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回 閉門思過
濟聖王又來了。
公主雖然幾天前就想到這事可能會發生，這時聽到實信還是頓生氣惱。
公主扭頭去看卓雲清。
卓雲清咧著嘴衝她笑笑，再看淳王也望著自己，不禁更覺尷尬。
淳王看著卓雲清意味深長，道：“濟聖王不知怎麽來得這樣快，而且好像知道很多事，前天剛到就上書求皇上將卓姐姐賜給他做王妃。”
卓雲清心中大震，公主則勃然大怒：“想得美！他竟敢這樣蠻橫！上書好啊，我倒要看他怎麽下台！”
卓雲清顧不得搭理她這些氣話，急忙問淳王：“皇上怎麽說？”
公主搶著道：“怎麽說都不行！”
淳王忙道：“福姐姐不要著急，皇上還沒同意。”
接著淳王一一解說，這兩天果然是好熱鬧。
原來濟聖王這次求親十分高調，就在接風宴上當著滿堂權貴將這難題拋給了皇帝。
皇帝和大將軍彼此看來看去，大將軍隻好上前推卻，大意是說女兒頑劣，王爺錯愛，不敢高攀。
濟聖王當然不依，慷慨陳詞，意誌堅定，一副不達目的絕不不罷休的姿態，硬是把皇帝與大將軍找出的所有不痛不癢的理由都化解了。
皇帝不好給他深入解釋，隻好暫且拖著，此事再議。
這樣一鬧，朝野上下很快傳了個遍。
結果天沒到晚又曝出一事，今科狀元呂時習上書斥責濟聖王行事荒唐，原來卓小姐早已許給了他。
然而事情還沒完，很快太史局顧明堂又狀告呂時習，說他有婚約在身竟又下聘娶他女兒顧書茗，簡直卑鄙小人斯文敗類。
濟聖王放出話來要做媒，一邊安撫顧老爺子，一邊威脅呂時習，一邊又去問皇帝還有什麽阻礙。
這邊攪得一團糟，正懸而未決，皇帝的態度卻更叫人生疑。
本來卓雲清與呂時習有婚約，這是擲地有聲的理由，可皇帝隻在宴席上說了幾句支支吾吾的話，意思很不明確，惹人多想。
濟聖王逼得緊，皇帝正發愁——
淳王十分拘束的道：“我知道皇伯父很為難，也想替他老人家分憂。昨天中午濟聖王又問這事，我便壯著膽子跪到席前，訴說我是怎樣的一片癡心，求皇上不要應允他。這事現在就這麽僵著。”
皇帝那時聽淳王也來攪局，正色將他訓斥一頓。淳王嚇得戰戰兢兢，哭得梨花帶雨，可就是磕頭不鬆口。他這舉動雖然失禮卻發乎於情，令人感動，叫人不便勸阻，連濟聖王也幹瞪眼沒辦法。
淳王小心的看了看公主，道：“我怕福姐姐聽說了要誤會，所以趕來說清這些前因後果。”
公主聽到這也不知該怎麽評價，若說他有私心——那是當然，可是他確實也說的在理。
公主想了想，道：“我當然不怪你，父皇一定也知道你的苦心。多虧你來告訴我們這些事，以後我們一定好好謝你。”
淳王謙虛的表示自己做的都是應該的，不敢要她謝。
公主看著卓雲清，明著對淳王實際對卓雲清道：“其實我們這幾天正想到處走走，天下美景何其多，總呆在京城實在可惜。現在朝中又有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我想不如我們這兩天就走吧？到處玩玩看看，多好！”
卓雲清明白她的想法，麻煩來了她不想接招，樂的自在逍遙。
卓雲清覺得這樣不太好，但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便笑了笑，點頭答應。
淳王陪笑道：“姐姐真是好福氣，看來我這一趟來得真對，以後不知什麽時候才能再見了。”
卓雲清能答應，公主心裏便很高興，連帶著看淳王也順眼了幾分，她溫和道：“我們過年前總會回來，一共也沒有幾個月，我會派人捎封信給父皇，如果父皇有什麽不樂意，還請你幫著解勸幾句。”
淳王應承下，突然抬起目光懇切的望著公主，祈求道：“福姐姐，我能不能單獨和卓姐姐說兩句話？”
公主走出門外，淳王的神色就變了。他本來既畏縮又小心，這時已肆無忌憚的傷心起來。
卓雲清看著很不忍，又不知與他說什麽好，不禁十分局促。
淳王看了她好一會兒，終於嘴一撇，道：“你裝成他的時候和你自己不同，他那種裝模作樣的模樣，又矜持，又得意，太風流。我傾心的是他而已。”
卓雲清聽得難過，道：“你說的是，我不該裝他的。”
淳王歎了氣，低聲道：“我不是這個意思。”停了停又淒然道，“隻怕我以後都見不到他了吧？”
卓雲清想這一場裝扮惹出這許多麻煩，以後就算與公主玩鬧難得扮上一回，也斷不會去招惹別人，他自然是看不到了。
卓雲清點點頭正要說話，淳王忽然攔住她，道：“卓姐姐，你再讓我見一次好不好？”
