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曹真誠或者說,靜塵,半躺在軟塌中,時不時揉下自己良心,“嘿,他娘的,原來女人是這種感覺啊。”
他舉起手中一銅鏡,搔首弄姿,擠眉挑眼,“我這道姑,還挺好看。萬一活著出去了,上峨眉山或者青城山泡個妞兒?嘖嘖,帶勁。”
說罷,曹真誠從懷裏取出個本本,舔了下手指,翻閱起來。
【今日會在此地遇到友軍之一,隻能回答對方一個問題,不論對方問題是什麽,都隻能回答“將一切歸入正常”】
【明日問題答案,待更新】
……
曹真誠捋了下秀發,仰著白皙脖頸啐了口,“他奶奶的,裝神弄鬼。”
說著,他看到兩個陰吏判官浮現在身前,直勾勾地盯著自己,不由尷尬笑笑,“嘿,我說我,說我自己呢。”
待判官消失不見,他才翻個白眼。
那倆禿子,是友軍之一,誰啊?孫雪瑤?鐵子?你倒是認出我來啊!嘖,算了,老子自己也是用了好久才適應這身段兒~~
說不定他們還是百鬼夜行的人?畢竟這裏的最終boss是那個…哦吼,規則連想都不讓想,呸。
曹真誠抱著胳膊,得意洋洋,“2/3了啊,想不到老子竟然能活到現在,我可太棒了。”
“說起來…以前看過一本漫畫,變身成黑辣妹後便宜死黨…”
“峰子還是處吧…嘖嘖,老子要不要在秘境裏幫他告別魔法師啊,哇哢哢哢,艸,咬舌頭了。”
說起來,這友軍活的到明天不?哎?明天來的還是這倆禿子不?
嘖嘖,府君老爺,你可給俺安排了個好活兒啊,我要是能活著出去,這不得吹一輩子?啊,好困,但不想睡,快到明天吧。
我要做答疑小能手!
闊豐山,渡魔寺,客房
黃淩峰捂著腦袋睜眼,眼前模糊一片,繼而逐漸清晰,入眼的,正是一金剛怒目,外加一條眉的大光頭。
空難宣聲佛號,“張大人,你醒了。”
黃淩峰暗自咬牙,這魏武揮鞭的效果,猛是猛,可後遺症也太蛋疼了,三層之後觸發的頭痛頑疾,簡直要命。
果然輔助就應該給大腿加buff,然後看大腿大殺四方,自己暈倒在一旁?
“大師,這是…?”
明知故問,黃淩峰正是在與三鬼對拚時,瞥到東方有股熟悉氣息趕來,這才拚死創造個缺口,果然…空難趕到。
何況他原本就想上渡魔寺一探,奈何渡魔寺本身不接外客,官府也不知出於什麽原因,不讓尋常人上山,剛好趁此機會,借空難之手上山。
空難笑了笑,竟顯得有些疲累,“渡魔寺,張大人昨夜遇鬼物圍攻,貧僧剛好去而折返…”
黃淩峰心中一沉,是了,空難說他聽到司裏召喚,這才離去,怎地又半路回來了?
“大師因何半路折返?”
空難老臉一紅,不太熟練地四下看了看,隨後挪動屁股,把凳子往前帶了帶,這才悄聲開口。
“貧僧遇到個帶高帽的鬼物,卻與那天的女子不同,是個沉默寡言,喜穿黑衣的家夥。”
“他說,張大人可能要倒黴,貧僧就…”
黃淩峰眨了眨眼,這局勢是越來越亂了啊,戴高帽,黑衣,黑無常?怎麽白無常之後又冒出來個黑的嗎?
“大師沒跟他打一架?”
空難老臉一紅,甕聲甕氣地說道:“沒打過,讓他給跑了。”
……看,我就說這大和尚的脾氣,不可能跟什麽黑無常好好聊天。
黃淩峰點下頭,“大師,昨夜那三鬼…”
空難麵色一沉,盯著黃淩峰,憂心忡忡地說道:“張大人也發現了?貧僧也覺得奇怪,那三個鬼物,身上竟有些許佛氣,這…”
黃淩峰稍微鬆了戒備,若是空難說“不知道,沒看出來…”,他可就準備先下手為強了。
“確實奇怪,鬼物,身上為何會有佛氣?我用大師給我那開了光的禪杖,竟然被它們卸去了大部分破魔之力,否則也不至於…”
空難“啊”了聲,突然想起什麽一般,“釋性方丈說,張大人想必有許多疑問,待大人醒了,讓貧僧通知他老人家。”
兩人對視一眼,同時點頭,“一起去?”
實際上的渡魔寺,並沒有黃淩峰想象中那麽神秘。
以殿閣為主體,大小建築沿中軸線布局,形成三個四合大院,殿宇重重,錯落有致,鳥語花香,佛氣渺渺。
寺院外一古塔高聳,共計七層,獨自聳裏於塔院之中,其中隱有佛頌,讓抬頭望去的黃淩峰,也不由心中寧靜幾分。
黃淩峰運起破妄之眼,隱蔽地四下打量,三兩沙彌持掃打掃,偶爾幾個大和尚路過也是慈眉善目。
關鍵是,他們身上的佛氣,比任何人,任何地方都要濃厚,純正。
看來,渡魔寺真的沒問題?
