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一會兒,於妧妧忽然對侍候在兩旁的喜婆道:“我有點悶,你們把窗戶打開,讓門外守著去吧。”
“可是.......”喜婆有些猶豫,上麵可是千叮嚀萬囑咐,讓她們好好伺候這位主子,半點不得馬虎。
“怎麽,我說的話不管用?”將兩人不動,於妧妧語氣沉了下來。
喜婆頓時嚇了一跳,於妧妧可是一國之母,再加上今日婚典上皇上屈尊為她提鞋的事早已傳開,可見愛重,借她們十個膽子也不敢怠慢。
頓時再不敢猶豫,連忙退了出去。
喜婆剛走,於妧妧就掀開蓋頭,重重吐了口氣,目光掃過緊閉的房門,確定兩個婆子守在外麵沒有動作之後,才一把掀了蓋頭,朝不遠處的圓桌走去。
桌案上擺著紅棗,花生,桂圓,蓮子,取早生貴子之意,她目光一一掃過,眼神晦澀,最後落在擺在桌邊的合巹酒上。
精美嫁衣下的身軀僵硬了片刻,才從指間緩緩拿出一個小巧的紙包,將裏麵的藥粉悉數倒進酒壺,重新蓋好蓋子,隨後走到一旁龍鳳燭前,將手裏包藥的紙包燃成灰燼。
一切做完後,於妧妧才重新回到床榻上,蓋好蓋頭,安靜的等著季涼月回來。
發生了那麽多事後,她無法再和季涼月如以前一樣相處,至少現在做不到。
可自從回宮後,這一個月來,季涼月對她嚴防死守,她根本沒有半分逃走的機會。
如果說還有離開的可能,唯有今夜,洞房花燭,是季涼月唯一卸下心防的時機。
“吱呀——”
不知等了多久,房門終於被推開,一雙繡著暗金龍紋的短靴踏了進來,踩著矜冷的步子朝她靠近。
接下來,是要喜婆給新郎遞喜秤,挑開新娘蓋頭,才算禮成。
守在門口的喜婆下意識想要跟進來,被季涼月直接反手關門擋在了門外,兩個喜婆麵麵相覷,識趣的退下。
季涼月走到床邊,垂眸看著端坐在床榻上安靜溫婉的女子,眼底的柔情仿佛要將她淹沒了一般,四溢而出。
他沒去碰喜秤,直接用手掀開她的蓋頭,露出下麵嬌美的容顏,柔聲開口:“新婚快樂,我的皇後。”
於妧妧麵無表情沒有回應,季涼月也不在意,直接牽著她的手走到桌邊,倒了兩杯合巹酒,其中一杯遞到她的手中。
“我知你心中不願,可今天是我們大婚的日子,別拒絕我,好嗎?”似是怕她拒絕,季涼月環著她的腰身,低聲哄勸。
於妧妧沒有說話,接過酒杯與他交纏著雙手,一飲而盡。
季涼月眼底浮起笑意,垂眸將酒杯遞到唇邊,正要喝下,表情忽然一滯,眸光落在麵前的酒杯上,眼神晦澀了一瞬。
於妧妧注意到他的異常,心頓時提了起來:“怎麽了?”
她知道這個男人有多敏銳,想要糊弄他,不是一件簡單的事。
“沒什麽。”季涼月抬眸凝視著她燭光下嬌美的臉龐,眼神說不出的複雜:“隻是覺得,能跟你一起喝合巹酒,季涼月此生無憾。”
“又不是第一次,至於嗎?”於妧妧心虛的撇開目光。
季涼月微微一笑,忽然傾身在她嘴角親了一記,隨即不再遲疑,低頭飲下杯中酒。
於妧妧鬆了口氣,抬手要扶他到**休息,卻被季涼月反手捉住手腕拉到懷裏,在凳子上坐下:“你累了一天,還沒吃東西,我讓廚房準備了膳食,馬上送過來,你先吃些墊墊胃。”
“不用了吧,我不餓。”於妧妧麵色微變。
“不行。”季涼月親昵地蹭著她的臉頰:“我心疼。”
於妧妧說不出拒絕的話來,隻能期待送膳食的侍女能動作快點,不要不巧的趕上毒發。
大約半刻鍾後,房門被敲響,侍女端著膳食魚貫而入,將精美的盤子依次擺放到桌麵上,隨後侍立在一旁。
於妧妧有心讓侍女出去,但她本就心虛,覺得這樣做有些刻意,便忍著沒有開口。
她不開口,季涼月也仿若未覺般,隻細心照顧著給她布菜,並沒有讓人出去的意思。
於妧妧不知道季涼月是沒有注意,還是刻意為之,隻好沉默不語。
目光卻總忍不住朝他麵上飄去,她在合巹酒中下了大劑量的蒙汗藥,這會兒早就該發作了,可季涼月神色如常,眼神清明,半點沒有渙散的征兆。
如果不是她親手下的藥,於妧妧都幾乎以為自己記錯了。
到底怎麽回事?
“怎麽一直看著我,我臉上開花了?”季涼月察覺到她的目光,似笑非笑的看著她打趣。
見她吃的差不多了,季涼月揮手讓人撤了席麵,瞬息的功夫房間內便恢複了安靜,房門被關上的瞬間,於妧妧剛要送一口氣,臉上就被濺上一片溫熱的水漬。
她微微一怔,下意識抬手去抹,結果就抹下大片粘稠的血跡,她轉頭朝身側看去,恰巧見到季涼月唇色慘白的朝地上摔去。
砰——
季涼月摔到地上,還不住的往出咳血。
於妧妧驚駭的瞪大眼睛,嫁衣下的指尖不住的驚顫,整個人都是懵的。
她給季涼月喝的隻是平常的蒙汗藥,怎麽可能咳血?
於妧妧渾身的血液都涼了下來,她猛地起身將季涼月從地上半抱著攬在懷裏,指尖輕顫著搭上他的手腕。
“你就.......那麽恨我嗎?”季涼月眼神平靜的看著她,將所有的苦澀吞進肚子裏,連被刺痛的心一起埋葬。
他不是沒發現合巹酒裏下了藥,可他還是麵不改色的喝了下去。
他在等,等她阻止他。
可他等了許久,直到辛辣的酒水劃過食道,她仍沒有開口的意思。
那一刻,他是絕望的。
“我......”於妧妧搖頭,心緒不穩,連探查脈象都十分吃力。
她想否認,她雖然怨他卻從未想過要他的性命,她隻是想要離開,酒裏下的隻是蒙汗藥而已。
可她無法解釋,為什麽季涼月喝了會吐血,脈象竟有中毒的征兆。
“既然這麽恨我,在城外為什麽還要阻止我?”季涼月平靜的眸底一點點滲出哀傷,卻仍是笑著勾了勾唇:“再城外跑,比從皇宮逃離要輕鬆的多,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