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大雜燴

李氏麵帶微笑的看著他們笑作一團,她家的小院,很久沒這麽熱鬧過了。

他們在外麵笑的人仰馬翻的時候,麥芽卻在廚房忙著做糯米藕,還得燒晚飯,家裏既然有藕,那便用青椒炒些藕做菜吃,還有韭菜,可以用千張炒了。另外再給幾個小娃們做個雞蛋羹,反正林德壽他們幾個都吃飽了,除了兔子肉,還熱了些饅頭。不用燒他們的飯,隻管燒她們幾個吃的就成。

糯米藕做起來倒也不複雜,但是說起來不複雜的東西,要想做的好吃,就得按著步驟,一步一步來,否則做出來了,也會失了原有的味道。

李氏知道她要做糯米藕,早挑了好幾節大個的蓮藕,兩頭都沒破損的,洗幹淨了,給她拿廚房來,“除了這些,還有啥別的東西不?”

麥芽想了想,“冰糖有了,待會把冰糖搗碎,再用小火熬一下,嗯……要是有蜂蜜跟桂花就好了,今年桂花開的時候,我沒在家,不然現在就有桂花蜜吃了。”

“有,誰說沒有啊,”李氏一拍大腿,“我聽你說過一回,說是縣城裏的糕點都加了蜂蜜泡的桂花,我就試著做了些,反正那麽桂花謝了也是謝了,我就在地上鋪了塊草席,使勁搖那桂花樹,收集起來之後,又細細挑撿,洗幹淨,再用蜂蜜泡著,都裝在小罐子裏,那天我揭開聞聞,撲鼻的香。”

“那太好了,這糯米藕就得配上桂花蜜才好吃呢,娘,真看不出,你連桂花蜜都會釀了,”麥芽高興壞了,這糯米藕的味道,她隻在前世嚐過,也好久都沒聞到正宗的桂花蜜了。

李氏道:“我這就給你拿去,你先忙你的,我等會就來。”

有了桂花蜜,這道糯米藕才算完整無缺。麥芽抓緊時間,把蓮藕的一端用刀切開,因為選的都是完整的蓮藕,所以裏麵的孔洞,不會有淤泥滲進去。她將泡好的糯米用筷子往藕孔裏塞,得壓實壓緊,把全部的孔都塞滿後,再把剛才切下來的藕頭蓋上,邊上用竹簽子插好,防止蓋子掉下來,糯米溢到外邊。

她才剛把一半的蓮藕裝好,李氏便抱著個小罐子進來了,她把蓋子揭開,拿些麥芽聞聞,獻寶似的道:“香吧?”

麥芽湊上去聞,即使過了季,但依舊能聞到桂花濃鬱的香甜,加上純正無添加的蜂蜜,真是甜到一塊去了,“香,太香了,娘,等會這罐子可千萬別讓小娃們看見,他們要是瞧見了,指定連罐子都得吃了,待會他們要問這糖從哪來的,咱就說是白糖加的蜂蜜,絕不能說你釀了桂花蜜,一個字也說不得。”

李氏笑著點頭,“噯,知道了,回頭我就把它擱在菜櫃子裏,你用完了,把蓋子蓋好,那香味也就不會跑出來了,等他們吃過晚飯走了,我再放回去。”

看著時間不早了,李氏也幫著她一塊裝糯米,看著裝的差不多了,麥芽便讓她幫著把小鍋裏的火升起來,這藕就放在小鍋裏加水烀著,不過得烀的很爛很熟,要是藕肉咬進嘴裏還硬硬的,那便失了糯米藕的味道了,真正的糯米藕,它吃起來一定是糯糯的,軟軟的,吃藕像吃糯米一樣。

灶火越燒越旺,隨著小鍋裏的水沸騰,廚房上空彌漫的熱蒸氣也漸漸聚攏。沒過多久,藕香就飄了出來。隻不過藕身密封著,所以還聞不到糯米的香氣。

看著鍋裏的藕差不多了,麥芽便用大鍋鏟將藕撈出來,那烀藕的湯水還得留著,另有用處。再把藕擱在另一邊的大鍋裏慢蒸,大鍋下麵煮了米飯,中間放個鍋筏,就能蒸藕了,這樣才能將藕完全燒軟乎。

