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如此熱鬧,為何不叫上我?”
司空無邪平日裏帶著的那隻大酒葫蘆此時又大了數倍,他正站在這葫蘆上從天而降,葫蘆上同站著的還有白月許。
“酒鬼前輩,別來無恙?”蘅若抬起頭來笑看著司空無邪,心想這救兵總算是盼來了。她不認為憑她一己之力就可以解除重華派的這場危機,但司空無邪論威望、論實力都是有可能使局勢出現極大的扭轉的。要找到這個老酒鬼並不難,蘅若告訴白月許,隻需去有酒的地方尋他即可。
“哈哈,女娃兒夠意思,叫這小子給我送來了這麽好的一壇酒。”
“若丫頭,你什麽時候認識這個老酒鬼了?是不是把孝敬姐姐的酒都給了這個臭不要臉的老東西?”
蘅若剛想開口,卻被突然頓悟的司空無邪搶了先:“什麽?你那天說的那個愛喝酒的朋友就是這隻小狐狸?你……你怎麽不早說?!”
蘅若想起那日在木府裏司空無邪說過若有人能喝過他便把他的頭割下來當酒壇子使之類的話,又看著眼前的情形便猜到司空無邪和九惜顏應是舊識,於是挑眉笑道:“原來姐姐和前輩是認識的,那就好辦了,本來小若這裏的酒還真是不夠了呢,既然兩位相識,那便可坐下來一同暢飲。不知到姐姐和前輩哪個的酒量好呢?之前前輩還說……”
“咳!……”司空無邪連忙出聲阻止蘅若繼續說下去,他司空無邪的酒量向來是沒有人敢叫板的,隻除了一個人,不巧就是眼前的這隻小狐狸。從前他每每與她拚酒,總是會輸,之前他又怎會知道蘅若口中的那位朋友竟是這個天下唯一能喝過他的人?
“這個喝酒的事以後再說,先來說說丫頭你吧。”司空無邪指了指身後的白月許道:“原來這小子便是十幾年前我見到的那個也中了和你身上一樣的毒的人,想必丫頭你身上的毒也得解了吧?”
聽到這話,絲媚忽然抬起頭來看了白月許一眼,白月許也看到了她,目光一震。
“嗯,已經解了,多謝前輩關心。”
“沒事就好,不然你謙恕師兄真的要叫這隻小狐狸給放幹血了。”
蘅若聞言轉向君謙恕,眼中滿是歉疚。君謙恕給了她一個安慰的笑容,叫她放寬心。
“哼,老酒鬼,上次是看著若丫頭身子未好,我沒和你計較,今日你既然敢來,那麽老娘和你的新仇舊帳便一起算了吧!”九惜顏說著竟淩空而起,一掌直劈司空無邪而去。
誰也沒料到這等變化,隻見九惜顏招招狠厲,司空無邪一邊忙著拆招,一邊口中叫喚:“唉,你這小狐狸,說來就來呀?我都說了當年我不是故意的嘛,你偏不信!”
兩人皆是六界中一等一的好手,高手過招難免傷及他人,司空無邪有意使戰場遠離眾人,便將九惜顏引到別處去了。留下來的人又重新陷入了緊張之中,妖魔那邊走了九惜顏,但還有魔界的殺羅暗和其他護法,重華這邊元覺等人用君謙恕所說的法門恢複了體力,兩方又成了勢均力敵的局麵。
雖然此時魔界仍占上風,但要拿下重華派也不是那麽容易的事了,且另外的那些逃走的重華弟子大概也已經除去了藥力,隨時有可能對他們進行偷襲。如此形勢之下,要逼迫他們說出神器的所在已是不可能了,殺羅暗權衡之下隻得說到:“神器我們來日再取,走!”
雖心有不甘,眾妖魔也隻得在殺羅暗的帶領下撤離了重華山,而重華派眾人體力尚未完全恢複,也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妖魔們離去了。
重華之困終得解除,元覺看了一眼蘅若,卻沒有多說什麽,帶著眾人離開了。君謙恕一人留了下來,欣喜地走向蘅若。
“小若,謝謝你及時趕到解了重華之困,也謝謝你平安地回來了。”
蘅若心頭一暖,嘴上卻道:“師兄今日這樣謝我,那時卻為何要做令我今後痛苦懊悔之事?”
