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父與子
了旬日疙景,月娘終幹回來!林二洪自然是哄的冊糊”般歡喜。夫妻親熱一番之後,趁著興頭還沒有過去,趴在月娘的肚皮上,很溫柔的撫摸著月娘細瓷般精致的肌膚,說去春桃的事情。
剛剛雲罷雨收,月娘就如遇了醋的蝸牛一般癱軟在丈夫身下,身上還帶著細密的汗珠兒,一番慵懶之態。
說起春桃,月娘並沒有什麽激烈的反應。而是麵帶微笑的聽著郎君把話說完。笑嘻口喜的說道:“自古夫為乾妻為坤,冤家說的這些奴也明白。好男兒三妻四妾本也尋常。
奴家又要照顧著天豐號的產業,雖是極力逢迎,終究難免冷落了夫君。冤家有納側室的想法也是人之常情,這有什麽不好說的?”
月娘順手摟住林三洪的頸項、接連親了幾個肥的,吃吃嬌笑著說道:“我的小冤家”虧你這般委屈,何不早些說出來?咱家的境地多養活一個兩個的偏房又算什麽大事了?大香小香是我從娘家帶過來的丫頭。也是使喚慣了的,脾氣性格也算溫良,別看今年尚止十六歲伺候人的手段卻不少。若是冤家喜歡,便給她們個名分。這又不算個什麽
自古以來,如杜月娘這樣的大戶人家,總會有陪嫁的通房丫頭。對於這樣的通房丫頭來說,早就有了被老爺收入房中的心理準備。這也她們最後的歸宿。因為這些丫鬟是從娘家帶過來的,最和主母一條心,日後就算是生下兒女。也不會形成和嫡生子女競爭的局麵。通常情況下。把通房丫鬟晉升為偏房,都會得到妻的允許。
“大香小香姊妹做事勤快。人也伶俐。我自然是喜歡。”林三洪盡量讓自己的話顯得更婉轉一點:“隻是”隻是大香小香年歲尚且不大。等幾年也不大打緊
月娘膩膩的笑著,隨手揉捏著丈夫的身子,興致漸漸起來,一翻身就把林三洪壓在身下。搞了個顛倒的姿勢。吻著他的頸項在耳邊說道:“冤家是不是看上了哪家的千金?說出來給我聽聽”
月娘是何等精明之人,絕對是故意這麽說的。她早就看出林三洪是在說春桃的事情,故意裝做不知而已。
“我是說”我是說春桃的年歲也不小了,在咱們家沒有個名分始終不好。我想”我想”母親那邊也說起過,我想不如”
月娘一個深吻阻住了林三洪的話頭,良久之後才分開相貼的四片嘴唇,似有心又似無意的說道:“春桃妹妹呀,若是春桃妹子也是個可憐的,又和冤家你有竹馬青梅之誼。冤家今日提起,奴本不該說三道四”
這自然是月娘比較婉轉謙虛的說法,在納妾的事情,她這個結之妻擁有無可爭議的權力,不管她同意還是反對,絕對不是什麽“說三道四”
“非是奴家嫉恨。當初的那些個事情也不算什麽。隻是自古以來便是男過十色不為淫,女見兩家便為辱。作為女子,自當以一夫而終,外畏公議而內顧名行。春桃妹妹一而再再而三的鬧出這麽許多事情。流言蜚語還能少了?即便是冤家不在乎舌頭翻浪口水淹人的事情,我這個做妻的可不能不在乎”“可是”
“奴家曉得夫君是憐惜春桃妹妹的難處。縱使奴同意了又能如何?春桃妹妹的品行想必你比我更加清楚,若是進得我門來,我如何對她?若縱之以寬,肯定會持驕而無禮,若待之以嚴,必又怨而寡恩,說不得會鬧出許多糾紛來。以後內宅裏頭肯定是雞飛狗跳不得安寧”
月娘似乎是很誠懇的樣子,頗有幾分苦口婆心的架勢:“春桃這個人,若是作為妹妹。尚或可以。若是納為妾室。則是害人害己,”
擺出一副我這刻,是為了你好的樣子,不管說的多麽有道理。也不論言辭是如何委婉,月娘的態度都很堅決:納妾可以,但是納春桃為妾,門兒都沒有!