乘著米飯還沒熟,麥芽抓緊著時間把菜炒了,蔬菜炒完,又用油煎了個鹹魚,總算是忙完,才有時間調蜜汁。

把小鍋刷幹淨,將烀藕的湯水倒進去,擱入冰糖和桂花蜜,熬至濃稠呈蜜汁狀,將切成厚片的藕在盤子裏擺好,用勺子舀起熬好的蜜汁澆在上麵,這道糯米藕便做好了。

李氏一直就在廚房,也是第一個聞見香味的,“哎喲喲,這香味叫我聞了,也止不住要流口水呢,要是端到外麵去,肯定要被他們搶了。”

麥芽笑道:“沒事,今晚做的多,足夠他們吃的了。”她把切好的遞給李氏端出去,又去切下一盤,想著鄭玉跟她娘都沒過來吃飯,等會哥哥回去時,得帶給她,便留了一節藕沒切。剩下的全切了,整整裝了好幾盤呢!

糯米藕一端出去,便吸引了小娃們的目光。李氏一手端著盤子,挨個發,每人拿一個先嚐嚐,“別急別急,牛牛他娘還在廚房裏切呢,都有的吃。”

林氏跟黃氏站起來笑道:“叫他們搶吧,我們去吃飯了。”她倆進廚房端菜,看見麥芽又切好兩節藕,原本是沒好意思吃的,可實在是擋不住甜香氣的誘惑,她倆各拿了筷子,平了一塊就在廚房裏吃起來。

入口的甜膩,簡直能把人甜化了。林氏驚歎道:“麥芽啊,你這甜點做的,比城裏那些賣糕點的,還要好吃呢!我看以後你還能在縣城開個糕點鋪子,肯定能賣火啊!”

黃氏也讚不絕口,“我這輩子就沒吃過這麽甜的東西,人家都說比蜜甜比蜜甜,可咱也沒嚐過真正的比蜜甜是個人啥滋味,今天終於曉得了,真是比蜜還甜呢!”

林氏叫她別打岔,她想問這藕是怎麽做的。麥芽也不瞞她,又不是真打算靠這個掙錢,沒啥好瞞的,不過她自動繞過桂花藕這段,那是好東西,她得留著給牛牛跟大頭幾個小娃吃,不能叫別人再看見,否則一人一口,一眨眼的功夫就吃完了。等明年多收集桂花再說吧!

林德壽他們雖然吃飽了,可對她們幾個吃的藕也稀奇,可叫林氏攔下了,說是回去再做給他吃,今兒做的沒他們的份。

一行人吃過飯,把東西分分,都各自帶著小娃回家了。李元木拉著不願離開的大頭小豹,硬是把他們帶回家了。總在這邊,也不是個事,都吃一天了。李氏看著兩個孫子,有些舍不得,想著麥芽晚上有李元青照看著,她便拿了衣服跟他們爺三個一塊回去了,李元木帶娃睡覺不行,兩個娃晚上還得洗澡,他根本弄不好。

秋夜裏,隻要太陽一落山,寒氣便上來了。廚房裏剩下的活,都交給李元青了,因為牛牛困了,麥芽得弄些水給他洗洗小屁屁,雖然不用洗澡,可這基本的衛生還是要講,小屁屁每晚必洗不可,小腳丫子也泡一泡,要是出了汗,後背也得用濕毛巾擦擦,洗好了,睡覺才舒服。

連著幾天降溫,天氣又冷了許多,非得穿小棉襖了。看著天氣合適,李氏便張羅著先把家裏喂的鴨子殺了,過幾天林氏他們就得殺鵝了,不能都趕到一塊,還得上山采板栗,當初跟孔老板他們說好的,也就是這幾日,他們要過來收板栗,到時又該是一番忙碌的景像。

清理鴨子是很麻煩的一件事,耐心不夠,定力不夠可真是幹不過來。去年這個時候,麥芽忙著帶牛牛,宰殺鴨子這種活,都沒有叫她幹,她隻管負責帶牛牛就好了。可今年躲不了,田氏跟林德壽都不在家,鄭玉弄個小娃,更脫不開手,因為她娘家也得準備著過年的事,所以鄭玉娘回家去了,是冬生駕馬車送的。

也不知鄭玉娘從哪掏出來的包裹,整整扛了三大包,也不用人家幫忙,非得自己動手往馬車裏搬。見著麥芽跟李氏都站在門口看,她遮遮掩掩的笑著辯解,都是在縣城裏買的,想帶回去當年貨的。

麥芽心知肚明,也不點破,隻對她道:“嬸子,人活一世,太節省也會很累,還是得想開些,該吃吃,該喝喝,才不罔過這一輩子嘛!”

