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聽虞柏謙說她心狠,辛蕙就不太明白,“我心狠?我哪裏心狠了?”

虞柏謙剛剛偷了一個香,意猶未盡,眼角含著笑,也不顧餐廳的服務員正在偷覷他們,伸手戳了她一下,“你自已好好想一想。”

辛蕙的腦袋被他戳得一歪,瞪了他一眼,低頭想了想,實在想不出自己那裏心狠。要說對顧承亮,她最後是狠了心的,那一刀切下去,何止斷臂,是兩個人生生的分離,隻是因為太沉重,她覺得承受不起,就不敢走下去了。

可是對虞柏謙,她幾時狠過心了?要說無情,也就是七年前告訴他她和顧承亮在一起了,可這種事,能對他造成多大的傷害?泡到一個女學生,春風一度,三天的露水情緣,她都沒把他記到心裏去,更何況是他?

就是現在,她也沒覺得他是認真的,要不是聽他說出結婚這兩個字,她未必會重新看待他。

見她一臉狐疑,兩隻眼睛在他臉上轉啊轉的,虞柏謙收起半玩笑的神情,轉移了話題,“吃飯!”

飯後他送她回去,路上問她,“你想好了沒有,什麽時候搬到我那裏去?”

辛蕙說:“讓我再考慮一下。”

這話已經比原先的回答鬆動了許多,他似乎挺滿意的,很知足的樣子,開車把她送到公寓樓下,一路看著似乎都挺高興的,分手的時候還對她說:“晚上我有應酬,不能陪你吃飯了。”就像提前請假似的。

辛蕙下了車,讓他趕緊走,“你隻管去應酬,用不著對我說。”

他按下車窗,對著她挑眉笑,“那怎麽行,我要做足一個二十四孝男友該做的事。”

辛蕙被他肉麻得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回到家還覺得沒消下去。

晚上她和桂妮妮一起吃完飯,兩人坐在客廳的沙發上聊聊天。桂妮妮和那個it男的相親,最後還是以失敗告終了。辛蕙不太明白,問她原因,“你們那兩天不是打得火熱麽?怎麽忽然又不行了?”聽桂妮妮的意思,是她不願意了。

桂妮妮自己也很惆悵,“總覺得少了點什麽。我會不會到了三十歲還是個處女?”

辛蕙惡作劇地恭喜她,“那誰娶到你就是撿到寶了。”

桂妮妮拿起一個靠墊砸她,然後問她,“你想好了沒有,要不要嫁給那個男人?”

她又放一個炸彈,“妮妮,我懷孕了。”上次隻告訴了桂妮妮為什麽和顧承亮分手,懷孕這件事還沒有說。

果然桂妮妮又被雷翻了,語無倫次地“我靠,我暈……”還好她反應夠快,很快找到了主題,“是誰的?”

見她不說話,桂妮妮立刻風中淩亂了,“不會吧!暈死,你不會不知道是誰的吧?”

她垂頭喪氣地承認,“我確實不知道是誰的。”

桂妮妮淩亂了片刻,做出了第一個反應,“這孩子你不能留。”

她說:“我也這樣覺得。”

“我陪你去醫院,你什麽時候要去,告訴我一聲,我請個假陪你。”桂妮妮一臉義不容辭的表情。

她猶豫一下,還是告訴了桂妮妮,虞柏謙說要讓她生下來。

桂妮妮是被震驚了一次又一次,本來在吃蘋果的,這會兒蘋果也不吃了,就目瞪口呆地看著她。最後她搖頭,斬釘截鐵地說:“不可能!沒那個男人有這種度量,願意去養一個別人的孩子。”

辛蕙也承認。她也覺得不可思議。

桂妮妮望著她,看著看著神情忽然變了,“蕙兒,會不會是他醉翁之意不在酒,你有沒有想過這種可能性,他其實,隻是想要你,他根本不在乎你是不是有孩子,或者這個孩子能不能生下來,他隻是想要你。”

辛蕙愣了一下,覺得這種推測有點搞笑。“要我?用得著這樣麽?……我又不是……”她想過,隻是覺得不可能。

桂妮妮不愧是狗頭軍師,“找個機會,你試一試就知道了。”

“怎麽試?”