林三洪早就料到會有這樣的結果,對於月娘堅定的拒絕態度一點也不感覺到意外。隻是想到春桃的未來,難免有些神傷。
月娘自然看出林三洪神色之間的黯然。俯下赤條條的身子偎在林三洪身上,十分溫柔的做出許多親昵動作:“冤家依了我這個,以後便是天大的事情也依冤家。若是嫌我經常不在家覺得苦悶了,郎君可以納別的偏室,無論是大家年金還是街頭女子,隻要不是春桃,奴絕無二話,”
林三洪知道自己的妻子是個悍性的,一次不同意就等於是永遠不同意,無奈的說道:“罷了,此事再也不必提起,”
“也好”在原則問題上取得決定性的勝利之後,月娘其實是很歡喜的。為了照顧林三洪的情緒又刻意的溫存了片刻,這才輕聲對著外麵喚道:“大香小香,兩個。丫頭死哪裏去了?還不趕緊伺候老爺夫人?”
就在外麵伺候著的兩個,俊俏小婢趕緊置了熱水手巾,伺候家主夫婦洗漱安寢。
趁著林三洪上床的光景,月娘悄悄對兩個小丫鬟說道:“你們倆盯著春桃一些,莫讓她搶了你們的位置。”
“是!”
大香小香自然是和月娘一條心的,既然是陪嫁的丫頭,以後說不得會成為偏房。家母的意思已經十分明確。為了她們自己的未來也知道應該怎麽做了。
夫婦二人上床安歇,一夜無話。
像絲作坊裏的事情千頭萬緒,最要緊的是先把作坊的各項功能健全了。起碼要有個。工廠的樣子。而不是亂哄哄的象個雜貨鋪,然後才提得上管理製度的革新。
在林三洪的心目中。工廠就應該是一個相對封閉而又帶著獨立性質的區域,最起碼要有最基本的基礎設施。現在的豐隆昌繩絲作坊連個圍牆都沒有,其他也是雜七雜八,這是絕對不行的。
臨時雇用了幾十個,泥瓦匠。又從作坊裏抽調二十來個不懂技術的,加上過來幫忙的武家營山民,準備在年前把作坊
在這樣的農閑季節,臨時的傭工很容易招募,許許多多賦閑在家的農人都趕過來幫忙:搬運磚石挑擔灰土這種活計,隻要有把子力氣是個。人就能幹,在這樣晝短夜長的時候,幹不了幾個時辰就有十好幾個銅錢的進項,還能在作坊裏混兩頓飯吃,傻子才不來呢。
不過在這些人當中,也不全都是能吃苦肯幹活的,少不得有些偷奸耍滑濫芋充數之輩,對於這種人,林三洪也毫不客氣,直接讓人結算了當天的工錢立刻讓他走人。
在搬運大方磚上腳手架的過程中,所有人都是肩上背著四塊方磚,在一人多高的腳手架上來回奔走。這種大方磚頗有些分量,四塊在一起的話。說重也不算太重,自然也不能多麽清閑,基本是在正常人所能夠承受的程度之內。
偏偏就有個,個頭比較矮小的少年是個另類。
這個少年背著兩塊方磚,負重比別人少了一半,走的如同蝸牛一般。大家都背著分量不輕的磚頭,想要卸下來卻被這個家夥擋在前頭,幾乎所有人都受了一的連累,,
若是在平時。大家最多也就是以粗俗的言語低聲罵幾句也就算了。可現在林三洪這個東家就在旁邊看著呢。有這麽個偷奸耍滑的軟蛋在前邊礙事,好像大家都是故意偷懶一般。
其實並不是大多數人偷懶,而是被前邊那個瘦弱是少年給耽誤了。
有這種人存在,不僅多幹不了活,反而會嚴重的拖累大家。所以林三洪很直接的說道:“讓他下來。結算了今日的工錢走人。”
等背完了這一趟,春桃過去塞給少年幾個銅板。示意他可以走了。