鄭玉抱著娃也站在門口,小田園被包的跟粽子似的,連眼睛都沒露出來。鄭玉聽到麥芽的話,深有感觸,可是她老娘節省了一輩子,現在讓她過的大方些,似乎太晚了,她哪改的過來啊。

鄭玉娘對麥芽講的話呲之以鼻,她坐在馬車上,撩起車簾,不冷不熱的道:“丫頭,你是沒吃過苦啊,要是讓你多過幾年吃不上飯,連喝口玉米糊糊都奢侈的日子,你保證不會這樣講了,你們這一輩子人真是享盡了福,不像我們那會,所以你才敢這樣講啊!”

李氏不同意她的話了,“她嬸子,你這樣講也不對,他們這輩子享福,那是靠他們自己雙手掙來的,咱們這些老家夥沒本事,沒給他們掙來好日子,現在他們自己掙來了,要往好了過,那也是應該的,咱們思想都過時了,跟不上了,不過我也想通了,有的吃就吃,有的喝就喝,省著摳著是一輩子,好吃好喝的也是一輩子,幹嘛要跟自己過不去呢!說句不好聽的,咱們還能活幾年啊?要是不過好了,都對不起自己。”

鄭玉娘也不跟她爭辯,心想:你現在日子是過好了,兩個兒子都成家了,小兒子還在縣城開客棧,賺老大錢了。可我呢,家裏還有個小子沒成親呢!我累的日子還在後頭呢!

冬生甩起馬鞭子,駕著馬車慢慢遠去了。

麥芽歎了口氣,轉回頭掀開田園的小被子,看見他睜著黑豆似的眼睛,也正看著她。見著鄭玉把他捂這樣狠,她是真看不下去,“嫂子,田園眼睛早能看東西了,你這樣捂著,他該急壞了,這會是中午,天氣又暖和,你不如把他的小被子往下拉拉,把他的小腦袋露出來,也好讓他瞧瞧咱們家的風景嘛!”

李氏也道:“小娃別捂那麽多,要是把身子捂弱,可就不好帶了。”

鄭玉把小抱被豎起來抱著,又把上麵蓋的那部分掀開,“不是我不想去掉,我娘在的時候,隻要看見田園的被子露出一點小縫,就得嘮叨半天,說什麽我小時候就是這樣捂過來,我弟弟也是,要是不聽她的,就該生氣了,所以我哪敢去啊!”

麥芽明白她說的意思,之前麥芽在縣城裏服侍田氏做月子時,她也這樣講。倒也怪不得他們,或許那個時候,小娃是這樣帶的。可以前不代表現在。再說每個人有每個人帶娃的方法,有人帶小娃的方法精細,不給冷著,不給凍著,吃飯喂著,睡覺哄著,恨不得當老佛爺似的伺候著。可也有的人,家裏忙,沒空管小娃,還不會走路的小娃,也就隨手扔在一邊玩,什麽屎啊尿啊的,弄的滿身滿地,褲子濕了也沒空換,就那樣自己捂幹。可他也一樣長大,還比精細看管的小娃長的更結實。

家裏殺的鴨子還沒打理,看著天氣還好,麥芽便讓鄭玉把大門鎖上,一塊到隔壁去,也好去曬曬太陽,再說坐在院裏曬太陽不比窩在屋裏強嘛!

鄭玉這些日子的確在家裏悶久了,急的要死。當下,便回屋拿了幾個厚尿布,鎖上大門,跟他們一塊去李家院子了。

牛牛睡午覺去了,小田園在院子裏被暖暖的太陽一曬,也昏昏欲睡。鄭玉便把他抱屋裏,在牛牛的被子旁邊,又另鋪了床被子,底下再鋪上厚厚的兩層棉尿布,防止他睡著時,再把被子尿濕了。

安頓好了牛牛,她也坐到院子裏,幫著麥芽他們一起拔鴨毛。

鴨子宰殺了,用開水燙一遍,這水溫以及燙鴨子的時間得掌握好,燙輕了,鴨毛不容易拔掉,燙狠了,會把鴨皮燙壞,影響成品的美觀,也不好看了。這技術活還得李氏親手操刀,她在廚房大鍋裏燒了一鍋開水,一隻一隻燙過的,然後才拿到院子裏,慢慢拔毛。

