來的突然,她好笑道:“那些東西我本來也不喜歡!”她喜歡清清爽爽的打扮,不喜歡太繁瑣。
田和菊對她這種說法很不讚同,卻也不再說話。人家都不急,她跟著急什麽。她站起來,一甩絲巾,往裏屋去了。
此時,孫氏已經抱著麥芽專門用來裝飾品的小籮筐出來了,李元青給她做的盒子太多,她實在沒那麽多東西可放。
孫氏喜滋滋的坐回原先的凳子上,把小籮筐裏的東西,一樣一樣拿出來看,“芽啊,沒想到存的東西還挺多,喲,這個挺好看的,這個也不錯……”她說著不錯的同時,已經把東西戴到了頭上。
她這樣的人,其實很讓人瞧不起。麥芽一直坐著沒動,也沒搭理她,直到孫氏拿起先前李元青送給她的發簪時,她突然欠身把東西搶了回來。
手裏的東西,突然沒了,孫氏呆若木雞,片刻之後反應過來,就又是瞪眼,又是咧嘴的,“哎喲,不就是一個簪子嘛,你至於緊張成這樣,我又不是拿了不還你!”說是這樣說,可她一點也沒有要把頭上插的那些東西拿下來的意思。
麥芽本來也沒生氣,可這會不生氣也不行了,“舅媽,麻煩你把東西都還我,你要是喜歡首飾,幹啥不讓舅舅給你買,我的東西雖銀灰色不值錢,但也是我挑來的,麻煩你還我吧,”說著,她便伸手拔下孫氏頭的東西,放回扁籮裏。
田氏從廚房出來,拍拍身上的灰,見孫氏要拿女兒的東西,便冷著臉道:“他舅媽,芽的東西都是小女娃戴的,你戴著不合適,成什麽樣子!”
孫氏頓時臉又拉下來了,把扁籮往麥芽跟前一塞,“那有啥不合適的,我不也才三十出頭嘛,真是小氣!”
狗蛋因為上一次在田家住的快活,跟麥芽也培養出感情來了。所以也不像之前那樣皮了,麥芽在廚房做飯時,他也縮在廚房裏麵,逗著小黑玩。
麥芽瞧他又長高了一個頭,但跟林虎比,還差了一截,那沒辦法,都是遺傳。她舅舅個頭就不高,但林德壽卻是個高個子。
狗蛋站在廚房門口,時不時的吸著鼻涕,“大姐,晚飯做好了沒,我餓死了。”
麥芽還沒說話,狗剩便吼道:“你急個啥,天還早呢,就你餓,跟個餓死鬼投胎似的!”
狗蛋本來就委屈,為著晚上到田家吃飯,孫氏中午就熱了些昨兒剩的稀飯給他們吃,這會哪能不餓呢。狗蛋嘴一咧,就要哭。
麥芽趕緊拿了個剛出鍋的饃饃,在中間夾了些菜,然後塞給他,“行了,你別哭,把這饃饃吃了吧,晚飯還要等一會,我還有兩個菜沒炒,馬上就好了!”她曉得狗剩也餓了,便又夾了個饃給他,“你也吃一個吧,省得待會就要留口水了。”
狗剩笑眯眯的接過饃饃,麥芽瞧他手都成黑的了,便打發他去洗手,順手把饃饃擱在桌上,她轉身去炒菜了。
明兒過中秋,不能吃剩菜,今兒的晚飯,便湊合著吃,炒兩個蔬菜,再切些鹵肉,曬的幹蝦子能炒豆腐幹,放些黃豆醬,簡直是鮮上加鮮。另外,之前做的泡菜能吃了,雖然她不想在孫氏跟前擺出來,但也沒辦法,明兒是中秋,辣白菜也能添一道菜啊!不過,若是孫氏問起來,話要怎麽說,那可就有學問了。
不出她所想,那道辣白菜,麥芽切成細絲,正好可以就著饃吃,眾人嚐了之後,沒有不讚好吃的。
特別是田和菊,也不算是她親手做,可她畢竟參與了嘛,吃起來自然是不同的。
孫氏就更不用說了,不過,她更想知道這辣白菜是咋做的。她瞧著田家弄了很多吃食出來賣,如果她猜的不錯,這些辣白菜,以後指定也能火,她要是能學到,不就是多條路子嗎?