“東家,東家”一個足足比林三洪矮半個頭的中年漢子看到這情形。趕緊走過來低聲懇請:“東家,這下子不是偷奸耍滑”
“我看出來了,他沒有耍滑偷懶,而是真正的不行,幹不了活兒
“東家。再讓他試試吧。再背一趟,若是再不行”中年漢子約莫四十五六歲的樣子,鬢邊已見華,臉膛黝黑,眼神中滿滿都是懇切之色:“請東家再給他一次機今,”
“那好吧,讓他再背一趟。”
中年漢子大為歡喜,連連道了幾回謝,嗓門洪亮的大喊著:“碰到好心的東家了,再給你小子一次機會,”
瘦弱的少年低著頭走回來。中年漢子不住的叮囑:“力氣就是泉裏的水,永遠也用不完。累隻是你的感覺,忘記他。好好幹給東家看看
中年漢子親手將四塊大方磚負在少年背後的竹簍中,少年哪裏吃的起這麽大的分量,腰身頓時彎的如同煮熟的蝦子”
“挺腰。看前頭”中年漢子大喊著給少年鼓勁兒:“我的兒不輸別人。做出個。樣子來給東家看到了!”
四塊方磚在別人眼中不算很重,卻足以使這個瘦弱的少年不堪其負。雙腿明顯是在打顫,臉上的冷汗都冒出來了。勉勉強強走上搭板。無論如何也上不去高高的腳手架了。
“上去,上去”
很明顯少年已經盡了全力。可體力上的絕對差異讓他根本就不能勝任這樣的體力活,不顧一切的攀上腳手架的那一瞬間,再也吃架不住身上的負重,一腦門子就從高高的腳手架上栽了下來。
腳手架這麽高,從上邊栽下來肯定會個七葷八素,就是傷了筋骨也有可能。在一片驚呼聲中。林三洪網要邁步過去查看少年是不是受了傷。那少年已經搖搖晃晃的站立起來,額角上擦出一道口子,鮮血正淋漓而下,刹那間就染紅了半邊臉龐。
少年看看高高的腳手架,帶著哭腔說道:“爹,我不行”
“放屁!”聽到少年說出“不行”二字。中年漢子立刻就惱了臉麵。劈手扯過一根茶杯口粗細的木頭棒子,劈頭蓋臉就是一通連打。還不住的大吼著:“我的兒子說什麽都成,就是不能說不行”如此顧頭不顧腚的狠打,敲的少年抱著腦袋往腳手架下邊亂鑽亂躥。
看中年漢子敲打少年的這股子狠勁,好似有什麽仇恨一般,若不是少年親口說出,誰能相信這是一對父子?
在任何一個時代,老子打兒子都是絕對的天經地義。尤其是在大明朝。當爹的就是把兒子打死了也不為過。
可這漢子對兒子未免也太狠了些,在場的所有人都看出這個少年的身子骨太過贏弱,根本就無法完成這樣沉重的體力活,偏偏這個做爹的好似沒有看到一般,,
林三洪也唯恐少年被他爹真的打出什麽毛病,趕緊上去抱著中年漢子:“教兒子也不是這麽個方法吧?停手,停手,”
中年漢子的怒氣似乎消了一些,很認真的對林三洪說道:“東家,不成器的兒子就應該下狠手,我就是耍他知道,好男兒永遠也不能說不行。作為一個,男人,隻要咬緊牙關。永遠也沒有不行的時候”
中年漢子招招手,示意自己的兒子過來。
畏畏縮縮躲藏在腳手架下的少年猶豫了一下,終於不敢違抗父親,低著頭走過來,”
就在所有人都以為中年漢子會安慰少年的時候,這個敦敦實實的漢子猛然掄起手中木棒,正正的打在兒子的屁股上,”
少年本就贏弱,如此吃得起父親如此狠命的一擊?當即撲倒在地,淒慘的大叫一聲,扭曲著身子在地上翻滾。
這是父子麽?是仇敵吧?