要是擱在現代,鴨毛可是好東西,價格隻比鵝毛低些。

麥芽想著把這鴨絨留下來,回頭給李氏跟田氏一人做一件鴨絨背心,用鴨絨鵝絨做出來的棉衣,輕薄透氣,又很保暖,可是在現代買來的羽絨服,有幾件是真的,大都是把鴨子外層的大毛打碎,用來做填充物。牛牛就不用做了,小娃還是穿棉花的好,否則鴨絨從衣服裏麵飛出來,會很容易讓小娃嗆到。

這鴨絨李氏往年也沒留過,也不會收拾,聽麥芽說可以用來做衣服,便去找了個布袋子,由她把個外邊一層粗毛拔掉,留下裏麵的鴨絨,給她們倆個慢慢拔。那鴨肚子上的絨毛是最柔軟,也是最幹淨的。拔出來後,要是怕有味道,可以用礬水泡一下,再最晾曬透幹,就成了。

鄭玉摸著軟軟的絨毛,道:“往年我也覺著這鴨毛扔了怪可惜的,但又不曉得怎麽收拾,也是想過可以拿來做衣服,可看著這東西這樣輕,遠沒有棉花厚實,做出的衣服怕也是不保暖,便作罷了。”

麥芽低頭拔鴨毛,笑道:“你想想啊,那鴨子冬天再冷,也能下水遊,要不是這毛很保暖,它還不得凍死了,鵝絨比鴨絨還好,因為絨毛朵大,跟朵花一樣,塞在衣服裏,可比鴨絨的還保暖,今年殺鵝的時候,就得把鵝絨留下,回頭咱們試著做幾件,多做幾回就能摸到門道了。”

鄭玉一想也是這麽個理,鴨子可比人經凍,“那成,你先做,等做好了,再看看合不合穿,若是合穿的話,咱給家裏人都做件背心,都說護身先護心,暖身先暖心,背心的用處可比棉襖還重要呢!”

鴨子絨毛底下的那一層小毛,是最難拔的。翅膀上有很多藏在裏麵的粗毛管子,得用指甲掐著,才能一個一個拔出來。鴨屁股上的,也物難弄幹淨。但這些還不算什麽,最難搞定的,是鴨脖子上的小毛毛,耐心不夠的人,恨不得把它脖子剁了完事。

李氏道:“今年這鴨毛還好拔些,你看這裏麵一層絨毛都長出來了,等你們弄差不多,我讓元青在院裏架上柴,把鴨子在火上燎一遍,剩下的那些鴨毛,也就給燒幹淨了。”宰鵝時,也得這樣做,否則清不幹淨。其實這樣的法子雖然麻煩些,可總比前世那些用瀝青剝出來的要安全。

光是清理這十幾隻鴨子,她們幾個就幹了一上午。李元青粗枝大手的,幹不了這細致活,頂多負責燒火打水,拿個東西啥的。

鴨子去了毛,還得從下方剖開肚子掏出內髒,把內髒剝洗幹淨,這一忙,就忙到了天黑。最後一步,就是醃了,卻不是簡簡單單的撒上鹽就了事,而是得搓,把鹽撒在鴨皮上,反複揉搓,這樣能讓鹽粒充分吸附在鴨皮表麵上。

鴨肚子裏麵也同樣得搓均勻了,至於擱多少鹽,全憑著經驗跟手感。

鄭玉一直忙到小田園睡醒,才洗手不幹,這剩下的活,便都是麥芽跟李氏的。要說牛牛真不是一般的乖,他如果鬧騰點,或是纏人點,麥芽也不能一直坐在那幹活,都不用去管他。

下午的時候,李元木帶著大頭跟小豹過來,他知道今兒家裏要殺鴨子,所以想著過來看看有什麽需要幫忙的。他見著李氏在剖洗內髒,二話不說卷了袖子幫她一塊掏內髒,李氏想攔他,這些活,都是女人們幹的,他一個大老爺們,哪會幹這個。

但她卻沒想到,李元木幹起來竟然十分的順手,一看就是經常幹這活的人,一點都不像生手。

麥芽看李元木伸手進鴨肚子裏麵幾番鼓搗,就把腸子肝什麽的,一股腦的全掏了出來。這活可不容易幹,那鴨子內髒也不是隨隨便便就能扯下來的,畢竟是長在肚子裏,而且扯的時候,還得順帶把食囊扯下來,這食囊可不能扯破了,否則會把裏麵沒有消化的食物殘渣撒在鴨肚子裏,這可不是弄點水就能洗掉的,那股子酸味,怎麽去也去不掉。

麥芽看著李元木麻利的幹活,話卻是對李元青說的,“你瞧瞧大哥多能幹,可比你強多了。”

李元青也看見了,他隻是笑笑,大哥比自己強,他能說啥?

