傀儡

可,也是到了最後,人們才知道--在順帝傳位死去之後,早就處心積慮的弟弟馬上就設計禁錮了哥哥,李代桃疆登極了。

哥哥就被禁錮在那片貧瘠的封地,而弟弟一直企圖用“閉門不出”以及包容的假相來掩蓋真相。

但哥哥終究也不是省油的燈,被陰謀奪去的東西他照樣用陰謀奪回來,他報複一切曾經迫害過他現在危脅到他的人。他報複曾經信任至極的弟弟,他殺掉了弟弟的兒子他的侄兒。

可悲的是他的地位不容許他輕易地說出真相。隻能將錯就錯一直做下去,直到賠進去一個王朝,賠進去一個天下。

當然,這個故事是在無數的心機和陰謀詭計中才被堆砌出來。但是世人能知道的,卻也永遠隻是表麵的淺顯而已。就像有人會問“弟弟為什麽不早早除去哥哥以絕後患?”“哥哥後來為什麽隻殺了太子而不殺弟弟?”

誰知道呢,遠久的傳說,有太多不可考據的東西了。

再者,帝王之道,也不是普通百姓所能參透的。

此後就到了聞異朝。聞異朝是一個由異族統治的王朝,曆時不到一百年。前麵一半的時間基本都在打仗,後稍稍穩定。

某日天現異象,當天皇後便產下一對男嬰,聞異朝以皇後嫡長為太子,但這下卻有了爭異。這倆孩子的頭居然是一起出來的,長幼不分不說,如此異相也引得眾說紛紜。朝堂為此不睦,接下去又是連年天災,聞異朝就此衰弱。

後被元鄴開國聖組領兵將他們趕回老家去,聞異朝就此徹底覆滅。於是才有了現在的元鄴王朝。

因史上發生幾件大事皆由雙生子起,元鄴朝聖祖對此甚為反感,定下了“皇家若出孿生子,必謫貶流放,永世不得入宮。誕孿子之妃嬪,終身打入冷宮”之明範宮規。

本朝雖然對民間沒有什麽硬性規定,但受皇族影響,民間也漸漸將雙生子視為不祥,使之成為元鄴王朝的第一大禁忌。

這些都是元初從牙子青那裏技巧地磨出來的。

初兒這個人實在沒什麽曆史可言,不過是十歲被賭鬼爹賣進男館,個性清高悶騷倔強,時時想逃跑,十歲之前身世不明,然後有個曾經的紅牌護著--大概就是那個白衣男子。至於為什麽是“曾經”,元初還沒來得及打聽全。

他需要了解的東西太多,而牙子青給他的時間有限。因此很快地打聽完初兒平生,他就磨著牙子青問其他東西去了。

牙子青倒算盡責,幾乎有問必答,平日裏尖酸刻薄,說話講故事卻是娓娓道來有條有理,這終於令元初對他有了一絲絲好感。

再然後發生的事就跟戲劇變化似的,那倆“客人”見了他就跪,他莫名其妙就變成“皇子”了,再後來又蹦出個“外公”來,說,當初對他有多麽的不舍有多麽不忍心殺他費了多少心思才將他偷偷送出宮逃命去,當帶他逃走的人杳無音訊時有多麽著急尋找他的路途有多麽艱辛找到他後有多麽欣喜若狂加心疼,說是“聲淚俱下“一點兒也沒有誇張的成分。

