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記得凱文·因缺思廳麽?”布萊德雷將軍問。

羅伯斯茫然片刻,顯然已經不記得了。

“我和你第一次和他見麵,還是在一家小酒館內。當時他的身份是一個吟遊詩人,也是雷之騎士團內的一個低級軍官,當然現在也是,”布萊德雷回憶,“當時的聊天讓我印象深刻,提出的鸚鵡構建網絡,也很有前瞻性。”

“我想起來了,”羅伯斯點頭,“但當時他是說,他隻是把書上讀來的東西照搬出來而已。”

“沒有一個人天生什麽都會,”布萊德雷將軍搖頭,“我也試圖反駁他的觀點,但不論是鸚鵡網絡可能網速巨慢,還是可能時常斷網,他依舊堅持。從這裏可以看得出他的戰略眼光,因為社會信息化是大勢所趨。這一點來說,他是對的。”

羅伯斯微微點頭。

“其實我第一次見到他,還是在萊博齊耳國內,”布萊德雷將軍再回憶,“當時我在門後,從門縫中看到了淪為階下囚的他。當時的凱文在自身實力的絕對劣勢之下,憑借背後的強大國力,侃侃而談。任憑就算滿場敵方軍官將領,卻不能動他。”

“甚至也察覺到了我的存在,雖然他當時胡扯說我是什麽海特蘭將軍。不過我卻不可能跳出來反駁他,隻能沉默應對。但這一沉默,卻讓周圍人都以為他猜對了。以至於眾軍士更加驚異不定。”

“我意識到此人非同小可,甚至不惜直言開口,讓當時的指揮官殺了他。可惜指揮官猶豫不決,瞻前怕後。最終時間被脫到樓保勒國大使到來,人被接走。唉!”布萊德雷將軍歎息一聲。

“我看過他的書,一次機緣巧合我在斯達特圖書館內找到了一本《刺客列傳》,如今看到字跡,才算恍然,”布萊德雷抬手一揮,鬥氣劃過將字全數抹去,“我雖然知道凱文是雷之騎士團的人,卻沒想到他居然是投石車車長。據我所知在雷之騎士團內,投石車是一些很無能的軍官的歸宿,以凱文的才能,我還以為他能當參謀。”

“不過也沒有關係,”羅伯斯笑笑,“反正我們也沒什麽損失,就算死了一群山賊,對我們來說也無所謂。”

布萊德雷卻正色說道:“但這一次,他卻攻擊到了你。”

羅伯斯低下了頭。

“凡事不可大意,”布萊德雷轉身朝洞外走去,“這次凱文出逃,這顯然就代表這邊山賊並未剿滅,為維護雷之騎士團的名譽,他們必然會再來!”

“那該怎麽辦?”羅伯斯皺眉。

“如今已經撕破臉,還說什麽?把雷之騎士團搞臭,也是我們的可選任務之一,”布萊德雷淡淡一笑,“如今我已經退役,就算是以我有用之身,再為我的國家做一些微小的貢獻。”

“可是……”羅伯斯尷尬,“山賊已經嚇尿了。”

“那就讓他們把尿再縮回去!”布萊德雷冷冷一笑。

此時另一邊,凱文和斯達特都在昏睡,調查組果然馬上回頭返回,兩人雖然睡著,但拉回了投石車,並且身上還有眾多線索可供調查。參謀雖然被派了出去,但豪斯中校等逃回的將士還在,可進行反複審問。

工作緊張有序的展開,投石車幾乎被拆開來一個個零件檢查,拉回的唯一一具格雷屍體,也被扒光拿著放大鏡一寸寸觀察。調查組連夜工作,直至半夜時分,初期調查報告已經出來。

投石車上石彈火油彈箭矢等消耗品,以及食物衣服等生活資源都一樣不剩,不知道是用的幹淨,還是拉回來嫌重扔了。但留下的幾副弓箭卻明顯損傷嚴重,根據有經驗的弓手查看,至少射過幾千箭。但經過詢問留守的賽因得知,凱文這次出征十分重視,這些弓箭帶出去時幾乎都是新的。

這兩人帶回來的劍和盾卻是九成新,但都不是自己的,軍隊有習慣,喜歡在自己的物品上刻名字。這兩人的劍都不是他們的名字,卻是其他戰友的名字。投石車輪子泥濘之極,車上眾多血跡,由於在潮濕環境事件太長,某些地方長出了苔蘚。但奇怪的是,投石車本身沒什麽損傷。