卓雲清一驚，淳王已激動起來，哀求道：“卓姐姐，我求你再扮一次，讓我再見一次好不好？我以後絕不會再找你，絕不會再和你多說一句話，你就讓我最後看一眼，好不好？”
淳王說的已是滿臉淚水，卓雲清看著很難過，對這個請求的又感覺很不舒服，這些情緒攪雜在一塊兒讓她坐立不安，既不忍拒絕又不想答應。
卓雲清想到一事，道：“我沒有帶衣服來。”
淳王慌忙道：“我帶了我帶了！我都準備了！”
他滿眼的期盼，卓雲清終於投降。
卓雲清歎了口氣，道：“我去和樂寧說一聲，你等一下。”
淳王有一些驚訝，失落的神色一閃，點了點頭。
卓雲清來到門前，看見公主站在水池邊，不知不覺慢下腳步，遠遠的就停住了。
卓雲清忽然想：我已經答應下來，告訴她，她也隻能答應，這樣不過是讓我自己心裏舒坦一些，倒是讓她不好受。是我自己決定的事，何必逼著她也同意呢？
卓雲清停了停，又往回走，走幾步又停下，想：可是如果事情不巧，她之後還是知道，那就更不好受了。
卓雲清來來回回的猶豫了許久，終於下定決心，來到公主身邊。
公主看她的表情就知道，淳王那兩句話還沒說完。
公主問：“怎麽了？”
卓雲清已經想清楚，道：“他說以後再也不會找我，也不會再和我說話，隻是有一個願望。”
公主臉色一變：“他想怎樣？”
卓雲清道：“他說他喜歡的不是我，而是我裝的那個‘他’，他想再見他一次。”
公主本來想了很多可能，卻沒想到會是這個，這願望好像很簡單，又有種說不出的怪異。
公主很不高興：“你心軟了？”
卓雲清握住她的手，道：“我如果不答應，就總會記得我沒答應，我不想記得這種事。我應了他，就算是仁至義盡了。就讓他，讓這件事過去吧！”
公主甩開她的手，瞪她道：“你當然有理由，可我聽著牽強！我就是不願意！”
卓雲清貼過去，緊緊的抱了抱她，道：“好好，我知道你不願意，我覺得也不好，我來備個案，以後慢慢賠罪。我現在去讓他看一下，讓他完了心願快點回去。”
卓雲清說完轉身便走，公主詫異的瞪著她，一會兒氣惱的喊道：“你怎麽能這麽霸道！”
卓雲清不覺一笑，回眸看了她一眼。
淳王帶來的東西很少，卻為卓雲清準備的很仔細，連靴子也是墊高了的。
卓雲清十分感慨，她已有許多天沒有穿男裝，這時裝扮整齊又覺出一點新鮮勁兒，大步流星來到淳王麵前。
卓雲清望著他微笑，淳王一臉驚豔，也隻遠遠看著，默然無語。
待了一會兒，卓雲清道：“我該換回去了。”
她正要離開，淳王攔道：“等一等，我還有一個消息要告訴你。”
卓雲清道：“等樂寧來一塊兒說吧。”
“不，我不想告訴她。”淳王追過來幾步，道，“她就是不想知道這些事，所以一直不讓人送消息來。我也不想叫她不愉快，但是這件事對你很重要，你一定會關心。”
他說的認真，卓雲清生出好奇：難道這事會比濟聖王求親還要重要？
卓雲清心念一閃：“你說。”
淳王道：“濟聖王帶來一個女孩，那是千維國的公主。前天接風宴後，她給皇上遞了一封國書，說是千維國女王要你哥哥去做她丈夫。”
淳王一頓，卓雲清心一緊，忙追問：“後來呢？”
淳王抿了抿唇，卓雲清以為他有意要賣關子，心中正惱，卻聽他溫柔道：“你聽我說，皇上拒絕了，罰你哥哥閉門思過，不得外出。大將軍教子無法，已上書致仕，皇上正在挽留。”
卓雲清不禁皺眉，淳王稍一遲疑，又道：“另外，皇上派了禁軍守在你家門口，說是防止外國滋擾，實際你家已經不能進出。”
卓雲清大驚：“這是為什麽？”
淳王看了看她，道：“我不敢妄度聖意，但是我想千維國與本朝關隘嚴密，不許民間往來，你家又非比尋常，大將軍自不必說，卓公子也是朝中要員，知曉許多軍機大事，朝堂上人多口雜，有人別有用心，想栽他個裏通外國的罪名。不過你不用擔心，皇上現在認為你哥哥隻是被人所惑，沒有多疑。”
卓雲清心中大亂，淳王安慰道：“現在情況不太好，可是我覺得皇伯父是個好人，對大將軍也很倚重，也許不會有事，你可不要自己嚇自己。”
卓雲清胡亂的點了點頭，淳王問：“你有什麽打算？”
卓雲清歎了口氣：“我得回家。”
淳王猜到她會這樣說，笑了笑道：“我真不想壞了福姐姐出遊的計劃，可是天下美景，哪比得心中安寧！我總是站在卓姐姐這一邊的。”
卓雲清深望了他一眼，道：“祺兒，多謝你，不過你要知道，樂寧和我是一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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