見她問了,麥芽看著田和菊不吭聲,想了想,便對她道:“舅媽,這辣白菜,看著挺簡單的,做法可繁瑣著呢,比如這白菜要怎麽切,”
孫氏有點不高興了解,“喲,你舅媽還能有多笨嗎?不就是醃白菜嘛,能有多難,你也太小瞧你舅媽哩!”
孫茂才隻顧著吃飯,對她們討論的內容一概裝作不知,孫氏本來還指望他能幫著說句話,他畢竟也是麥芽舅舅呢!連個大屁都不敢放,這算怎麽回事。可孫茂才,說不吭聲就不吭聲,也不管孫氏在底下踩了他幾腳。
麥芽對孫氏這副自高自大的模樣,內心是很反感,可嘴上也不能再說什麽。冬生不服氣,幫著妹妹說話道:“舅媽,你啥都想幹,隻怕沒那個耐心,也沒那個本事!”
田氏也忍不住插嘴道:“就是,你以為啥事都那樣好幹哩,你要真想學,麥芽也不是不教你,可你得耐得住性子,你別看這一盆泡菜端上來挺簡單的,可你知道麥芽費了多少功夫,光是這辣椒麵,她就磨了好半天,還有這糯米……”
“行了行了,指當我沒說還不行嗎?”孫氏氣呼呼的丟下筷子,站起來,“我不吃了,你們慢著吃,”說了不吃,可臨下桌,還不忘抓個饃饃在手裏。
狗蛋天真的眨著眼睛,顯然,他並不知道他娘為啥生氣,“娘,大姐家好多好吃的,等我們回家的時候,帶點回去不就成了?”
狗剩拿筷子,敲了他的頭,凶巴巴的道:“閉上你的嘴,趕緊吃飯,你不吃了?不吃給我!”狗剩上手就要去搶狗蛋手裏的豬蹄。
狗蛋哪裏肯給他,兩人沒爭幾下,狗蛋哇一聲就哭了,哭聲震得人耳鳳嗡嗡的。狗剩衝他直吐舌頭,“愛哭鬼,不要臉!”
孫氏本來心裏就有氣,見他吵吵,從後麵照著狗剩的頭,就是一巴掌,打的他頭差點就碰到桌上了,“看把你能的,你咋不去欺負比你大的小娃?專就欺負他,也不嫌丟人!”
狗剩挨了打,揉著腦袋,看著孫氏,也不敢吭聲。
孫茂才心疼大兒子,孫氏打孩子一向下手很重,他看不過去,“你說話就說話,別動不動就打人,他那腦袋還沒長好呢,你再給打壞嘍!”
孫氏啐了一口唾沫,狗剩見有人幫他,底氣足了些,不過他大了,不能隨隨便便哭,於是就在桌底下故意用腳踩狗蛋,或是踢他。惹的狗蛋哇哇,哭的更大聲了。
田氏也被吵的頭疼,便抱著狗蛋哄。
田和菊歎了口氣,把碗擱下,有氣無力的道:“我吃飽了,你們慢慢吃,”在臨轉身進裏屋裏,咕噥一句,“真是吵死人!”
這句話恰巧被孫氏聽見了,本來她心裏就有氣,被狗蛋一哭一鬧,氣性就更大了。眼見連田和菊都不把她放在眼裏,這口氣哪裏還咽得下,她蹭的站起來,追到田和菊身後,吼道:“臭丫頭,你說什麽,你說誰吵,哪個小娃小時候不哭不鬧,我告訴你,以後等你有了娃,你就知道啥叫為人父母哩!”
