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賑災的粥舍設置的如何了?”

齊玉榮剛進來,身上還濕漉漉的,她取下鬥笠,嫌棄扔在了一邊,說道:“設了二十一處,其中八處設在了城東,難民暫時餓不到了。”

林挽朝點了點頭,“讓戶部所有的人都下去施粥,同時熬煮薑湯進行分發,京都城從今日起,絕對不能再有餓死的百姓。”

“明白。”

“張同祿呢?”

李青小跑了進來,說道:“張大人帶著薛將軍的兵還在通官渠,快了,就快通了。”

林挽朝接過藥碗一飲而盡,重重放在桌子上,起身道:“走,我們都去幫忙。”

趕路的時候,李青又說:“大人,如今城裏感染風寒的人越發的多,藥草已經是不夠了。”

“不是說從陝甘往這裏調藥了麽?”

“城外的路基本都被淹了,陝甘的船隻走不了長路,一直就被擱置在了路上。”

林挽朝到了官渠,這才發覺這些士兵一個個都用手在通挖泥溝,他們把工具都讓給了前來幫忙的百姓。

林挽朝取下鬥笠,戴給了一旁正在奮力的少年,少年抬頭一看,是個女官。

“多謝貴人!”

林挽朝搖了搖頭,拿過一個鋤頭便跳進了溝渠,李青和剩下幾個官員緊隨而入,一起幫忙。

林挽朝的臉在雨中顯得略發蒼白,她皺著眉,卻不是因為勞累疲憊,而是在想,藥怎麽辦……

沒有藥,隻會有越來越多的人死於風寒。

甚至於,爆發疫病。

林挽朝忽然咳嗽了起來,她風寒本來就沒好徹底,這幾日一直都是強撐著。

如果她猜的沒錯,裴淮止一定就在不遠,與她隻隔了幾條街。

隻是,如今還沒到見麵的時候。

遠處傳來馬蹄聲,有個吏官策馬而來,聲音在雨中模糊。

林挽朝問李青:“他喊的什麽?”

李青搖了搖頭,說著就用力跳上岸,把手放在耳朵上聽。

“大人,好像是……什麽到了……”

“什麽到了?”

“江南……”李青忽然眼睛一亮,不可置信,“大人,是藥!是江南的藥到了!”

吏官的聲音也在此刻清晰,他喊著:“林尚書,江南送來的藥到了!”

他一直喊著,沿街的官兵和百姓都聽見了。

到處都是喜極而泣的聲音。

“藥到了!”

“有救了!”

林挽朝身形微晃,後知後覺的也跟著笑了。

江南……是十一!

“林尚書,藥是從江南送來的,好幾大船,還有一封信!”

林挽朝急忙上去接過那封信,打開防水的油紙,上麵寫著"姐姐親啟"。

林挽朝認得出來,那是十一的筆跡。

她心中一陣激動。

"藥到了,現在進行分發,每個病了的百姓都要領到藥!"

“是!”

林挽朝舒了一口氣,隻是轉身準備繼續幹活的時候,忽然瞧見有幾個官員都縮在粥舍底下,瞧著手上個個都閑著,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

“那是哪的人?”

“內閣派來的。”李青解釋道:“嗬,說是過來幫襯的,可是連半分泥點子也不想沾。”

“內閣?”林挽朝微微挑眉,想起來了:“丁培軒的人?”

“是,聽說,往城東泄洪,也是丁培軒出的主意。”

林挽朝將手裏的鋤頭隨手遞了出去,攀上了岸,往那粥舍下走去。

李青急忙跟了上去。

“你們,幹嘛呢?”李青一邊走一邊斥問。

那幾個官員聞聲抬頭,本還因為被人打攪了休息而覺得敗興惱怒,卻在看清那是林挽朝時忙站了起來,點頭哈腰。

“參見林尚書!林尚書快坐,小的給您騰地方!”說著,其中一人用袖子擦了擦凳子,又衝熬粥的義民喊道:“快,給林尚書盛碗熱粥來,別把尚書大人凍壞了!”

林挽朝走了進來,冷眼睨著遞過來的熱粥,隨手將十一送來的信塞進了袖口裏,一笑:“這粥味道怎麽樣?”

“林尚書,此時連幹淨的水都不好找,粥味道自然就差了些,不過我們都已經喝了好幾碗,倒也不是太難吃!”

“好幾碗?”林挽朝一笑,坐了下來,接過了白粥。

“是啊,這又冷又餓的,弟兄們不得吃飽了才暖和些……”

那領頭的官員說了一半,便沉默了。

因為他看見林挽朝將粥倒了回去。

“林尚書,您這是……”

“這粥舍,到底是派上了用場。”林挽朝輕輕笑著,說道:“畢竟,可不能叫你白白受了凍,餓了肚子。”

“林尚書,這白花花的粥怎麽能全分發給那些平頭百姓,總得先喂飽了自己不是?曆年來賑災都是這樣……”

李青抬腳,一腳將那話還沒說完的官員就踹了出去,摔在髒濕的水溝裏,他隨即慌張的抬起頭,一臉驚駭不解。

“林尚書!林尚書這是為何?”

李青指著他的鼻子,恨恨道:“狗屁的道理,你們這些整日守在內閣的世家子弟書都讀進狗肚子裏了!連災民的口糧都不放過?”

此言一出,其他本就心裏發毛的官員此刻更是紛紛跪地討饒。

他們是真的沒有看到尚書大人是何時到的,怎麽就跑進那溝裏去通渠了。

“大人饒命!饒命!”

林挽朝微微挑眉,寬慰他們:“怕什麽,我又不要你們的命。”

“隻要大人饒了我們,我們什麽都願意做!”

林挽朝這才一笑,看向他們:“能去通渠麽?”

“能!能能!”

眾人慌忙站了起來,爭先恐後的往官渠裏湧,搶著幹活。

方才那官員更是巴不得逃離,隻是還沒走掉,林挽朝卻喚住了他。

“你……”她打量了一番,道:“你很喜歡喝粥?”

“不喜歡!不喜歡!”他連忙搖頭,一個勁兒的擺手,“大人饒了我!”

林挽朝瞧著他,閉了閉眼,還是收了殺心。

此時,能少死一人就少死一人。

“那本官就替你做主”,你今年一年的俸祿,都算是捐給了這粥舍,如何?”

“尚書大人我……”

李青瞪著他,一隻腳蠢蠢欲動。

那官員一咬牙,連連點頭:"多謝尚書大人!多謝尚書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