桂妮妮瞪大了眼睛,“這還要我教你?”

確實不用桂妮妮教,她也知道怎麽試,隻是需要一個合適的機會。

然後她和受驚過度的桂妮妮討論了一下愛情關係中,誰先愛上誰的問題。

桂妮妮雖然一次正經戀愛都沒談過,但她的愛情哲言卻不少。她發表自己的觀點,“很多人覺得先愛上的那個人吃虧,我不這樣覺得。有膽量先愛上,又敢率先表白的人,其實才是掌握主動權的那一個,被愛上的要麽不接受,要麽接受了也是被施與,一旦先愛上的那個人不愛了,被動愛上的那個人就會很狼狽。”

她還舉例說明,“就像你和顧承亮,他最後就很慘。愛與不愛,都是你說了算。”

辛蕙不同意她的觀點,“那有你想得這麽簡單。愛情是複雜的,沒有專一的模式。”

桂妮妮說:“我反正不想做那個被動愛上的人,我寧肯主動,一旦愛減少了,也不會很難過。”

“心靈雞湯看多了吧。” 辛蕙勸她,“雞湯都是害人的,你這樣,真的會到了三十還沒有男朋友。”

雖然反駁了桂妮妮的觀點,晚上她卻失眠了。虞柏謙遲遲沒有打來電話,她竟然隱約在等。看著電腦的時候,她腦子裏就浮起了顧承亮說的那個故事。

兔子愛上了狐狸,終於感動得狐狸接受了它。可是故事的最後,卻是兔子去找新朋友了,而狐狸卻還留在了原地。

她去洗了個澡,出來的時候,手機上還是沒有任何提示。其實還不到晚上十點,但她還是按了關機鍵。手指按下去的那一刹那,她覺得就像摁滅一個剛剛燃起的火星。她想,要愛上虞柏謙這樣的男人實在是太容易了,她必須隨時清醒著。

她又一次決定出門。這次是回家去看望父母。她辭職去g市的時候,老爸老媽憂心忡忡,後來發生的一切,他們還一無所知。前兩天老媽給她打電話,還在問她在g市過得好不好,她一直瞞著他們,但最後,總得給老爸老媽說說清楚。

早上她睡到自然醒,桂妮妮早就上班去了,她洗漱完,簡單地吃了個早餐,正準備出門去買車票的時候,接到了虞柏謙打來了電話。

他說,“手機一直不開機,我一個會都開完了,你才接我的電話。昨晚是不是很早就睡了?” 她說是,他問,“怎麽聲音聽起來有氣無力的,你在幹什麽?”

她回答:“正準備出門。”

“去哪?”

“超市。”超市有一個車票代理窗口,在那買火車票很方便。

“買東西?”

她微微遲疑了一下,最後還是決定告訴他,“去買車票,我打算回家一趟,去看看我爸爸媽媽。”

虞柏謙在那端一下沒做聲,他知道她家是個沿海城市,隔了一會兒才說:“你別去買票了,坐火車時間太長,我給你買飛機票。”

“不用了。”她說,“我買個臥鋪,睡一覺就到了。”

他像是生氣了,“叫你別買!我這就讓人給你訂機票去,你別出門了,等我的電話。”電話才放下,他接著又打過來,還是叮囑她別去買票,接著就要她的身份證號碼。

辛蕙就知道會是這樣,這男人一旦把她納入他的勢力範圍,就什麽事都要管著。很早很早以前,她隻和他一起呆了三天,她就知道,這個男人有那個本事,隻要他願意,他可以把隨便一個女人都寵成個公主。