田和菊一向心高氣傲,對於她這種潑婦形為,要是搭理了,會顯得跟她一樣庸俗。所以她當著孫氏的麵,把房門用力關上了。
孫氏以為田和菊是不敢還嘴,又叨叨叨,在門口講個不停。
田氏被她鬧的心煩氣燥,把碗往桌上一跺,“你有完沒完,要是不想在這過節,馬上回你家去,整天在家吵吵,出了門還吵吵,真是閑的!”
一聽田氏要攆她走,孫氏縱使不高興,也不敢再有話。
從始至終,孫茂才都沒吭聲。
兩家七、八口人,連洗澡也跟打仗似的,在這種情況之下,田和菊用大浴桶洗澡的想法隻得破滅,這幾天她一直是用李元青給麥芽做的浴桶洗澡。麥芽自始自終,也沒給她燒過洗澡水,田和菊剛開始也氣的不輕,她又沒做過這些活,哪裏會燒。後來麥芽想了個折中的辦法,她可以幫田和菊燒水,但這水得由她自己打,完了還得她自己拎到房間去,洗完了,她再自己倒趕掉。
這法子隻試了一次,田和菊便吃不消了,隻得改為跟麥芽一樣,在廚房擦澡而已,可把她憋屈死了。
可今兒問題又來了,孫氏一瞧見家裏有大浴桶子,便嚷嚷讓田氏燒水,給她的兩個娃洗澡,讓他們也泡泡澡,享受一下。
麥芽攔住要去給他們燒水的田氏,冷著臉道:“舅媽,水在井裏柴火堆在外麵,你要燒水就自己去唄,反正咱也不是外人,您用不著客氣,我娘還有好些活要做,你應該不會讓她去燒水吧?”
孫氏當然想讓田氏去燒水,可被麥芽話頭這麽一堵,倒不好說了,“我燒就我燒,燒個水還能把人累死?”一轉身,看見孫茂才躺在院子的躺椅上,拿著蒲扇,眯著眼睛逍遙快活呢,她氣不打一處來,“孫茂才!你兩個兒子要洗澡,你不去燒水,還在這偷懶,趕快去燒水!”
她吼的聲音大,把孫茂才椅子上嚇的跳起來,“好好,我這就去燒水,你別亂嚷嚷,大晚上聽著,怪嚇人的。”
他擱下蒲扇,便往廚房去了。
浴桶讓兩個小娃占了,田和菊便跟麥芽一塊重新燒了水,在廚房解決。等麥芽忙完活,回房間睡覺時,她不滿的抱怨道:“他們一家可真磨人,是不是明兒吃過飯他們就要走了?他們要是再不走,我真要被他們吵死呢!”
麥芽心想:你不也磨人嗎?而且比狗剩兄弟兩個也一點不差,我不也忍了你這麽多天,“他家也離不開人,明兒應該要走了吧!”
田和菊顯然不能接受應該這兩個詞,她擱下繡了一半的絲帕,認真道:“啥叫應該,他們明兒要是不走,我非得趕他們走不可,帶著小娃到別人家裏,也不說注意些,那狗剩還在院裏小解,狗蛋更惡心,剛剛我還看見他,把拉到院子裏,差點就讓小黑給吃了,咦……我以後再也不逗你的小狗了,惡心死了!”
麥芽無可奈何的笑了笑,自古貓抓老鼠,狗吃,這是它們的本性,不然哪有狗改不了吃的俗語?再說了,鄉下的孩子,走到哪就蹲到哪拉,他們都習慣了,難不成還讓他們學會坐馬桶呢!
她道:“小黑不是沒有吃嗎?你糾結個啥?”
田和菊直搖頭,“不是吃不吃的問題,總歸是很惡心!”