甚至很難在車上找到一道劍痕,最多隻是泥濘和血汙,這就顯得非常蹊蹺。

而至於兩人的身體,以身上的眾多小傷和其肌肉受損程度,連調查組的眾多牧師都連連感慨,已經很多年沒見過這類景象了。雖然人無大傷,但卻勝似大傷,真正從死亡線上掙紮回來的人,才會是這個樣子。

初步調查結束,現在隻能靜等凱文兩人醒來。雖然其實還有一些法術可以讓人強行清醒,但此時沒人去提這些。寧願讓他們自己清醒。

這一睡,就是兩天。斯達特大約是在第三天中午時分才醒來,而凱文則第三天一直睡到傍晚。當睜開眼睛看見是一眾軍士將官,而不是那個山洞洞頂之時,兩人才真的確認自己算是得救了。曆經生死之後,總不免有無限的感慨。

醒來之後,兩人接受牧師進一步治療。聖水洗禮,光係恢複術,洗個澡,吃點東西,小傷口也包紮一下。等精神差不多,兩人也開始接受詢問。

這詢問之時讓他們交代事情經過的意思,並不是說要定他們的罪,雖然這排場大了一些。台上三個劍聖,邊上一群專業人士,個個拿著筆和紙,盯著他們的嘴。凱文嚐試“咳”一聲,他們居然也動筆,不愧是專業人士。

斯達特由於先醒,自然他先接受詢問。如此生死大事,記憶當然尤為深刻,他也不再避諱自己有什麽違禁物品的鎧甲,這裏都是劍聖級別,瞞著這點小事也沒什麽意思。從出征開始,一直到自己跑出來結束。

要說編輯也是閱文無數,這說書本事,也絕不低於一般的吟遊詩人。一講兩個多小時,聽得眾人錯愕不已。這凱文被他形容的如神一般算無遺漏,唯一可惜的是格雷和鸚鵡之死,但他認為這已經不是人力所能挽回。最終凱文用嘴炮噴贏山賊,更是毫不客氣的稱之為主角光環。

“這是我有生以來,第一次見到真正的主角光環。”斯達特麵色嚴肅,並不像開玩笑。

眾人:“……”

詢問完了一個,再問凱文。凱文看見古來德伯爵在台上,不由怔了怔。他當然還記得曾經在他家裏當過家教。不過這個場合顯然不是敘舊的時候,隻能就當做不認識。

凱文敘述的事情就更多一些,凱文曾經和鸚鵡的對話,以及參謀指責他不聽號令,狂妄自大等等也給出了解釋。畢竟這些東西,凱文並沒有和斯達特去講。

“當時我問參謀,我的投石車進去,有多大作用?參謀回答的是,我的投石車用途很多,吱嘎吱嘎這麽響,山賊聽見就不敢過來,不就可以少搜索一大片範圍了麽?”凱文坐在椅子上攤攤手,“這基本是原話,當時豪斯中校也在場。隻是不知道他願不願意證明。”

“我承認我原本接到命令,讓我前往225高地,但中途我遇到了一隻羊隊。我識破了這是點羊術變的,並擊殺了他們,少數逃脫。匯報給參謀,參謀卻偏偏不信,說我中了幻術。說實話,當時我就很失望。”

“我承認,我開始不信任參謀,也開始為自己打算。投石車本不適合在那裏作戰,對騎兵幫助也十分有限,事到如今我想問句實話。將軍,到底為什麽讓我跟著一起去呢?”凱文坦然麵對台上的歐德將軍,身邊布萊特將軍和古來德伯爵也轉頭看他。

“你先繼續往下說。”將軍隻是隨手打發。

“好,之後我就找了一個借口。我以我投石車損壞需要修複為理由,申請在163高地的一個山洞修複,參謀也同意了。我的鸚鵡一直留在參謀身邊,他那邊的消息也能傳到我這裏來,他們遇到一個送口信的山賊,參謀一怒之下砍了他兩條胳膊。然後山賊也一怒之下,撞死在參謀劍下。”

“山賊不怕死,他們被主角光環洗腦了,這在我們後續對戰之時,他們多次提及。而之後,參謀追蹤這個送口信山賊的氣味,一直到一條河裏,發現河底有洞,我當時急忙通過鸚鵡提醒他不要鑽。但不知道他是為了和我抬杠,還是別的原因,他二話不說帶人就鑽了進去。”

“山洞裏麵發生了什麽我也不知道,隨後山洞塌陷,參謀一人逃出,並聲稱山賊已滅。他們全隊撤回,而我就一直在山洞附近修築陷阱工事。我不能撤,我撤就是死。”

