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蕖將探聽到的消息全都如實匯報給了長樂公主。

“你是說,林挽朝不去查案,這幾日一直往水粉鋪子跑?”

“是,身旁還跟著個人,但我沒辦法靠近看清,有暗衛阻攔。”

長樂微微凝眉,緩緩道:“這裏麵一定有鬼。”頓了頓,她問:“林挽朝可還是住在衙門給她安排的宅邸裏?”

“是,但將丹陽知府安排的護衛都遣了,如今與尋常府邸無異。”

長樂鬆鬆的倚在長椅上,眉目冷然。

“去給我把丹陽知府請來。”

“是。”

——

曹知府得知長樂公主也來了丹陽城,便是緊趕慢趕的來見她。

來到前廳,長樂正在煮茶,冬日裏繚繞的熱氣幾乎模糊了她精致小巧的麵容。

“微臣叩見公主殿下!”

長樂放下手中的茶杯,矜貴嬌色的麵容溫和的笑著,說道:“曹知府不必客氣,快快起身。”

曹知府起身,這才敢入座。

他坐下,忙聲道:“不知公主叫屬下來可是有何要事?”

長樂卷起甜軟的笑,問道:“曹知府不必慌張,我來隻是受了母後囑托,想問問新娘剝皮案查的如何了?”

曹知府笑容一僵,倒是沒想到朝廷對此事如此看重,可大理寺派來查案的寺丞卻忽然要成親,他也不知該如何回稟此事。

長樂麵露微笑,提醒道:“曹知府?”

曹知府回過身來,慌忙站了起來,拱手躬身地說道:“公主恕罪,此案目前……還沒有進展。”

“可是,大理寺不是派了寺丞來嗎?”

“這……這……”

芙蕖怒斥:“放肆,公主問你話竟還敢如此吞吞吐吐,到底有何隱瞞?”

這一聲斥,聲音不大,卻將曹知府驚了一激靈,大冬天的竟也冒了一脖頸的冷汗。

“公主明查,此案如今尚未有線索,是因為派來查案的林寺丞忽然要成婚,對這案子不聞不問,才擱置於此。”

長樂撥著浮沫的手一頓,抬頭,“成婚?”

“是啊!”

“與誰?”

“聽聞說,是一外來商賈,不過這關頭著手成親,恐怕也隻有外來的人敢這麽做。如今這城裏人心惶惶,都怕被剝皮案的凶手盯上了。”

“林寺丞怎麽會突然成親?”

曹知府感歎道:“誰知道呢?不過這自古女子為刑官本就是笑談,如今案子查了一半就要跑去成婚,果真是不能堪當大任。”

長樂輕輕笑了笑,未多言語。

送走了曹知府,芙蕖回來時便已經看見剛剛還盛著熱茶的杯盞碎了一地,而長樂站在一旁,神色冷硬,是剛剛發泄過後的慍怒。

她急忙上前查看長樂有沒有傷到自己。

“公主,您切不可因林挽朝那樣的賤人傷了自己啊!”

長樂冷冷一笑,可很快那笑意就成了冷冰冰的恨意。

“止哥哥在丹陽城的身份,就是外來富商,你覺得,除了他,還有誰?”

“公主,世子殿下絕不會輕易娶這樣一個和離的棄婦,我們要不先靜觀其變?”

“你沒聽剛剛丹陽府衙那個老東西說的什麽嗎?明日大婚,難道就讓我眼睜睜看著止哥哥娶別的女人?不可能!”長樂抬手打翻了桌子上的擺台,整個人都在顫抖。

芙蕖順勢跪在地上,跟著哭了出來。

“殿下,求您愛惜自己!”

長樂冷冷的看著一地狼藉,胸口劇烈的聳動著,怎麽也壓不下心裏的憤恨,說是憤恨,可更多的是害怕。

止哥哥終歸要娶別人,這件事自小便在長樂心裏凝著一個疙瘩,隨著年歲的增長,疙瘩也越大越大,越來越深,嵌進她的骨血裏。

她越長大,便越不能接受這件事。

她哪怕知道這是她的血親哥哥,知道他們在一起就是罔顧人倫,可她短暫的壽命裏,隻想求得一個裴淮止,有錯嗎?

裴淮止在很小很小的時候就對她說,會保護她一輩子,怎麽能不算數呢?

長樂抬手,緩緩擦去了眼淚,本該是天真的麵容擠出殘忍的笑。

“止哥哥大婚的新娘,隻能是我。”

芙蕖察覺到不對,跪爬到長樂腳邊,壓著聲音慌張道:“殿下,殿下!明日便是老將軍的人來渡口接糧食的日子,斷不能出差錯啊!”

“運送幾船糧食何需要那麽多的暗衛?派幾個人跟著便好,餘下的,盡數出動!林挽朝她成了兩次親,既然那麽喜歡成親,那就讓她永遠留在自己的大婚之日!”

長樂想到林挽朝血流而亡的場麵就覺得心中痛快,喉嚨裏突然冒出幾聲脆生生的笑。

好似所有的痛苦都隨著外麵飄飄揚揚的鵝毛大雪隱去了。

——

衛荊帶著一眾暗衛從今夜開始便埋伏在了林挽朝的府邸左右。這些都是大理寺秘密培養的高手,和丹陽城的守衛捕快不一樣,若非同樣的高手,是不可能輕易察覺他們的存在。

林挽朝看著裴淮止光明正大的搖著扇子進來,不由覺得心中不安。

“你這麽堂而皇之,不怕把凶手嚇跑了?”

裴淮止坐下來,熟稔的給自己倒了杯熱茶,飲了一口,挑眉道:“若非確定這方圓幾裏半隻蒼蠅都飛不進來,我又怎麽會這麽堂而皇之?”

林挽朝想到了什麽,忽而問:“裴舟白說,皇後身後偷渡糧草的人來也是明晚,你打算怎麽辦?”

“什麽怎麽辦?”裴淮止抬眼看她,深黑的眼眸有些不明白。

林挽朝也不知他是真不知道還是故意捉弄自己,憂心道:“糧草的事同樣重要,這是能重擊皇後最好的機會,屆時你尋個由頭離開,一定要扣住渡船。”

裴淮止放下茶杯,皺眉道:“什麽事能有洞房花燭夜重要?新郎偷偷溜走,不怕賓客起疑嗎?”

林挽朝疲憊道:“到底不是真的,賓客起疑不重要,總之能引來凶手就好。”

裴淮止沒說話,他轉著手裏的杯子,不知在想什麽,今日這茶不好,微苦。

林挽朝沒注意到他,覺得屋子裏的炭燒的有些太旺,悶得厲害,索性推開窗,這才感到涼絲絲的清爽。

可她的心就是靜不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