麥芽知道她一向挑剔,好在田家的茅坑算是比較幹淨的,哥哥花了不少時間,在茅坑周圍鋪的碎石路,坑道也鋪的石子,裏麵經常打掃,麥芽還常用艾葉在裏麵熏。跟村裏的其他人家的比起來,她家的茅坑,真算得上五星級標準,所以田和菊才住得下去。
麥芽自認掰不過她的想法,還是早些睡覺,明兒就是中秋,還要做飯呢!
次日一早,天還蒙蒙亮時,田氏就起來,麥芽聽到動靜,也跟著起床,哥哥自然也不是例外,唯有家裏來的這幾位客人,還在呼呼睡大覺。
好不容易過個節,田氏不想給自己找氣受,便隨他們去了。好在,她的兩娃,都很勤快,一早起來幫她幹活。
這兩天沒下雨,雖然地裏的油菜苗大部分都活了,可是長的比較弱,田氏不放心,便隔一天就要去地裏澆一遍水,冬生擔心她挑水累著腰,每回都同她一塊去。另外,還有那出不來的油菜籽,這時就得重新把油菜布上。田氏在菜園子也下了一些油菜秧,就是為了防止缺垵。油菜籽反正也不值錢,麥芽便讓她多下些,多出來的秧子,也可以種到屋前屋後,還有後麵的塘梗上也能種。
今兒雖然過節,但田氏一早還是得去給油菜澆一遍水,冬生便挑著水桶跟她一塊去,順便回來的時候,就把黃鱔籠給收了。
麥芽留在家裏燒早飯,不過在此之前,她得把這麽多人換下的衣服泡上,但她是分開泡的,孫氏一家人的衣服,她可不會幫著他們洗。
沒有洗衣粉,衣服要是髒的很,就是堿搓,不過堿粉很傷手,她琢磨著,以後在門口種棵皂角樹,以後結是皂角,拿來當洗衣粉用。
泡好了衣服,她還得趕緊去做早飯,先下米燒了一稀飯,想著今天過節,總不能光吃稀飯,便又拿了幾個雞蛋,拿麵粉和好,攤幾塊雞蛋餅吃。等拌好了雞蛋麵糊,她便去菜園拔了些蔥跟割了一小把韭菜,洗好了之後切碎,同雞蛋麵一塊拌了。
他們幾個還沒起來,這雞蛋餅得現做才好吃,於是,乘著空檔她又趕緊去洗衣服。今天過節的菜,她昨兒跟小二打了招呼,讓他從縣城裏帶些,省得他們再往縣城裏跑。
孫氏本來是不想起來洗衣服,還是被田和菊拽起來的,她也不想幫孫氏他們晾衣服,最近她的衣服不用自己洗,可她得負責晾衣服,這是麥芽幫她洗衣服的條件。
田和菊說話也衝,孫氏氣的哪裏還睡得著,在田和菊的監督下,把他們幾人換的衣服洗幹淨,又晾到繩子上。
麥芽也把他們幾人的衣服洗完了,才一忙完,小二便趕著馬車來了。不等栓好馬,就朝裏麵喊,“我來給你們送菜嘍!”這段日子,他跟田家人都混熟了,經常開點小玩笑。
麥芽忙就著圍裙把手擦幹淨,從院裏迎了出來,“你咋來這樣早哩,吃早飯了沒有?”
小二委屈扒拉的道:“我還不是為了給你們家送菜嘛,掌櫃的天沒亮就把我叫起來,害我走路上衝瞌睡,差點沒把車趕到田裏去!”
麥芽笑嗬嗬的道:“還真是辛苦你了,你那待會吃過稀飯再走,我還要煎雞蛋餅呢!”
小二也常在田家蹭吃的,聽了這話,忙道:“那感情好,不過咱得先把東西卸了。”
田氏跟哥哥都不在家,麥芽瞧著車上堆的東西,正準備動手跟小二一塊搬,一道低啞溫厚的聲音,從她身後響起,“你去估做飯吧,這些我來搬就行。”來人不是李元青,還能是誰。他在家裏聽到小二的喊聲,便趕過來了。
他力氣大,搬這些根本都是毛毛雨。
小二跟在後麵嘿嘿的笑,衝著麥芽直眨眼睛,等李元青進去之後,他才悄悄跟麥芽說:“他對可真不錯喲!”