“大師,不是說你們有許多師兄師弟回來護舍利了麽?怎麽…沒看到幾個人?”
空難四下看了眼,悄聲說道:“張大人,寺規森嚴,方丈不讓咱們下山打擾百姓。再說,知道有人要來搶舍利,咱們也得藏著不是,這叫出其不意。”
黃淩峰想了想,也沒什麽毛病,“說起來,大師你昨兒喊得那幾句…世尊地藏,大威天龍什麽的…”
空難摸了下光頭,哈哈大笑,“我聽你喊得順口,還挺帶勁,就跟著學唄。再說…咱們渡魔寺尊的主佛,便是地藏王菩薩。”
黃淩峰心中一動,地藏王?喊什麽地獄不空,誓不成佛那個?嗯…多少跟鬼門關,沾上點邊了,他都快以為這秘境叫萬鬼村了。
他正想著,忽然一愣,地獄?萬鬼…闊豐鎮?闊?這其中…
“阿彌陀佛。”
不知不覺,兩人已繞過接引殿,穿鍾台鼓台,來到正殿,一略顯幹瘦,長須飄飄的老和尚身披袈裟,麵容慈祥,“施主,你醒了。”
黃淩峰雙掌合十,躬身行禮,故意打起機封,“醒了,亦未醒。”
釋性和尚宣聲佛號,“世人皆謂眾人皆醉我獨醒,施主如何謂之未醒?”
黃淩峰搖頭苦笑,“蹉跎幾十載,嚐以為我輩習武投軍,保家衛國,當不懼甚陰物邪祟,奈何…大師,昨夜…”
空難一把推開黃淩峰,一條眉皺起老高,“啥這個那個的,方丈大師,俺們昨兒見了三個鬼物,他們身上,緣何有佛氣?”
“便是覺慧師叔開過光的禪杖也奈何不得,這咋回事?”
釋性和尚笑著點頭,“我佛慈悲,以身入地獄,渡化萬鬼,鬼物沾染些佛氣,有何大驚小怪?”
黃淩峰心中起疑,倒是空難“嗯?”了聲,“方丈,我佛慈悲不假,可這…乃人間,為何那些鬼物也…?”
釋性和尚搖搖頭,又仰頭望天,半晌過後才看向空難,“你,悟了麽?”
空難眼珠一瞪,“我悟個p…咳,弟子愚鈍,請方丈示下。”
釋性和尚隨手一抓,掌中金光一閃而逝,化為佛氣隨風飄散,“百姓信我佛,尊我佛,其身自有佛氣,就算死後,亦如此。”
“其信願越深,佛氣越重,雖受邪法點化為鬼物,其自身佛氣未散,如何能強求?”
空難一拍腦門,“這麽說,這幫子鬼使是特意挑信願深的百姓出手,好讓咱們疲於應對?”
釋性和尚點頭,“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黃淩峰“傻傻”地看著兩人,隨後喏喏問道:“大師,若想除此鬼物,該如何是好呢?”
釋性和尚笑了笑,“萬物有靈,而人為最,其信其願皆聚於百匯,隻以我寺往生針刺其百匯,其形既解。”
黃淩峰點點頭,“如此,請大師刺下往生針,在下也好…除魔衛道。”
釋性和尚看向空難,“自有空難帶施主去取,施主,可還有疑惑?”
黃淩峰想了想,皺眉問道:“那龍九…可是鬼使?”
釋性和尚搖頭,語氣竟有一絲不屑,“不過是一惡徒爾,借此風波興風作浪,他何德何能,是那鬼使?”
黃淩峰假裝不解,再問,“緣何,大師不除此惡徒?”
釋性和尚宣聲佛號,慈笑道:“放下屠刀,亦能立地成佛。敝寺隻願清修,不問世事,便是山下那盂蘭盆節,亦是百姓自己搞的,如何能隨意幹涉張大人等分內之事?”
黃淩峰拿著幾根往生針,與空難一同下了山,心中百轉千回,久久不能平靜。
釋性依舊站在正殿前,陽光灑下,佛氣如霧,讓他的身形更添幾分朦朧。
一老和尚出現在釋性身旁,盯著正門方向,神色不善,“這張生,入戲有點深了。”
釋性笑了笑,擺下手,“無妨,眾生百態,心中自有堅持。總歸…要歸入我佛麾下的,小角色,不必關注。”
老和尚想了想,又說道:“方丈,那空難…”
釋性轉身,看向正殿中高聳佛像。
“由他去罷,他入戲也深了,又受我佛熏陶,成不了事。何況…嗬,也該回收他了。”
老和尚也宣聲佛號,一臉慈祥,“那龍九昨兒鬧出好大動靜,毀了咱不少心血,要不要…”
釋性神色不變,隻是搖頭,“不可,此關頭,頭等大事乃是絕天機,他鬧得越大,嘿…百姓信願越強。再有兩天…他能鬧出多大風浪?”
“眼下當務之急…是找到那最大變數。”
老和尚點頭說道:“不錯,其雖重傷逃遁,然職責所在,定將想方設法,將我等事奏請上去,此乃大事。”
釋性看向寺外寶塔,“吩咐下去,小心看護舍利,兩天後,盂蘭盆節,迎我佛。”
老和尚雙手合十,閉目仰頭,“遵命,使者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