“你們也看到為何我們兩個酣戰至此,投石車上卻沒有什麽傷痕。因為山賊的目標就是投石車,而且很顯然,不是山賊要投石車,而是幕後黑手要投石車。”

凱文的講述,無疑比斯達特更加具體,作為當時指揮官,他知道的也的確更多。他沒有去抱怨自己是何等委屈,也沒有吹噓自己是何等神算,僅僅隻是以自己的第一視角平鋪直述,沒用什麽華麗的辭藻,也沒有什麽亢奮的情緒,隻是在講到格雷和大妹子鸚鵡之時,表示最深切的哀悼,並把他們吹噓了一下。

說到後麵,凱文不免也夾帶一些私人看法:“在那幾天我也在想,為何我們會有這樣的慘敗?是參謀的錯麽?如果是參謀的錯,那麽把如此不合格的參謀提拔上來,又是誰之錯?”

“你想說什麽?”歐德將軍當即皺眉。

凱文隻是笑了笑:“我隻是分析問題,並不是特製將軍的意思。事實上,參謀的問題,是我軍一個比較普遍的問題。我們已經太久時間沒有真正的打過仗了,真正的戰術智慧,戰術手法,戰場觀察力等等,平時看不出來。高階軍官如何任免,很多情況下,鬥氣的顏色比他們的戰術素養重要。”

麵對如此直言,歐德將軍也變了臉色:“雷之騎士團抗擊獸族的時候,你還不知道在哪兒呢?”

“獸族,幾乎大多數獸族沒什麽戰術可言,”凱文還是平靜回答,“參謀或許在正麵對決中,有較高的水平。但是僅會一種戰法,是不夠的,他這個參謀也是不合格的。”

在場一片安靜,一眾調查組都是詫異不已,暗歎這個低級軍官果然夠衝,當著這麽多人的麵直頂將軍。

凱文眼見氣氛尷尬,還是退了一步:“我知道我這麽說,有些過分。但是生死場上過來,感慨有些多。格雷死了,大妹子死了,我現在想說的,想做的,無非是希望下一次的戰鬥,盡量減少或者杜絕這類事情的發生。”

“那你覺得高級軍官如何選拔?”布萊特將軍倒是插了一句嘴,“你說不依照鬥氣顏色,出試卷考試麽?其實高級軍官每年都有考核,但他們都能通過啊?考核本身就很死板,也隻能是參考。”

“這需要很長時間的商討決定,可不是我一句話能說清楚的,”凱文回答,“但有一點可以肯定,參謀真的不適合當參謀。或許可以給他換個職位,比如……敢死隊長。”

眾人:“……”

歐德將軍開口:“參謀現在已經帶兵出去了,這次他一定會剿滅山賊回來。你也別在背後說他壞話了。”

凱文怔了怔:“參謀又出征了?”

“對。”歐德將軍回答,“算起來,大概快三天了。”

“他帶了多少人?”凱文問。

“第一大隊全出動了。”邊上調查組幫忙回答。

“有沒有帶法師,或者精通探測的人員?”凱文再問。

場內又是沉默,眾人轉頭看向歐德將軍,歐德將軍僵住不動,也不回答。

凱文看這樣子就知道,當即歎息一聲:“將軍,如果你願意聽我一句,馬上叫人把參謀叫回來。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你說什麽?”歐德將軍顯然惱怒了。

“卡魯迪亞丘陵的地理我已經講過了,山賊躲於地下。沒有資深土係法師,僅憑騎兵如何搜尋?山賊雖然情緒崩潰,但這種人,能被我忽悠住,自然同樣可以被人再忽悠回來。方法甚至我都給他們想好了,隻要讓山賊穿件藍披風,由幕後黑手親自給他們加持一下特效,體驗一下當時我的狀態,那很有可能就能找回他們主角的存在感。”

“第一大隊實力雖然比第三大隊實力更強,但基本戰鬥方式不變,整個隊伍配置單一。參謀也沒好好吸取教訓,就這麽匆匆忙忙出征了。與其說是出征,不如說是逃避和我對質,以這種心態進去,怎麽能贏?”

場內一片安靜,所有目光聚集到歐德將軍臉上,歐德將軍臉色陰晴不定,一時不言。

凱文再開口:“實話說,本次戰鬥我預計隻有兩種情況。第一,山賊可能真的被嚇尿,那麽他們無法戰鬥,自然龜縮不出。參謀難以搜尋他們,自然無功而返。這是比較好的情況,第二……”

凱文閉上了嘴,場內氣氛一度壓抑。眾人互相對視,心中都不免惴惴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