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書房內。
皇上躺在軟塌裏,看著窗外淒冷的雨水,想起方才與季涼月在禦書房不歡而散的談話,又是一陣怒火攻心,抬手就將手邊精致的擺盤揮到了地上。
擺盤砸到一旁服侍的小太監臉上,瞬間額頭血湧如注,卻顫巍巍的忍疼不敢吭聲。
站在一旁的大太監見狀,立刻上去踹了那小太監一腳,叱罵道:“小兔崽子,伺候人都伺候不好,還不趕緊收拾東西滾出去!”
“是是是.......”小太監被踹的身子一歪,卻不敢怠慢,連忙收拾了地上的狼藉,逃也似的離去。
心情不虞的皇上見狀,心口的鬱氣這才稍稍散了一些,對著大太監問道:“李成德,你說朕應該給他們兩個賜婚嗎?”
至於哪兩個,自然不必多問。
“皇上,老奴愚笨,不知這賜婚一事有何不可啊?”李成德默了一瞬,便笑靨如花的湊了過去。
在宮裏伺候了這麽多年,皇上是什麽心思沒人比他摸的更透,他既然這麽問了,心中自然是已經打算下旨賜婚了,多此一問不過是求個心安罷了。
“於妧妧是送去和親的人選,如何能嫁給九千歲?”皇上的眉眼登時冷了下來。
深知皇上脾性的李成德也不慌,仍舊笑著說道:“這於妧妧不是還沒賜婚呢嗎?既然沒有,就是待字閨中的女子,誰都嫁得,如何不能嫁給九千歲呢?”
“但是,這個女人在季涼月心裏的位置太重。”這才是皇上最忌憚的地方。
今日宴會之上,季涼月對於妧妧的維護可謂是絲毫不加掩飾,偏執又熱烈,他從未在季涼月身上見過如此鮮明的感情,實在讓他不得不忌憚。
“這個.......依老奴來看,若是這般,更應該成全這兩人的婚事了。”李成德眼底劃過一抹詭光,將心底的想法說了出來。
“這是為何?”皇上不解的皺眉。
李成德笑了笑,討好的解釋道:“皇上您看,曾經的九千歲就像一坨冰,堅不可摧,沒有弱點。
而現在,這坨冰有了裂痕,而侯府三小姐就是那裂痕,是九千歲的軟肋,您若是把三小姐許配給了九千歲,那麽這個軟肋就一直存在,有軟肋捏在手中,還怕他不聽話嗎?”
反之,若是皇上現在棒打鴛鴦,把於妧妧遠嫁和親,不僅會激起季涼月的戾氣和反目,還是徹底斬斷這根軟肋,讓季涼月變得無堅不摧,無處下手。
忌憚季涼月多年的皇上,比誰都更清楚,要找到季涼月這個男人的軟肋,有多不易。
這麽多年,也就隻出現這麽一個而已。
一番話,猶如醍醐灌頂,讓皇上瞬間幡然醒悟。
他望著窗外的雨幕,眸底的狠戾一點點被笑意取代:“你說的對,好不容易找到的軟肋,怎可輕易折了?”
隻要有於妧妧在他手中握著,季涼月就不敢輕舉妄動。
更重要的是,季涼月開出的條件,讓他說不出拒絕的話來。
虎符。
他竟知道虎符的下落。
半年之前,他的虎符在禦書房內不慎丟失,至今下落不明,這也是他不敢和蒼耳國輕易開戰的原因。
若是臨到戰前,他卻拿不出虎符來調兵,天下豈不大亂了?
若季涼月真的能幫他把虎符尋回,他成全他們又如何?
既贏回了虎符,又多了一個拿捏季涼月的軟肋,一舉兩得,沒有比這更劃算的事了。
“那皇上,要不要奴才把他們叫進來?”李成德見狀,試探著問道。
卻不料,皇上的臉立刻沉了下來,目光沉沉的掃了他一眼,冷聲道:“不急,就讓他們跪一個晚上,長長記性。”
次日,清晨。
於妧妧在禦花園跪了多久,季涼月就在旁邊撐傘陪了她多久,天色漸亮的時候,兩個人的臉色都白的幾近透明,染著幾分憔悴。
忽然,一道急促的腳步聲朝這邊靠近,於妧妧一怔,下意識抬頭看去。
遠遠的,就能看見大太監李成德疾步朝這邊走來,跑的滿頭大汗:“九千歲,三小姐,皇上吩咐咱家帶您二位去禦書房問話,兩位請跟咱家走吧?”
於妧妧一怔,她都做好皇上直接下旨殺頭的準備了,卻沒想到皇上在這個時候決定見她?
雖然有些不明就裏,於妧妧還是撐著身體準備站起來,卻沒想到剛一動,膝蓋就是一陣鑽心的刺痛,伴隨著一層層噬心的麻木,讓她臉色驟變。
想也知道,跪了一夜的腿肯定會受不了的,有這樣的反應也是正常。
季涼月仿佛早就知道於妧妧的情況,穩穩的接住她,不由分說的將她攬進懷裏,寬厚的大手覆在她麻木酸疼的膝蓋上輕輕揉著,溫聲說道:“不急,我給你揉揉,不痛了再走。”
李成德:“.......”什麽叫不急?這可是聖上召見!
不過他一個大太監,在九千歲麵前就是個狗腿子,哪有發言權?隻能認命的等著。
直到於妧妧的腿不再痛,可以自己站起來之後,兩人才跟著李成德朝禦書房走去,剛一進門,就見夜離也坐在裏麵,正在和皇上低聲交談。
皇上一眼便看到兩人濕漉漉的衣服,因為季涼月幫於妧妧揉腿耽擱了一會兒,就沒時間再去換衣服,隻好就這麽直接過來了。
這應該算聖前失儀吧?
不過,皇上隻是瞥了一眼就別開眼去,並沒有打算計較,更或者說季涼月難得狼狽的樣子,讓皇上心口那股鬱氣都跟著散了不少。
他轉頭對著夜離說道:“平西王,朕雖說了凡是你看上的女子,朕必定成全,但前提也要人家女方同意,這侯府三小姐性子倔強,不服管教,你也不想娶一具屍體回去吧?
不如朕為你做主,再選一位相貌品行家世兼備的女子,嫁你為妃,如何?”
夜離一聽這話,就知道皇上分明是被季涼月勸動了,趁著他重傷的時候,讓皇上改變了主意。
可是他怎能甘心?
“可是怎麽辦,隻有於妧妧入了本王的眼,旁的女人便都看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