李元木苦笑道:“這有啥可說的,以前家裏殺雞殺鴨,都是我打理,幹的多了,自然就會了。”

李氏聽的心疼,以往李元木跟何秀過日子,總是關著大門,誰會曉得他在家裏過的是這樣的日子。可李氏又想到如今孤孤單單的兒子,縱使何秀有百般的不是,做為老娘,她也不能勸分,退一萬步說,還有兩個小娃呢!何秀老不回來,也不是個事。

李氏道:“兒啊,找個時間,去把何秀接回來吧,你要是磨不開麵子,要不娘替你去跑一趟,總不能這樣不明不白的就分開吧?好歹去問問看,我覺著不見得是何秀不想回來,或許是她那個老娘在中間攪合的也說不定呢,該弄明白的,還是得弄明白。”

大頭原本帶著牛牛在一邊玩,聽見李氏講的話,忽然抬起頭來看著他們這邊。麥芽捕捉到他的眼神,瞧見他眼裏的期望,他肯定很想他娘,小娃不能沒有娘啊!

所以麥芽也勸解道:“大哥,你還是去一趟吧,就算為了兩個孩子,他倆這樣小,哪能離開娘呢!”

李元木低著頭幹活,半天也沒吱聲,想來他心裏也是放不下的,但又拉不下臉去何家。心口不一,這句話,說的正是他此時此刻最真實的狀態。

晚飯是李元青燒的,他把大米淘洗入鍋,可這晚上吃的菜,他卻燒不好。隻得去把麥芽換下來,讓她去燒菜,他幫著李氏把剩下的活幹完。

麥芽想著晚上叫哥哥他們一起過來吃飯,也省得他們倆在家吃了。菜,自然是有的,現殺的鴨子不能燒,可鴨雜卻可以拿來燒了。

李氏正在石板上,搓洗鴨腸子,她把分出來的鴨肝鴨心,都拿給她,“這些不燒了,也該壞了,晚上燒成個鍋子,足夠咱們吃的了。”一盆鴨雜也不少呢,加上先前用開水燙熟的鴨血旺,能煮上小半鍋,再弄些湯菜,就夠晚上的菜了。燒鵝雜鍋子也是這樣的燒法,就是換成鴨雜了。

麥芽到井邊把盆裏的鴨雜又淘洗了一遍,廚房裏有洗幹淨的芫荽和小白菜,豆腐也有,她又去裏麵泡了竹筍幹,算是大雜燴吧!

因為燒的是鴨雜,所以得用鹹豬油,在菜油裏滾煉一番,能很好的把鴨雜裏的腥味去掉。等豬油渣煉化了,擱入生薑,然後把鴨雜倒進去,細細翻炒,直到肉色泛白,才能加調料,不過在加調料之前,麥芽又切了些幹紅椒。想著還有大頭他們也要吃,便沒擱太多,隻要有個辣味就成。鴨肝不能煮太久,免得真爛成渣了。看著味道入的差不多,她才繞下去,把灶洞裏剩下的炭,夾到炭爐子裏。再把鍋裏的菜盛起來,裝進砂鍋裏。那鍋也大,燙菜另放一邊,隨吃隨燙也就是了。

忙好了晚飯的事,麥芽才把大鍋掀開,裏麵蒸了一盆軟嫩的雞蛋羹,她小心的把上麵一層蔥葉撥到一邊,舀了些雞蛋羹出來,又盛了些飯,這是要喂給牛牛吃的。

冬生早過來了,在院子裏幫著忙。麥芽端著碗從廚房出來,見鄭玉沒來,問道:“哥,你咋沒把嫂子帶來,該不是叫她一個人還在家做飯吧?”