中午的時候,周申就把飛機票給她送了過來,是第二天的航班。虞柏謙晚上找她吃了個飯,但他好像很忙,吃完飯就把她匆匆送回了家,自己就開車走了。

第二天中午也是周申送她去的機場,陪她辦完登機手續,一直把她送進閘口周申才轉身離去。

她突然回家,讓父母喜出望外。

老媽立刻去買菜,晚上做了一大桌好吃的。老爸比較敏感,也比較細心,看她不打招呼就突然回來,就察覺了什麽。辛蕙的性格有點像父親,小時候她有點頭疼腦熱都是父親先發覺的,母親一直是個馬大哈,帶她去買個菜都能把她搞丟,還是鄰居把她撿了回來。長大以後,辛蕙一直慶幸,自己能平平安安做他們的寶貝閨女,一半是運氣,一半靠的是老爹。

甚至連她第一次來初潮,也是老爸發現的。她當時有點驚慌,自己隨便處理了一下,直到第二天,老爸看見了她床單上的血跡,提醒了老媽,老媽才反應過來。而馬大哈的老媽,也看見了血跡,卻隻是怪她亂流鼻血,又把床單搞髒了。每次想到這個事情,辛蕙都很佩服自家老媽的粗神經。

飯後老媽去洗碗,老爸就把她叫到了臥室。辛蕙知道瞞不過老爹的眼睛,也不能再瞞了,於是主動向老爹坦白了。當然,她隻是說:“爸,我和顧承亮分手了,因為他爸媽不接受我。”至於其他的一切,包括懷孕,她都一字不透。

這個孩子能不能生出來還不知道呢,何必讓父母操碎了那份心。

結果就聽老媽在臥室門口一聲喊,“什麽!你們倆分手了?你不是說去結婚的嗎,怎麽分手了?”

接著家裏就亂了一陣,她和老爹費了半天的功夫才讓老媽安靜了下來。做父母的一顆心都是為兒女生的,雖然他們很快接受了這個事實,但家裏的氣氛卻被搞得淒淒慘慘的。老媽一直念叨著,“七年哪,你跟了他七年哪。”甚至要讓她立刻回煙城。老爹就一根煙接著一根煙地抽。最後說了一句,“吹就吹了吧,他父母不接受你,就算結了婚也過不好,不用傷心。”

她眼眶一熱,“爸,我沒傷心,就是害你們擔心了。”

老媽直接流了眼淚,又說:“你幹脆回家吧。”

直到十一、二點,她才回房睡覺。躺在床上,老媽在她床邊站著一直不肯走,一會兒給她掖掖薄毯,一會兒又幫她殺一兩個蚊子,夏天蚊子多,點了蚊香還有一兩隻在嗡嗡嗡地飛,她連說好幾遍,“媽,你去睡吧。”老媽這才走了。

她在床上就睡不著,甚至想,要不然就真的回家吧,江城再大,再好,再舍不得,也已經沒了她愛的人。

回家以後,手機她倒是一直沒關,她也不知道是不是在等虞柏謙的電話。他把她安排的妥妥當當,買票,送上飛機,一手操辦,可是沒有電話,她竟然又是隱隱約約在等。每當意識到這點,她就會條件反射地想起兔子和狐狸的故事。

警報一再拉響,她又提醒自己,千萬不能做那隻等在最後的狐狸,至少和虞柏謙在一起,那樣可能會死得很慘。

快到一點的時候,她卻沒有想到接到了虞柏謙的電話。她睡不著,正拿著手機在看電影,鈴聲突兀地想起來,把她嚇了一跳。一看是他的電話,她愣了一下,然後就接了。聽見他問:“還沒睡?”她說:“你還不是一樣的?半夜三更打電話,你也不怕把人吵醒了。”

他說:“我知道你沒睡。”

“你那隻眼睛看見了,明明是被你吵醒的。”

他臉皮夠厚,“我知道你在想我。”她直接讓他滾遠點,卻突然聽見一聲汽車喇叭的聲音,然後聽見他說:“睡不著就出來接我一下,我迷路了。”

她腦子一懵,停了幾秒才說:“你在哪?”

聽見他回答:“煙城,我找不到你家的那條街,這都是什麽路嘛,連個標誌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