而且還是一通文縐縐古白半參的話,也難為元初居然全聽懂了。

原本元初就想這世上哪有這麽好的事,等見到他那位高貴、冷淡、見了他明明眼含厭惡卻偏偏故作欣喜強顏歡笑的“母妃”後,元初感歎,天上果然是不會無故掉下餡餅來的。

他們對外宣稱的是:五皇子雖大病得愈,但身子仍是虛弱需要靜養,且此次重症之後,五皇子元晰忘掉了許多事情,太醫說是長久昏迷所致。諸多種種,皆需調理修養,雲雲。

關係不大的閑雜人等,幾乎全被謝絕探視。其餘一眾後妃皇子們來了也都僅是隔了幕帳草草說上幾句話。

種種做法,自然都是掩飾。事態緊急,他們匆忙將元初接入宮來,卻根本來不急細細□□,一時間也隻能編了謊言硬著頭皮頂上去。其實如此這般,反而更易引來疑竇與刺探,但別無它法間,宣德與顏世軒隻好冒險走一步算一步。

此時的三人會正好坐在同一間房裏,自然,又是碰上了大的難題。

“元晰大病得愈”五日了,也就是說元初已經當了五天任人擺布的“木偶”。這五天裏他見多了“娘娘”和“兄弟姐妹”,算是都能糊弄過去。而今——皇帝一紙急詔,忽然要求“元晰”入禦殿覲見。頓時,顏世軒、宣德慌了手腳。

按理說,依皇帝對元晰的寵愛,理應是“病愈”之日便會前來探視的。可,自元晰病來,皇帝雖不斷下旨賜醫送藥,自己親自前來探病的次數卻屈指可數,本應是大急的,如今卻似漫不經心。這本就令宣德心中忐忑,也正是顏世軒被逼得狗急跳牆找來元初的根本原因。

然而此次病愈,連續五日不間皇帝禦駕,不僅如此,禦殿裏也不曾傳來一絲一毫的消息,就連上下的太監們都閉緊了嘴,一絲口風不露。

今日忽然急詔,命“尙在調養之中”的元晰即刻前往禦殿覲見不容有誤。不僅與常理不和,更令顏世軒、宣德陣腳大亂。他們早已經做好應付皇帝前來探視的準備,卻怎麽也想不到皇帝會詔元晰覲見。本想皇帝疼寵元晰,必心疼其體虛故而前來,誰知道。。。。。。

這不僅令他們要重新估量元晰在皇帝心中的地位,更重要的是要如何應對隨時有可能穿幫的危機。

客氣地打發了傳旨太監,說是“五皇子養病中,衣冠不整,待梳洗沐浴後,方去覲見。”這個理由倒合情理,便拖下時辰來商量對策。

三人同坐一屋,卻是各懷心思。

皇帝,勢必是要見的。

但,如何才能瞞過對元晰十分熟悉的顯帝?是眼下顏世軒二人最為擔心的問題。

而元初,雖有心看好戲,不過卻也明白此事關係到了自身最終的利益,也不會貿然亂來。他多日來的“乖巧聽話”自是為瞞住顏、宣二人的耳目,讓這倆人對自己放下心來。穩住了他們,才好慢慢做些小動作。

他還沒有見過元晰呢。應該是還沒死,也不知道顏、宣二人將他藏到哪裏去了。元初給了自己兩個任務,其一,盡快勝任“元晰”這個角色,取而代之。其二,找出元晰,不僅僅是為了要滿足自己的好奇心,更是——元晰必須死!

元初非常明白,宣德眼中對他透露出來的厭惡永遠不會改變,就如同他的生母在提到他時間眼裏永遠是不變的恐懼一樣。元晰若繼續活著,萬一他真的好起來,自己將會如同糞土一般再次被拋棄被掩埋,存在的痕跡會消失得幹幹淨淨!也如同,他曾還活著的時候,被選擇放棄,隻被當做用來彌補哥哥身體缺陷的工具一樣,用完了,毫無價值,便可以隨意丟棄。

如果注定他和他的兄弟倆人隻能活一個的話,這次,一定、也必須是自己!人——不能總那麽倒黴不是?