讓所有人都想不到的是,中年漢子根本就不在乎兒子是不是被自己打壞了,而是手持大棒厲聲大喝:“站起來,我郭家隻有站著的男兒,沒有躺著的子孫
少年再次站起,咬牙切齒的撿起地上的背簍”
林三洪算是看出來了,這個中年漢子對自己兒子極嚴,教子以嚴本沒有錯。但是嚴格到這種變態的地步就不對了。少年本就體力差,又似心二成紋個一樣子。再堅持和別人樣背這方磚,說不準會小大的事呢,趕緊說道:“算了,孩子還就讓他幫我計籌吧。”
計籌就是統計每人幹活的數量,到時候好準確的分配工錢,是個十分清閑的工作,至少不需要什麽體力。
中年漢子卻是搖頭:“我知道東家是好心,我也想兒子能輕輕鬆鬆賺口飯食。可這樣不行,男人要想出息就得摔打,就的在風裏火裏鍛煉,體力不行不要緊,要是心氣上也不行,就真真的廢了呀。這孩子小時候沒有吃過苦,都已經十六了,再不摔打摔打,這一輩子就完了!”
雖然這種教育子女的手法有點駭人聽聞。可那是人家自己的事情,林三洪縱是憐憫這個少年也沒不好過多插手。整整一個上午,郭家父親根本就不顧兒子的贏弱,繼續讓他背運磚石,不足之數加到自己身上”
到了中飯的時候,每個。人都有兩個雜合麵的饃饃,稀粥管飽。中年人這才露出難得的慈愛之色。把分到手的兩個饃饃全部塞給兒子。自己隻灌了一肚子稀粥。
林三洪看在眼中,也是唏噓不已,若不是家裏實在貧窮,誰舍得讓孩子受這種艱難?所以特意從筐子裏取了幾個饃饃塞給中年人:“吃吧,耍不然沒有力氣。”
“多謝東家。”中年很客氣的接過饃饃。又順手放回食筐當中:“說好每人倆饃,這就是規矩。我知道東家這是憐我父子,可規矩不能破。兩個饃饃雖然事規矩是大,便如統率大軍一般,軍法是無論如何也不能破的。”
“郭老哥是行伍出身?”
“當了大半輩子的兵,伐過一次雲南打過一回遼東,征過五次蒙古,”
幾句話就讓林三洪舌目相看。
這個中年漢子不過四十五六的年歲,絕對不會過五十,居然打過這麽多大仗,幾乎參加過明初一般的戰爭。絕對算是老兵裏頭的老兵了,就算沒有功勞,光是憑著這個熬出來的資曆也可以換個不大不的武官當當,為何會淪落至此?
“哈哈,當官?我這一輩子當的最大的一回官就是正九品的城門守,手底下管著兩扇大門和四五個人”中年漢子似乎不願意說起往事。趁著說話的光景又喝了碗稀粥,緊了緊束腰的帶子說道:“要幹活了,”
“郭家老哥”要不我給你換個輕鬆一點的活計吧?”
