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二十六日,康熙皇帝巡幸塞外,留下太子監國,隨行的除了幾位得寵的妃嬪外,便是大阿哥,三阿哥,四阿哥,八阿哥,九阿哥,十阿哥,十三阿哥,十四阿哥,十五阿哥,十六阿哥。

長長的隊伍浩浩湯湯的從京城出發,康熙的禦輦打頭,隨行的阿哥分別輪流護駕,其後跟著的妃嬪按品級跟隨,最後是宮女的馬車,以及大批的行李和備用品。

暖風習習,車簾輕拂,由於昨夜的雨水,泥土和青草的味道不時混雜著飄入鼻內,清新而潮濕。

嗒嗒的馬蹄聲不絕於耳,吵雜之中又有一股說不出的和諧之感。

想我在現代生活二十二年,不暈汽車不暈飛機,沒想到臨了跑到古代居然坐著馬車大吐特吐,現在虛脫的已然出氣多進氣少了。

“淩月,有沒有好些,還是難受得緊麽?”紅梅坐在我的身旁,一臉擔心的看著我,懸著的手想要安撫我,但又猶豫的放下。

因為我暈車狀況太強烈,所以德妃便派她來照顧我。這點,我還是深受感動的,但是,這也讓娘娘身邊的人笑了個夠。因為,我是所有人當中暈車狀況最慘烈的,幾乎把能吐的都吐了,現在嘴裏盡是苦澀。

以前看電視時也沒覺得馬車有多顛簸啊,頂多有些搖晃。而且在府中也做過幾次馬車,除了頭有些昏外,並沒有太嚴重的症狀,誰想到從出宮到現在還不到一天,我就已經快歇菜了。

“謝謝你,紅梅。讓我躺會兒,這會兒已經好很多了,隻是有些累。”我趴在車上,眼皮也不抬,虛弱的說。

“是啊,能吐的都吐光了,能不好麽?你呀,誰想到你這麽伶俐的人居然會暈車,還這麽嚴重。快歇歇吧!”

“誰規定伶俐的人就不能暈車啊,要是我帶你在高速上飛車一次,保準你吐的比我還慘。”我嘟囔著,也不管她是否明白,隻是純粹的想要發泄。

“高速?那是什麽?”紅梅側頭,眉頭輕鎖,不解的道。

“不知道就對了。倘若你明白,恐怕我真的要興奮的掛掉了。”我聲音越來越小,上下眼皮不斷的打架。

紅梅嗡嗡的又說了些什麽,但是我的聽覺神經已經自動關閉,無暇顧及了,隻盼望著早些到達。

仿佛坐在搖籃裏,緩慢而又有節奏的搖擺,我的神經也跟著擺動,攪得頭腦暈乎乎的,似乎要炸開一半。

忽然,一切靜止,歸於平靜。

嗒嗒的馬蹄聲在周圍響起,不時伴隨著說話聲,我迷糊的躺著,卻感覺有人握著我的手,臉頰上泛著淡淡的涼。

眨了眨眼,馬車中有些昏暗,一時不適應,趕忙閉了眼,複又睜開。

“胤祥?”看著背光的人影,我試著出聲,聲音有些嘶啞。

“嗯。喝些水會好點兒。”他將我的頭扶起,就著水袋,我淺淺的喝了幾口,幹澀的喉嚨頓時潤滑了很多,說話也有些力氣了。

“咦,馬車停了?”我後知後覺的發現,現在已然是傍晚了,馬車內看不清他的臉色,隻能憑借聲音聽他的心情。

“十三,你還在生我的氣麽?”我遲疑的伸手,想要抓著他的胳膊,最終卻僵在半空之中。

我問的是什麽話啊?如果是我,將滿心的希望寄托於他人之上,卻被別人回絕,肯定早就氣得不知東南西北了,更何況他這位尊貴的皇子?

他沒有出聲,我頓感尷尬,想要收回手,卻被他一把抓過,帶到懷中。

“我不會放手,永遠!盈盈,我認定你了,所以,你逃不了了。無論你願意與否,我都不會放手。沒有人可以將快樂帶給我後,再自私的取走。”

我的頭埋在他的懷中,聽著他沉穩的心跳,不適的感覺漸漸隱退,餘下的,隻是平和。是的,如果這樣的靜謐能夠存在,我願傾我所有換此刻的安心。

我慢慢的環住他,感覺他身體瞬間的僵硬,撇嘴一笑。

可以跨越三百年的時空,遇見心底一直期盼的人,我為何要逃避呢?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以後的事情誰又能夠料到呢,有兆佳又如何?

不求天長地久,但求曾經擁有!如果有一天我會離去,那麽,我希望保有最美好的回憶!

“咕嚕,咕嚕。”幾聲不雅的聲音響起,我死死的抱緊他,不肯抬頭。

他身體一僵,猛然爆出陣陣大笑,連帶著我的身體也微微的顫動。

我氣極,猛地想要推開他,卻忘了自己虛弱的身體,一個趔趄險些撞到車壁。要不是他眼疾手快,趕忙摟著我,也許我今天就算不掛掉,也落個輕微腦震蕩。

“笑什麽,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更何況今天我的慘烈情況你又不是不知道!哼。”