麥芽白了他一眼,沒理他。好不好,她自己心裏跟明鏡似的,哪用得著他去多嘴。
馬車上的東西都卸到院子裏,擺了一大堆。李元青搬完了,本來想替她收拾收拾,但聽見屋裏有動靜,他知道昨兒麥芽舅媽來了,上回他倆見麵就弄的不快活,所以李元青跟麥芽打了個招呼,便回家去了。
小二蹲在地上,把陳掌櫃給他們帶的東西,翻出來,“掌櫃的讓我給你帶些月餅,他想著月餅做起來麻煩,你總不至於還自己做,所以他就給你買了些,你們留著晚上吃,”小二交給麥芽一個油紙包。
麥芽接過打開一瞧,裏麵整整齊齊碼著十幾塊月餅,個頭都有拳頭大小,她湊到鼻間聞了聞,好香,有一股子芝麻跟酥油的香氣,就是不知道裏麵是什麽陷。
小二眼尖的瞧見孫氏出來了,急著叫她把月餅收起來,要是被這一家人看到,隻怕一轉眼的功夫就沒了。
麥芽也不想現在就讓孫氏瞧見,就算要吃也得等到晚上,大家分著吃。她順手把裝月餅的油紙包,塞進將肉的桶裏,高聲對小二道:“我先把中午要吃的菜拎到房屋去。”
孫氏瞧見自己一來,麥芽就走了,雖然不滿,但再一瞧地上還有不少東西,便不跟她計較,半蹲下去,開始每個桶,每個壇子都看一遍。
小二很厭惡她這種行為,他把孫氏的手扒拉開,板著臉道:“這些都是要做鹵肉的材料,你要是不想幫忙洗,就別亂翻,待會再弄混了,再說,我們掌櫃家的壇子都很貴的,碰爛了,你可得照價賠償!”
孫氏被他這幾句話氣到了,直起腰,差點想吐他口水,“有啥了不起的,不就幾個壇子嗎?我摸摸還能摸壞嘍?你瞎吵吵個啥,一個跑堂的小夥計,也敢這麽跟我說話,你也不瞧瞧我是誰?”
小二當然知道她是誰,“喲,我還真不知道您是誰?我認識的都是有頭有腦的人,請問,您貴姓啊?在哪發財啊?家住何處啊?”
一連幾個問題,把孫氏問的滿臉通紅,支吾了半天才道:“我……我是田麥芽的舅媽,你說我是誰!”
小二哦了一聲,又把他上下打量了個遍,“田家的親戚那麽多,你算哪門子!”
“你!你個臭小子,你反了天了,居然跟我這樣講話,”孫氏終於被他惹怒了,擄起袖子就要打人。
麥芽從廚房裏出來,凶她道:“舅媽,你鬧什麽,趕快去洗漱,待會要吃早飯了,吃過早飯還得做中午的飯菜,事情這樣多,你還有心思跟人吵架!”
孫氏氣不打一處來,一個這樣講她,另一個還這樣講,“哎,你這小丫頭,就這樣跟你舅媽講話呢,我可是你舅媽!”
孫氏嗓門一向大,幾句吵吵之後,誰還睡得著。田和菊從窗戶伸出頭,眼睛還在半眯著,“誰不知道你是她舅媽,好好的一個早上,都讓你吵沒了,煩不煩!”
她這樣一說,孫氏更不服氣了,“喲嗬,你們一個個的都來針對我是吧?看我好欺負呢!”
麥芽被她吵的頭疼,真是的,她還真沒完沒了,“舅媽,你要是不想過好這個節,你就盡管鬧吧,那咱都不要過,我看中午飯也甭做了,咱都喝西北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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