中年漢子爽朗的大笑:“東家不必如此。若是真的憐我父子之艱難。能給我們爺兒倆在作坊裏安排個長久謀生的活兒,郭姊烈就感激不盡了。”
一語既畢,中年漢子郭姊烈喊起兒子就去幹活。
林三洪讓春桃去鎮子裏買了些酒肉,等到夜幕降臨散工的時候,林三洪喊上郭姊烈父子:“郭老哥,我也琢磨過了,若是你們想在作坊裏長久的幹下去。我也可以安排。”
“多謝東家了。實不相瞞,家裏還有三個女兒和一個糟糠之妻,再加上老母,早就揭不開鍋了。要是再找不到糊口的營生,隻怕連房租都交不起。一家人就要露宿街頭
“郭老哥你做個火工,至於令郎,還是做個倉管吧。”
管理倉庫比較輕鬆,不需耍多大的體力。正適合贏弱的少年。
郭姊烈自然能看出林三洪是在照顧體弱的兒子,再次道謝之後說道:“少年人可不能讓他清閑了。免得懶到骨頭裏。東家還是把我們父子的職位對換一下吧。”
“既然郭老哥有此意思,那就對換吧。”
裏間的春桃擺開了酒菜,隔著門簾子喚道:“三洪哥哥,酒菜都侍弄好了,進來坐吧。”
林三洪挑起門簾子,右手虛引,示意郭家父子入內共坐:“為賀以後與賢父子共事,略略備了些薄酒
“還要吃東家的酒?真真的是”哈哈。算了,我也不說這些虛話。早已許久不曾吃夠酒了,剛才就聞到酒香,哈哈,多謝東家,多謝東家了。”
“郭老哥爽快,快快入座。”
這個郭沸烈參加過五次征伐蒙古的大戰。對蒙古那邊的風土人情讓川地理肯定熟悉的很,眼下朱林已經準備對蒙古用兵,林三洪也需要掌握一些細節。何況這種人遲早會用到,自然不吝拉攏一下。
郭家父子與林三洪坐定,林三洪客客氣氣的擎起第一杯酒示意共飲。這個郭姊烈是個爽快的。一點也不客套,酒到杯幹。旁邊坐著的郭家少年卻是滿臉為難之色,猶豫半天才說道:“東家抬愛,小侄不善飲酒”
這個少年比林三洪年輕幾歲而已,但是林三洪呼其父為老哥,他自然要執子侄禮。
郭姊烈哈哈大笑:“男人哪有不吃酒的?說出去讓人笑話死,四妹盡管多吧…”
四妹?林三洪愣怔了好半天才明白過來,原來郭姊烈的兒子叫郭四妹。
因為剛剛洗過臉,這個叫做郭四妹的少年愈顯得眉目清秀肌膚白哲,若不是在下午曾親眼看見他脫下褂子打赤膊背磚頭,肯定會認為這個俊俏少年是一個女扮男裝者。
男人生成這般模樣,又是身體纖弱,稍微打扮一下,比許多自負有幾分姿色的美貌女子都不遜色了。
郭四妹不敢違背父親,隻好舉起酒杯,想喝砒霜一般閉著眼睛一飲而下,立刻就被嗆的咳嗽連連,愈顯得麵若桃花,恍惚之間就又多了幾分女兒姿態。
郭姊烈最見不得兒子像個女人。可這也是無奈之事:“我膝下三女一男,郭家之後這麽一根獨苗。前些年我又不在家。這孩子他的三個姐姐共同生活的太久,不僅名字叫做四妹,就是為人處事也象女娃娃,實在支撐不起事情,不多鍛煉鍛煉以後就真的廢了。男人麽,長成什麽樣子不打緊,隻要是心如堅石意如泰山,否則還算什麽男兒?偏偏我的這個兒子性情軟弱”哎。不說了,趁著東家有酒,多吃幾杯。回家可
看著小口吃菜的郭四妹,活脫脫就是一個穿男裝的美嬌娘,偏偏他老爹又是霹靂火爆的脾氣,最見不得這個,一定要讓這個兒子成為堅強的男子漢。這一對父真有點意思。
坐在下的郭四妹為了證明自己絕對是一個合格的男子漢,連連飲了幾杯滿的,片刻之間就已紅霞上臉,似有不勝酒力的樣子,愈不象男人了。