君謙恕知道她指的是用他的血換她身上毒血的事,無奈道:“小若,我從不知道自己還會麵對這樣艱難的抉擇。我不敢辜負師傅和師叔伯們的期望,但又不忍看著你受苦。我不願你就這樣在我眼前離開,卻也怕這麽做會令你知曉真情後痛苦自責。從前遇到什麽困難,總有你陪著我,可這次卻不能……”
“師兄……”蘅若覺得,自己能清楚地感受到君謙恕當時的矛盾痛苦,想必那時他也是不好過的。
君謙恕展顏一笑:“好在都過去了,小若,一切都已經過去了。”
蘅若的麵容舒展開來:“嗯,都過去了。”頓了頓,她又道:“不過今日這件事還不算過去。”
君謙恕聞言也收斂了神色,正色道:“不錯,今日我們一齊中了魔界的迷藥,定是有魔界的奸細偷偷潛入了重華內部,在我們的飲食中下了藥。”
“我在夥房中發現的殘留迷藥正是類似於軟筋散的東西,這種迷藥並不難配,不同的種類會有細微的用藥差別,我發現這一種軟筋散用的都是些在重華山上可以采得的尋常藥物,隻除了一樣……”
蘅若話還沒有說完,就被一個前來報信的重華弟子打斷了。
“君師兄,抓到在我們飯裏下藥的叛徒了!”
隻見另兩名重華弟子將一個人抬了上來,放到了君謙恕麵前。君謙恕和蘅若看到那人時,他已經是一具冰冷的屍體了,通報的弟子說他畏罪自殺了。
“是他?”君謙恕眉頭一皺,蹲下身來仔細將那屍體檢查了一番,而後他站起身來道:“在什麽地方發現的?”
“回稟師兄,是在夥房找到的。”
“他平日也是老實謹慎之人,想不到竟犯了這樣的錯誤。抬走吧。”
三人領命後帶著那屍首離開了,君謙恕望著幾人離去的背影,眉頭深鎖。
“師兄覺得不對?”蘅若問。
“這人是夥房的李莊,平日裏老實敦厚、膽小怕事,說他是叛徒,我還真有些懷疑他有沒有這個膽量做出這樣的事來。”君謙恕收回目光,轉向蘅若,“方才你可瞧見李莊的表情了?”
蘅若頷首道:“是吃驚的表情。一個畏罪自殺的人本不該有這樣的表情,他這樣倒像是看到什麽令他震驚的人或事,尚處驚訝之中就遭人毒手了。”
“是見到了真正的叛徒。”
“師兄剛才還發現了什麽?”
“他的屍體在之前被人拖動過。”君謙恕伸出右手攤開了掌心,蘅若見到他的掌心裏有一根枯黃的雜草。
“剛才那人說他們是在夥房裏發現李莊的屍體的,可是之前我去夥房時並沒有見到他的屍身,既然我們推斷出他不是事後回到夥房自殺,那麽他便是在事發之前就死了,被凶手藏到了別處,然後再趁人不注意搬回夥房,製造他自殺的假相。既然師兄發現了不對,剛才為何不明說?”
“既然李莊不是真正的奸細,那麽這個奸細仍藏在重華弟子之中,任何人都有嫌疑,不可打草驚蛇。對了,他們來之前你想說的是什麽?”
“我在夥房的軟筋散裏發現了一種並不長見的草藥——躑躅草,這種草藥需要特定的土壤供其生長,重華山上是沒有的。”
“可能找到這躑躅草生長的地方?”
蘅若想了想,開口道:“我在茅山見過這種草,但也不一定,其他地方可能也長有這種草,隻是我不知道。”
君謙恕頷首道:“此事我會留心。現在我們去夥房那裏看看吧。”
蘅若點點頭,忽然又想到了什麽,四下張望了一番。
君謙恕問到:“你在找什麽?”
蘅若道:“白月許……就是和我一起來的古莫仙人的徒弟,怎麽不見他人了?”
“就是那位救了你又幫了重華的公子?我也還未來得及好好謝他呢,不如你先去找他吧,夥房那邊我去就行了。”
蘅若點頭道:“那人眼下應暫不會有什麽動作,但遲早還是會再對重華和神器下手的,師兄你要當心。”
君謙恕道:“放心吧,一定會找出這個人的。你快去找白公子吧,替我和重華向他道個謝。”他從懷中掏出龍紋白玉,重新係回蘅若的脖子上。“已經是你的東西,就不要再隨便丟下了。去吧。”
重華山下,白月許形單影隻地走在林間的小路上。她已沒有什麽再用得上他的地方了,那麽他便離開吧。她說得對,她不是一個人活在這個世界上。在桑夷山的那段日子,他也曾產生了他不是一個人活在世上的錯覺,那時有她在,他一成不變的生活便多了那麽一些色彩。如今她要回到自己的世界中去了,而他,將重新回到一個人的孤獨中去,一如既往。這樣也好,反正自己已經快要死了。蘅若並不知道,她解除了他身上的毒,便也解除了他身上的不死詛咒。這麽多年被千絲繞折磨著,即使現在毒解了,他的身體也已經油盡燈枯了。如果蘅若知道自己死了,她會不會難過呢?大概會吧,她心腸那樣好,即使小貓小狗死了,也會傷心難過吧。白月許輕笑著搖了搖頭,自己從前從不會想這麽無聊的事。
腳下的路好長,他已不知不覺走了這麽遠,早該乏了吧?那便不要走了,停下來歇息吧。其實,由不得自己啊。白月許輕輕閉上了雙眼,陷入一片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