冬生笑著搖頭,“哪裏是,田園睡著了,她便來不了,等會吃過了,我送些飯菜過去就成。”

“那你現在盛飯送過去吧,等我們吃完,那飯菜都該涼了,菜就在大鍋裏頭,你自己拿東西裝吧,我要喂牛牛吃飯了,”麥芽朝還在玩耍的牛牛招手,一麵讓李元青他們也趕緊把砂鍋端進堂屋的大桌,大頭他們也餓了,可她現在顧不上,隻得讓李氏給他倆盛些飯。

鹹鴨也收拾完了,醃好的,都放在一口大缸裏裝著,等醃個四五天,就能拿到外麵晾曬了。

李氏伸了下腰,“你喂牛牛去吧,大頭,快到廚房來,自己端飯。”

大頭早也餓了,但還是拉著弟弟先去洗了手,才進了廚房。李元木跟李元青一人端砂鍋,一人拎炭爐子。因為晚上的砂鍋大,便用了個大炭爐子,可以直接放在堂屋地上。跟現代的煤球爐子高度差不多,等下把砂鍋放上,人坐在小板凳子上,圍著砂鍋吃,也是一樣的熱氣騰騰。

一家人忙前忙後的,準備著吃飯。李氏用勺子給兩個孫子舀了鴨雜,等給他倆舀完了,才往裏麵加豆腐,加白菜香菜燙著。看著麥芽還在喂牛牛,李氏走過去,道:“要不你先去吃,我來喂吧!”

麥芽自然不答應,“這小子現在拗著呢,你喂不了,還是我來喂吧,您先去吃飯,還有半碗了。”麥芽是坐在板凳上,把牛牛夾在雙腿之間,讓他跑不了。否則就得一路追著喂,天也冷了,那樣喂可不行,一會飯就得冷了。

李元青也過來了,麥芽趕他們都去吃飯。牛牛站在她兩腿中間,對著老爹蹦蹦跳跳,好像很高興似的。李元青蹲下來,輕掐了下他的小鼻子,警告道:“快些把飯吃了,你娘還餓著肚子呢,要是不聽話,爹要打你屁屁的哦!”

牛牛哪知道他這是警告的話,還以為老爹是在跟他玩呢,順勢便抓住他的手指,晃啊晃,小腿蹦的更歡快了。

中間的時候飯冷了,李元青又去盛了一次,換些熱的飯,拌上雞蛋羹,算起來,他也吃了一小碗呢!

冬生帶了酒過來,跟李元木他們幾個喝些酒驅寒。

到了年底,家家戶戶都在忙著準籌備著過年,該賣的賣,該買的買。田裏的事也不用過問,隻得明年開春有個好收成。

本來麥芽還想著過兩天,把家裏的事忙完了,馬上就得回縣城看看客棧。

可這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李和突然從家裏趕過來,通知他們,李太公病重了,氣息奄奄,眼看著就快不行了。

李氏慌了神,暈頭轉向的就要去收拾東西。在鄉下,老人過世是件大事,即使李元青他爹不在了,李太公也是李元青的爺爺,孫子去給爺爺送終,那也是天經地義的事,要是不去,該叫人計閑話了。

看見李氏急了,麥芽趕忙拉住她,一麵勸她別急,隻是說了病重,不是還沒走嗎?這一去,肯定一時半會回不來,得多帶些東西才行。

麥芽跟牛牛自然也是要去的,沒什麽比老人過世更重要的事了,別的事她可以不去,唯獨這事不行。

李氏吩咐李元青帶些錢,萬一老頭子真去了,辦喪事的錢,肯定他們弟兄幾個出,大家平攤的。

麥芽也趕緊回屋收拾衣服,天冷也不用洗澡,帶幾雙布襪子,最主要的還是得給牛牛多帶些衣服跟尿片。李和急吼吼的催他們快些,說是他來的時候,李太公已是進氣少出氣多,可能這會已經不行了。

李氏本來想到了要帶什麽,被他一吼,卻忘的一幹二淨,氣的她照著李和的頭敲了好幾下,“你再催也沒用,還有這麽遠的路呢,我們這會就是會飛也趕不上了。”

李和揉著腦袋,十分委屈,他講實話嘛,難道實話也不給講了嗎?

好不容易把東西都收好了,麥芽還得去跟哥哥說一聲,讓他們幫著看一下家,現在家裏擱著好多鹹貨呢,萬一被個小賊惦記上了,可真要唱空城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