“男人麽,也不一定要如何魁梧雄壯,也不一定要如何堅毅果敢。”林三洪笑道:“隻要敢於麵對逆境,不被艱難打倒,就算是鐵骨錚錚的好男兒了。”
說了幾句家常,林三洪這才說道:“郭家老哥五征蒙古,想來對那邊的風物是極熟的
郭姊烈也不拿捏,趁著酒興說了許多蒙古的風土人情,林三洪再問道:“太祖八次征伐蒙古,無不大勝,”
林三洪本來是想知道蒙古軍隊的概況。可話還沒有說完,郭沸烈就已經開始搖頭:“大勝?恐怕是談不上的。前三次征伐蒙古如何我不敢說。最後五次我都是親生過去的,總的來說。我朝確實是勝了。但是遠沒有人們說的是空前大勝,有一次甚至是敗了的,隻不過是被朝廷硬生生的說成了大勝。尤其是最後兩次,其實並沒有占到多少便宜。更談不上什麽勝利。第七次征伐的時候,我在西路軍中,西路軍根本沒有見到蒙古人馬就班師回來,怎麽可能有什麽大勝?東路軍那邊確實打了勝仗,俘虜了敵酋和很多牛羊,迫使蒙古人後退幾百裏。可燕王”當今皇上消耗的錢糧遠比所得的戰績要多的多,占據的土地也無力據守。大軍退出之後旋即為蒙古部落再次占領,這是朝廷所說的大勝了!”
第七次遠征蒙古是燕王朱稱的傑作,當時燕王和晉王分率東西兩路人馬,很快就班師凱旋,其實真正的情形遠沒有朝廷宣揚的那麽輝煌。
這種把三分功勞說成是十分的事情根本就不新鮮,出於政治需耍而已。
“至於最後一次征討。也是燕王”今上的手筆。我就在前鋒當中。曾達到兀良哈禿,按說這一次是實打實的勝利”郭姊烈再次搖頭說道:“其實這就是一次用錢糧換回來是勝利。當時無論是今上的燕軍嫡係。還是我們這些府兵,裝備上遠勝蒙古。儀仗兵甲精良器械犀利。才一點一點把蒙古消磨掉。但是仗打的越大。消耗也刻越大,後勤線一旦拉開,就不敢再進了。
後來我聽一些當官的說,這一仗消耗太大,朝廷也招架不住。自此以後。再也無力動如此規模的進攻了。”
“不管怎麽說。我大明算是打勝了”林三洪也知道這種勝利來的有點勉強,不具備可持續的進攻能力。倚仗良好的裝備和充足的後勤所堆砌出來的勝利對國力傷害極大,隻有等國力恢複過來之後才能再次動。
郭沸烈自己持壺,連連吃了幾盞子,有點無奈的說道:“前幾次征伐,軍中將士還可以和敵人鬥個旗鼓相當。可到了後來,隻能依靠兵戈器械的精良來取勝了,再往後。就是用銀子堆出來的勝利。我大明的軍隊除了那點邊軍還拿得出手之外,其他隊伍已經很難保證勝利。真要是以堂堂之師擊煌煌之陣,雙方勢均力敵的話,勝負還真說不清楚呢”
八次北伐。到了後來,完全就是國力上的比拚,這是事實。
元朝的軍隊雖然腐朽已久。可草原上還有很多蒙古本部的人馬。阿爾泰族係的堅韌強悍和蒙古人特有的騎射之功雖不複鐵木真之時的無敵狀態。也還沒有墮落到人們想象中那麽不堪一擊的地步。
通過郭偉烈的描述,林三洪對於蒙古軍隊有了一個大致的概念:其戰鬥力相當於大明朝最精銳的邊軍,甚至還要略略強上那麽一點半點。當然戰爭永遠不是戰鬥力的直接比拚,蒙古各部落之間內訌不斷互相提防。再加上物資的匿乏,讓他們的戰鬥力在整體上打了一個不小的折扣。
想來朱林也很清楚這一點。若是蒙古人真的已經衰弱到不堪一擊的地步。朱橡早就放手平推建立自己的武功了。
