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朝堂上一片風起雲湧,暗藏心機,裴舟白並未挑明這些老狐狸的心思。

而是下了朝,便叫人去請林挽朝。

林挽朝收到傳召時,大抵是知道了他的意思,隨即進宮麵聖。

果不其然,尚書閣裏,可坐了不止一位大臣,朝堂裏有頭有臉的都來了,包括薛行淵。

林挽朝恭敬行禮,隨後坦然入座。

沒人知道昨夜的她一夜未睡。

裴舟白這才開了頭:“諸位大人都是北慶的有功之臣,於朕今日也都有恩。你們都清楚,如今刑部和戶部尚書的位置都有所出缺,今日便是想聽聽眾位愛卿的看法。”

目前暫代刑部尚書之位的肖誼元大概率是不會再有變動了。

更多人盯著的,則是戶部尚書的位子。

戶部,掌管賦稅收支,人口土地,僅居於六部之首吏部之下,任是誰都會想要爭上一爭。

大家你一眼我一語的開始辯駁起來,可說來說去,不過就是我否掉你的,你不讚成我的。

而喧囂之上,裴舟白隻是似笑非笑的握著手裏的杯盞,一下一下的刮著茶沫。

最後,還是齊太師開口,打斷了議論。

“依老臣所看,能者勝任,我想問問諸位,有誰在這一年多裏,立下的功勞最多,名聲最大?”

眾人紛紛安靜下來,麵麵相覷。

這還用說,自然是前不久替葉家翻了案,又助國庫充盈的林挽朝。

不過,總不會讓一介女子來做戶部尚書,這傳出去,不是讓朝堂貽笑大方麽?

裴舟白這才放下了杯盞,頗有興趣的挑了挑眉,問:“齊太師,看來你心中已有人選?”

齊重起身,來到堂中,環視一圈,緩緩開口:“老臣,推選現任大理寺少卿,林挽朝。”

此言一出,全場嘩然。

就連林挽朝都有些意外,她和這齊太師從頭到尾都未有交集,為何他會推選自己。

第一個不願意的就是丁培軒,他冷哼一聲,站了起來朝裴舟白稟告道:“陛下,大理寺少卿讓一介女子做本就已經是貽笑大方,可戶部尚書乃是朝中命脈,還請陛下三思!”

肖誼元隨後也站了起來,道:“丁大人,這話就不對了,我朝選賢任能,從不避男女,這是先帝在時就定下的規矩啊。”

又有人站了起來,說道:“是不避男女,可也不能胡來,這林少卿查的了案抓的了凶,可不代表能管得了戶部?”

“劉大人怎知,我管不了戶部呢?”

眾人一頓,聞聲看去,林挽朝沒有起身,隻是平靜的坐著那裏。

劉大人眼裏帶著奚落的笑意:“林少卿,你是破過不少大案,甚至國庫的危機破除你是大功,我們滿朝文武心裏敬你不是一般女子,可你——就是做不了尚書!”

“大人說我破獲大案,又說我充盈國庫,可見是對我的功績予以認可,可為何,你後半句又說我做不了尚書呢?”

“哼!”丁培軒嗤笑一聲,說道:“就憑,你是女子!”

劉大人隨即附和:“是啊,女子本分是為相夫教子,就連這後宮之主也是先為妻子再為皇後。就算你的確胸懷宏圖偉略,有一腔抱負,難道你這一生,就不會成婚生子?”

薛行淵聽見這話,眼中瞬間湧上怒意。

女子無非就是深陷後宅,相夫教子,一生困頓……

這些話,曾經的他也說過。

可如今,薛行淵坐在那裏聽著別人對林挽朝又說出這樣的話,便覺得刺耳難耐。

他站起身,反駁道:“丁大人就想憑一介男女之詞,堵住這朝堂眾望所歸麽?”

“你……你一各武將,懂什麽朝堂之事?”丁培軒怒斥。

林挽朝卻不緊不慢,目光停在了丁大人和劉大人麵前。

“那下官請問,兩位大人是否都有家室?”

劉大人沒聽出這話是什麽意思,便答:“有。”

“丁大人呢?”

丁培軒是個老狐狸,自然已經猜出林挽朝這麽問的目的,可他也隻能如實說:“有。”

“是啊,您二位都有家室,卻不影響你們在朝堂上為官,但女子有家室,卻不能做官?”

“自古以來,便就是如此!”

“自古?”林挽朝站了起來,一點點走上前去,“秦帝國秦宣太後,執掌四十年秦國政治;北魏一品女官緱光姬,得魏帝賜一品女官;內司楊氏,被宣武皇帝賜予爵位,上下順後……既然丁大人要說古往今來,那下官隻能請出這些同樣有著豐功偉績的女子,問問丁大人,可是從何得來,女子不得為官為政的道理?又是憑何,女子不配為官?”

話落之時,林挽朝已經來到了丁培軒的麵前,冷冷的盯著他的眼睛。

她現在什麽都不怕,她不信,這些手握重拳的大官,還能像四年前一樣,屠她滿門以絕後患?又或者是肆意栽贓,抄家滅族?

她早就沒有家了,也沒有什麽需要顧及的身後人。

今日,這尚書之位,她要定了。

裴舟白嘴角揚起一抹興奮的笑,果然,林挽朝從不會讓他失望。

他揮手,聲音威嚴:“傳朕旨意,女官林挽朝實乃朕肱骨之任臣,特冊封其為戶部尚書之職,望建之實功,以洽朕意!”

丁培軒胸腔止不住的顫抖,狼狽地倒坐了下來。

林挽朝眼底浮上不可察覺的笑,跪地,揚聲道:“微臣,謝主隆恩!”

——

“阿梨。”

眾人散去,林挽朝正要離開,薛行淵忽然在身後喚她。

他追上來,帶著小心翼翼的笑:“恭喜。”

林挽朝收回視線,往外走去。

“薛將軍,令妹的傷如何了?”

“恢複的很好……你,想要去看她麽?”

“沒這個必要。”她停下來,看著他:“你沒聽說,是我殺了李絮絮麽?”

薛行淵笑容一僵,神情微微冷落下來,“知道。”

“照理說,我應該是你的仇人,你卻還跑到我麵前來湊熱鬧?”

“她做了那麽多錯事,本就該死,就算你不殺她,我也會殺她。”

林挽朝聽著這話,忽然就笑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