“初兒。。。。。。不,你現在就是晰兒!我們之前說的話,你可都記牢了?”顏世軒問。

元初垂著頭,清脆的聲音很是怯弱乖巧:“記牢了。就說病得久了,好多事忘了。”

“唉。”顏世軒微有些苦惱地歎:“你怎麽就不跟著人念點書呢?晰兒雖談不上才高八鬥,但也算文采出萃。如今以忘事搪塞,也不知瞞不瞞得過皇上。”這個初兒大字不識一個,也是令人很頭痛的問題。若是晰兒真的去了,也不知得再花多少時間再冒多大的險來細細□□這個初兒。

“入了賤籍,哪有識字的?”宣德的言語中隱約有不滿之意,許是對這個孩子從來就沒有真心歡迎過,不過迫於形勢才不得不轉向元初溫言叮囑:“皇上問什麽,你知道的就答,不知道的便說不記得。若皇上起了疑心,便要趕緊說身子不舒服速速告罪回來。皇上也不至於強留人。記住一定要進退有度,萬萬不可漏了口風。”她是極不放心的,自初兒從男館被尋回,她心裏總有個解不去的疙瘩。再加上,這個初兒木頭人似的,聽話是聽話,可是不夠機靈,又不識字。讓這樣的人獨自去麵聖,她怎放心得下?

元初驀然抬頭,雙眼泛紅,麵上已有委屈之色,卻仍是乖巧應道:“是。”

顏世軒見他臉色不好,恐壞了大事,忙上前拍拍元初的頭安撫道:“好孩子,都是我們的錯才耽誤了你。此去平安歸來,外公親自教你讀書寫字可好?”

元初點點頭,慢慢收回在眼眶裏打轉的淚水。

顏世軒滿意地撫了撫總結的長胡子,繼續柔聲說:“你便去罷。我安排了小卓子給你引路。不用擔心,他是怒母親的心腹,路上的事,他皆會幫你打點妥當。”

元初仍舊隻是點頭,轉身出門。不過,他一點頭沒有忽略掉背後射來的兩道陰鷙目光。

哼!元初冷笑,等著吧,在你們決定扔掉我犧牲我之前,我會早早利用完你們然後捏碎再埋個幹淨!信嗎?

不過,運氣是在不佳哪!這個元鄴王朝,好像真的不是中國曆史上存在的任何一個朝代,用的也不知道是什麽鬼文字,連鬼都看不懂!它既不是繁體字,又沒有甲骨文那麽誇張的古老。字體像蛇一樣扭曲,彎來彎去,讓人很頭暈。有一點點像春秋戰國的文字,但好像又並不全像。。。。。。總之——沒一個字是他認得的就對了!

確實很不利啊。在這兩宮女太監都多少認識及個字的皇宮裏,一個皇子不認識字——會很慘!所幸,語言卻是差不多的,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就靠他能行嗎?”宣德有些賭氣地質問父親。

“自然是不能全靠他。”顏世軒眯了眯眼,語氣裏有股說不出來的意味深長。

“什麽意思?”宣德一驚,似是聽出了些言外之意。

“這孩子太安靜了。安靜、聽話、乖巧,好像很好控製。可據我所知,初兒的脾氣很是倔強。怎麽會如此聽話任人擺布?”

聽罷,宣德似有不屑,卻又內有過多地表現出來,隻道:“此子生在民間汙濁之地,倔,也是在那裏倔。如今見了親人,又是進了天子威嚴下的皇宮,許是被震住了。文明試探了他幾次,不識字、不識詩禮皆是真的。就算是平日文縐縐地和他說話,也是半懂不懂。此樣人物,能耍出什麽心機?就算他有心機,也是下品,不足為懼怕。父親,您多心了。”

“倒願是我多心。你說的也在理,七皇子、三皇子我們尚能應付,初兒確實不足為懼。不過我們還得防著,水能載舟亦能覆舟也是這個理,他如今能救我們渡過打劫,他日也能變成禍害。我們不能將賭注全壓他身上,還得想想其他的法子。”

“父親已另有他法?”

“你且莫問,容我商榷商榷再作定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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