喝酒如同喝水的郭沸烈嗓音洪亮聲震屋瓦,又是仗著酒力,三五分的醉意之間。說起當年金戈鐵馬的軍中生活卻沒有多少大丈夫建功立業的慷慨。反而流露出更多蕭蕭之氣:“我自十四歲就跟隨太祖皇帝南征北戰東擋西殺。說是身經百戰也不為過。當年多少生死同袍。或是戰死疆場。或是埋骨異鄉,也沒有剩下多少。縱是有幾個出類拔萃的又能如何?還不是下場淒慘?遙想當年的生死弟兄,到如今也就剩下我一個。了。好不容易安定下來,做個小小的城門守,新朝一到還不是吃盡掛落?若不是我散盡家財上下打典,連一家人的性命都保不住了”
好男兒大丈夫。於馬上取功名於刀下建功業。“手持鋼刀九十九。殺盡胡兒方罷手,我本堂堂漢兒郎,豈肯世代做馬羊”的歌謠已經遠去。沸騰的熱血早就四處潑灑。多少仁人義士慷慨赴死,終於成就了今日的大明王朝。而這些大明朝真正的飾造者已經為世人所遺忘。
經過多少年的戰爭,又經過朱元璋的一次次清洗,當初的老兵還能剩下幾個?就算是郭弗烈這個,一個小小的九品城門守,也受到了池魚之殃,搞成現在這樣吃不飽穿不暖的境地。
“東家問起蒙古之事,我就知道東家的心裏還存著富貴功名之心。”郭姊烈語氣平和的看著林三洪:“做官也不一定就好,做民也不一定就不好。東家剛剛從官位上下來,心中肯定不忿,想著找機會再次崛起。要我說呀。罷了吧”
林三洪被再次罷官的事情很多人都知道。所以郭姊烈好意提醒:“東家在湖產鬧的挺大,我也聽過一耳朵半耳朵,若是本事,東家的本事也不可刻,是看不破富貴二字”林三洪舉著一杯酒笑二山司郭沸烈!“郭老哥少年從軍,征戰一生,當年也度帶自貴功名才走上這條路的?”
“富貴?哈哈,什麽富貴不富貴的。那時候就是想著打跑了蒙古人。咱們好好的過日子。若說別的心思,最多就是為了混一口飽飯而已,至於什麽功名富貴,真就從來沒有想過”
“然”林三洪端著酒杯遙敬郭姊烈:“我就如你郭老哥一般。也不全是想的什麽富貴功名,既是生為男兒,這一輩子總要有所為,不好白白在這世間走過一回!”
富貴功名能有什麽盡頭?生而為人,自是耍有所為,也不枉這一生一世。
“大丈夫當有所為!”也隻有郭姊烈這樣經曆過滄桑之人才能通透的理解“有所為”這三個字的含義。舉著酒杯和林三洪對飲:“東家說的好,看來我郭某人真的是老了。
雖然時至今日是這個,個結局,可也無怨無悔。哈哈,”
“老明,好好體會東家的胸襟,我希望能見到你有所為的時候。”郭弗烈抄起桌子上的半隻雞:“多謝東家的款待,家裏已經很久沒有見過肉了。這半隻雞我帶回去”
林三洪笑著包起幾樣菜肴遞給郭四妹,送郭家父子出來”
漫天星鬥,半月如鉤,如水如銀的月光潑灑下來,看著確實皎潔無比。可也照不亮什麽,所有的一切都籠罩在朦朦朧朧當中,,
在接下來的很長一段時間裏,在豐隆昌像絲作坊的基礎設施完備之後,林三洪開始著手對作坊內部進行大刀闊斧的管理製度革新。
任命十幾個各有所司的基層頭目,對完全手工化的縹絲流程進行流水線式的生產改革,正式施行獎勵金製度
對於強絲的具體細節,林三洪知道的並不多,也不可能事必躬親的去做所有瑣碎之事,就撿著辦事穩妥的任命了十幾個頭目,給予這些人不分權限,讓他們督促和指導一些生產環節。
