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並不認識什麽內監長。”小荷矢口否認。

原本從小荷進門就提心吊膽的於筱筱,聞言臉色驟然一變,忍不住跳出來說道:“這銀錠是你的你怎麽會不知?”

一直沒有什麽表情的小荷,在於筱筱跳出來質問她的時候,忽然抬起頭來看向她,一言不發。

隻是那雙靜靜凝視她的眼睛裏,仿佛盛滿了太多複雜的情緒,陰霾,失望,震驚,最後化為無邊的絕望,重新垂了下去,安靜的說道:“奴婢確實不認識什麽內監長,這是奴婢送給書遠的。”

“你送給書遠的?那你可知,書遠為何進宮當了太監,這枚銀錠又為何會出現在內監長的手中?”季涼月擰眉問道。

“奴婢與書遠........兩情相悅,但礙於侯府規矩森嚴,又對常常覺得書遠一無是處,所以經常因為錢財吵架。”小荷麵部表情,就連語氣也沒有多少起伏的說道:“或許正因為這樣,他才會用我給的銀子賄賂內監長,想要進宮出人頭地。”

“那你可知,書遠入宮執行宮刑之前,曾被人喂下催情的藥物,導致死亡?”季涼月緊緊的盯著小荷的表情問道。

“奴婢不知。”小荷搖頭。

“你在撒謊!”季涼月的臉色倏地沉了下來,墨染般的瞳孔裏浮現起碎冰般的寒意:“若真如你所說,你與書遠兩情相悅,你怎會把這官銀交到他手裏,怎會允許他入宮為監?

難道你不知道,私盜官銀是死罪,宮刑亦是九死一生的刑罰嗎?”

“奴婢所言句句屬實,並無欺瞞。”小荷咬了咬牙,固執的堅持認罪。

季涼月氣笑:“很好,既然你堅持本督也不難為你,你接著說說這侯府官銀是怎麽到你手裏的?”

說到這個,小荷略微遲疑的看了於筱筱一眼,才垂眸答道:“奴婢在侯府伺候多年,對侯府的人事作息都極為了解,又因身染殘疾,侯府裏的人對奴婢也會多加照應一二。

這官銀正是我趁賬房先生不備,偷了庫房的鑰匙,從存放官銀的私庫裏偷出來的。”

“你偷了多少?”

“一千兩。”小荷抿唇。

季涼月把玩著手裏的銀錠,久久沒有說話,眸底的顏色淡的驚人。

忽然,他將手裏的銀錠往桌上重重一放,似笑非笑的看向於筱筱:“手下婢女做出此等狂悖之事,不知大小姐是否知情?”

“小女不知,我若是知道,一定會阻止她犯下如此錯事的。”於筱筱遲疑的頓了一瞬,隨即點頭道。

於妧妧的臉色猛地沉了下來,於筱筱此舉,直接把罪名給小荷扣死了,真是夠心狠的。

小荷的話到處都是破綻,隻要不瞎都能看出小荷臉上的難言之隱,必然是沒說實話,季涼月卻仍是垂眸問道:“小荷,你偷盜侯府官銀,賄賂朝廷命官,本督此時帶你回良人司審問,你當無異議?”

小荷抿了抿蒼白的唇色剛要說話,就見府外跌跌撞撞的跑進來一個人,打斷了她即將脫口而出的話。

“她有異議!”

眾人抬眼看去,見一名形容枯槁的男子從門外跑進來。

他渾身浴血,月白的袍子被染的刺目至極,一腳剛踏進廳門,就體力不支的摔倒,卻仍努力的看著季涼月說:“她有沒有殺人,更加沒有偷盜官銀,求您不要帶她去良人司。”

突來的變故,驚的眾人許久沒回過神來。

小荷呆呆的看著趴在地上的男人,隻覺一股寒意席滿全身,她看著他一臉希冀的看著自己,滿眸沉痛的說:“荷兒,你為她鞠躬盡瘁掩蓋罪行,可她卻恩將仇報暗中派人殺了我們一家,隻有我一人僥幸逃了出來。

現在,你還要繼續幫她頂罪,助紂為虐嗎?”

轟——

“你說什麽?”小荷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然後猛地看向於筱筱,顫著聲質問:“大小姐,奴婢哥哥說的,是真的嗎?”

於筱筱臉上的表情有那麽一瞬間差點龜裂,好在她演技素來好,隻是一刹那就恢複如常,無辜的看著小荷:“小荷你在胡說什麽,我怎麽可能會害你的父母呢。”

“於筱筱,你這個蛇蠍心腸的女人,你以為自己做的事永遠都能不被人所知嗎?我父母現在還躺在血泊裏,你敢去看看嗎?”小荷哥哥咬牙切齒的瞪著於筱筱,恨不得將她剝皮挫骨的恨意。

可惜,他的生命已經到了盡頭,吼完這一句便再沒有了力氣,軟軟的倒了下去。

小荷忽然瘋了一般的撲過去把他抱在懷裏,身上淺粉的襦裙被染得猩紅一片,痛哭失聲:“哥哥.........哥哥,是小荷錯了,你不要死好不好。”

“我再也不任性了,再也不幫著她做壞事了,你起來我們回家好不好?”

小荷哥哥無奈的搖了搖頭,抬起虛弱的手抹掉她臉上的淚痕,卻越擦越多。

“別哭,哥心疼。”

語音未落,人已氣絕。

於妧妧看著麵前的一幕,心裏堵的厲害,死死的擰緊眉毛。

醫者仁心,她上輩子是軍醫,原是看慣了生離死別,心腸比男子還要冷上幾分,卻在冷硬的外殼嚇,仍保留著一絲柔軟。

那是屬於醫者的良善。

忽然,襦裙下泛涼的指尖被一雙幹燥的大掌緊緊的包裹住,帶著讓人安心的力度,將她心裏那一絲微末的澀意也盡數驅趕。

於妧妧下意識的抬頭望去,就撞進季涼月那雙墨色暈染的瞳孔裏,心神皆為之一震。

季涼月愛撫的拍了拍她的手腕,才收回手看向於延,意味深長的道:“侯爺,看來這事是越來越複雜了。”

於延沒有注意道季涼月方才與於妧妧握手的一幕,他的心思都放在了麵前,不知從什麽犄角旮旯蹦出來的男人身上。

聽到季涼月此言,頓時神色一凜:“九千歲聖明,先不說這男子所述是否屬實,單說小女一閨中女子,哪裏來的本事去雇凶殺人,微臣以為這其中或許另有隱情,若小女當真做下這等錯事,本候絕不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