“乖,別動。頭又暈了?”十三小心的讓我靠在車壁上,獨自翻身下車,然後伸手將我抱出。

“咦,紅梅呢?”我倏然發覺,抬頭看他。

湊巧他剛剛將我放下,靠著馬車,我才發現我們此時應該到了驛站,今天要在此安頓了。

“我還在想,你什麽時候會發現呢!這麽遲鈍,要是我不在你身邊,丟了可怎麽好?”他狀似無奈的搖頭歎息,我撇嘴瞪他。

敢說我遲鈍,要知道,本小姐讀了17年的書,算起來比他實際年齡還大,他還敢在我這兒叫囂,看我身體複原後怎麽整他。

“好啊你,敢說我笨,哼,那十三爺以後有不會的問題,可不要來找我哦!奴婢駑鈍得很!”我撇過臉,歪頭看著路旁的參天大樹。

此時大批的人都忙著處理著手邊的事情,或是準備晚膳,或是準備明天的行裝安排,或是伺候主子稍事休息。

“別呀,我的盈盈才沒有那麽小氣。來,我帶你去吃飯,一會兒你梳洗一下,好好休息。這才趕了一天的路,以後路還長著呢,你這樣怎麽行。”他溫和一笑,扭過我的身體,想要拉著我的手,卻被我躲過。

我示意他先走,他看著我別有含義的笑了笑,率先邁步離去。瞅著他的背影,我亦步亦趨的跟著。

喧囂的驛站,我卻覺得四周無比安靜,像是在彼此之間下了結界,隔絕了外界。

自從有了那天的顛簸教訓,我在車裏鋪了厚厚的被褥,也對車身做了一定的休整,所以,日後的幾天,我也漸漸的適應了,隻是偶爾還會頭暈。

讓我感到慶幸的是,德妃非但沒有怪我,還賞了一些醃梅子。要知道,德妃這次出來,身邊的侍女就帶了紅梅、明宣、若含和我。這一路上也十幾天,而我一直待在自己的馬車裏。想到這裏,心裏熱乎乎的。不管是虛情假意,還是勾心鬥角,總之,此刻我感到的溫暖,我願相信它是真的,單純的,人與人之間相互關照的感情。

“……你在劍橋一身寂寞穿黑色學袍,你用詩句歌唱愛情押美麗韻腳,一船星輝見證那個古典的擁抱,那片水草還在懷念你撐的長蒿。你在劍橋半生寂寞穿中國長袍,你用詩句告別愛情押絕望韻腳,誰的衣袖帶走那片雲彩的來到,離別笙蕭那樣沉默像一種憑吊……”

SHE的這張專輯我可是非常喜歡,尤其這首《再別康橋》。想著以前開心的事,想著我心愛的建築圖紙,上唇不禁揚起優美的弧度。

今兒個紅梅到前麵伺候去了,車內就我一個人。

無聊至極,也隻能按記憶開個小型演唱會了。當然,我可不敢扯開嗓子大唱,要是定個驚擾聖駕的罪名,我隻能吃不了兜著走。

邊唱邊自娛自樂,靈光一閃,我拿出我的特製筆,一根鵝毛。這可是我在禦膳房裏千挑萬選才選來的幾根優秀鵝毛,用這個寫字比毛筆方便多了。

拿出墨汁當鋼筆水,用鵝毛蘸著,取出我早已準備好的裝訂本,開始了我的日記之旅。當然,首要任務是把我有記憶的歌詞記錄下來,不然,也許某一年的某一天,我連這些現代的證明都會忘記。

慢慢的路程,就在我的寫寫抄抄,昏昏睡睡中倏然度過。

“盈盈?”

我一驚,是十三的聲音。趕忙將鵝毛放在一旁,掀開車簾望去。

十三一身帥氣的白色騎裝,正含笑的看著我。而他旁邊的四爺神色淡然,隻是眼中瞬間閃過的一抹笑意泄露了他的情緒。

看了看周圍的人,確定沒有其他大人物,我才開口:“十三爺,你今天很帥哦!”衝他吐吐舌頭,微微一笑,順便狠狠瞪了四爺一眼。

恰巧四爺轉頭,發現了我的視線,不禁訝然一怔,看著我搖頭失笑。

“爺難道以前不帥麽?”十三聽了我的話,高傲的揚高下巴,擺了一個POSE,笑著睨著我看。

“帥,帥呆了。用句歌詞形容你再貼切不過了。”我看著他,認真的點點頭。

他瞧著我,催著我快說。我煞有其事的猶豫了下,而後轉過頭,看著他們。四爺也是一臉的興趣,想要聽聽我口中的歌詞。

“別賣關子了,快說。”十三終於等不及了,驅馬靠近馬車,想要打我探出的頭,卻被我迅速閃過。

“你怎麽可以這樣,笑容打敗太陽,甚至比我還要更好看,我雖然無力抵擋,但是日子還長,總有一天換你為我瘋狂。”最後的‘瘋狂’兩個字,我說的模糊不清,隻是衝他傻笑,蒙混過關。

“好啊你,調侃起爺來了。不過,要是說比你好看的話,紫禁城裏一抓一把的,不足為奇。”十三啪的打開一把折扇,意味深長的看著我和煦一笑。

我氣急,抄起一顆醃梅子向他丟去,卻被他隨手接到,放入口中。

“謝了,哈哈……”十三舉手揚鞭,策馬大笑而去。眯著眼睛望著他陽光下瀟灑的背影,唇角不禁高高的揚起。

“明日就到了,好好休息吧。可別再沒精打采的,像霜打的茄子似的,那臉色比茄子還不如。”四爺仔細的凝視了一陣,幽幽開口,隨後緊追十三而去。

我收回視線,坐好、拿筆、剛要落筆,卻猛然納過悶兒來,這個四爺,居然損我?

剛才一直沉浸在十三的溫柔一笑中,根本沒有注意四爺的話,這會子才回過味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