而把一體化的繩絲工藝細細拆分成九個流程,每個流程都做重複而又簡單的操作,可以避免技術工匠不足帶來的弊端。因為不必完全掌握每一個技術細節,隻要熟悉了其中最細微的一個環節即可作為熟練的技術傭工。使得生產效率大大提高。
看起來這是一個很大的創舉。其實就是借鑒後世的“流水線”生產方式。這種方式用在完全手工操作的縹絲作坊裏,幾乎用不了幾天就可以誕生一大批“工匠”通過這些“偽技術工匠”的批量化製造實現生產效率的提高。
然後就是獎勵金製度的實施。
獎勵金其實早就有了,在兩淅的很多作坊裏都有這個。傭工們若是表現好,或者是額完成生產任務,可以得到數目不等的獎勵。誕生兩淅的那些獎勵金並不什麽真正意義上的獎金,更多是體現在賞賜這個程度上。
比如某個傭工額完成生產任務,那麽作坊主或許會主動獎勵點錢糧。或許不會獎勵。從本質上來說,這應該算是一種賞賜,而不是完整意義上的獎勵金,更遠遠沒有形成一種必須執行的製度。
就好像朱林在大明朝可以無視祖製和既定律法一樣,作坊主在自己的作坊裏就帝王,也同樣可以隨意支配很多東西。
而林三洪把獎勵金以製度的形勢確定下來,形成一種必須遵守必須執行的規矩,最直接反應就是可以極大的刺激生產積極性因為傭工們可以通過獎勵金製度清楚的知道。自己不僅是在給東家幹活,幹到一定程度就是在給自己賺錢!
看起來幾個。影響很大的舉措,其實根本就不必下多少本錢。這個時代的人工便宜的出奇,設備和基礎設施和不貴。綠絲作坊裏的真正需要占用大量銀錢的是庫存!
因為這個,行業天然就受季節性的影響,不可能常年收購原料蠶雖。所以就需要在原料充沛的季節大量采購,隻有充盈的原料庫存才是常年開工的保障。再有就是成品的積壓,騾絲不是來料加工,不論生絲還是熟絲,都不可能生產出來立刻就銷售一空。即便真有這樣的機會,作坊也不會賣空自己的庫存,除非價格高到一定程度,否則每一個。繩絲作坊都會保留一定的成品庫存數量。
相對於管理製度的改革,隻能算是提高生產效率的手段,雖然可以降低成本,但是這種截流的方式不是直接的利潤體現,真正要實現盈利。還要依靠林三洪的後續手段。
“要說技術,我不行。可是要說去營銷。嘿嘿,,估計可以於我比肩的還沒有幾個,吧?”像絲這個行業的透明度太大,現在已經可以基本預見很多東西:“明年春天。一定可以實現盈利了”
與豐隆昌級絲作坊開始走上正軌相同,大明朝也在經曆明顯的變動。
先是兩個。皇子直領六部中的兩部,朱林開始正式插手行政係統的執行權。進一步錄奪內閣和六部所剩無幾的權利。整個大明朝開始集中在一個人的手中。
在半個。多月之前,早已在京城“享福”遲遲沒有回到封地的幾個藩王也出現截然不同的待遇。
周王、氓王等幾個早在建文時期就被削除的藩王,在訴說完了和皇上的“親親之誼”以後,終於複藩,風風光光的回到封地繼續做王爺。
而齊王則被往鳳陽圈禁起來,至於他的藩個和封地,朝廷隻給出了簡簡單單的一句解釋:因罪,除!
至於齊王到底犯了什麽罪,也就沒有人追問了。
幾個邊王也開始上書“懇請”朝廷委派軍中屬官,在經過兩次裝模作樣的“懇請”和“退讓”以後,朝廷派遣的屬官總算是到位,解了幾個邊王的“燃眉之急”
在朱林正式插手邊軍以後,大明王朝的改變已經十分明顯了一權出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