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內廷衛

青煙的效率還是不錯的,大概半柱香的時間後,前廳裏已經站慢了和秀宮裏的奴才。

當元初和元宓慢慢踱步進來,他們看元初的眼神不再是驚疑不定,反而是帶著一種懷抱著看戲心理的姿態。他們大部分的人都微微垂了頭,嘴角卻都帶一絲嘲弄。

元初知道,這群人大概事先都串通好了,就等著他們兩人開口說話後再給他們難堪!元初輕輕地掃了一眼,這裏居然有將近二十人之多!哼!怕是宮裏吃閑飯的全集中到這來了!

眾人懶聲懶氣地請了安,便一溜排地著站默不作聲,似乎就等著他們開口自己撞槍杆子上。

元初淡笑,不疾不徐。青煙難得懂事地端了茶上來,元初示意元宓坐下來,兩人一左一右地居然開始喝茶。雖然元宓仍是不知道元初要做什麽,但事到如今他能做的也隻有一切配合。

兩人就那麽一麵喝茶一麵低聲說話,元初無比沉得住氣,元宓也一向是溫吞貫了的人。於是,果然有人耐不住性子了。

“主子,五爺,奴才們都到齊了。和秀宮上下加奴才在內宮一十九人。”一名太監上前福了福,奸細的聲音說得客氣,卻隱約帶了一絲難以察覺的不滿情緒。

元初示意元宓不必答話,他瞄了一眼說話的人,看服侍是個首領太監。他輕輕一笑,不顯山不露水也不看那人,隻道:“錯了,還差兩人。”

那首領太監一怔,不明所以。此時卻聽外間傳來一個聲音,恭敬地答到:“五爺,人來齊了。”說著撲通一聲,兩個五花大綁的人被推進來倒在眾人麵前,口中被塞了布團,鼻青臉腫地倒在那裏“嗚嗚”直叫卻說不出話。

眾人定睛一看,卻是宮外的兩名侍衛,還不及緩神,門外忽然又湧進大批侍衛,大概也又二三十人,個個凶身惡煞,當下就將這裏所有的人團團圍住。

元初滿意地勾唇一笑,遞給玄衣一個讚許的笑容。

方才說話的人正是玄衣,他上前來照著規矩給元初元宓請了安,又站回元初的身後默不作聲。

眾奴才此時才知道慌了,不知所措地躁動了一會,然後紛紛將求助的視線投向他們的領頭人——剛才那個首領太監和青煙。

“吳詠。”元宓低聲朝元初吐出了兩個字。

元初知道他說的是那個首領太監的名字。

“主子,這是出了什麽事?”果然還是那個吳詠做了出頭鳥。

這回卻無需示意,元宓悠閑地坐著喝自己的茶,萬事皆不放在心上的樣子,更沒有理會吳詠的打算。

元初見狀暗笑,原來這個人也是有脾氣的。

果然是從沒見過元宓那個樣子,更沒見過那麽多氣勢洶洶而來的侍衛,還都是掌管整個後宮安危的內廷衛,這下連吳詠也都慌了。隻有青煙還在強自鎮定,她想了想,來到元初麵前盈盈一福,輕聲細語地說:“五爺,莫不是奴才們做錯了什麽?勞得五爺動這樣大的架勢?”她心中不祥的預感越來越厚重,他對元初為什麽調得動內廷衛疑惑萬分,再想想自己適才拿的那塊佩玉,不免指尖微微顫抖。

“嘖,還是青煙懂事。”元初搖頭晃腦,一幅其他人都不懂事的樣子。

他雖是在誇人,可是青煙覺得心中更寒,手心裏不由自主地沁出大量的汗液。

“不過,”元初話峰一轉,仍是笑著,眉眼裏卻已經帶了明顯的冷意:“這和秀宮裏的奴才個個眼力都好,居然人人知道我是你們五爺!合著我來見大哥還不用通報了,一路暢行著進來連個人影都不見。好歹是約了大哥兄弟兩人吃飯喝酒的,卻等來一桌冷飯!”說到最後一句,手裏的茶杯一丟,就仍到青煙麵前摔了個粉碎。

眾人皆是身子一顫,無論先前是存了怎樣藐視的心態,在侍衛們衝進來的那一刻早就土崩瓦解,無知、畏懼、恐慌,是他們現在所有人的寫照。

“回五爺,”青煙一直在強迫自己鎮定、鎮定,她是三皇子的人,而早有傳聞五皇子已依附三皇子,所以她一定不會又事,一定!“五爺來後,侍衛通報過了,所以奴婢才泡了茶水過去的。我們主子一向喜靜,所以眾奴才都不敢離得主子的屋子太近,是以五爺沒見到奴才們在邊上侍候。主子今天沒吩咐五爺要來,飯菜就照著舊曆準備了,哪知主子竟忘了吃。奴婢該死,竟沒在旁督促著主子用膳,就想著主子喜靜不敢打擾,飯菜竟也是不知,女婢該死!”她跪下來磕頭,她知道元宓脾氣極好也不喜與人爭論,於是幹脆全部推他頭上,希望可以蒙混過關。想來元宓也不會在這麽多人的麵前同一個奴婢爭吵。

“哦,原來如此。”元初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

“是,奴婢該死。”見到元初的樣子,她仿佛見到了曙光一般,稍稍鬆了一口氣,順道暗暗對吳詠使了個眼色。

吳詠隨即會意,也立刻跪下來請罪:“奴才該死,沒管好下邊的人,請主子治奴才失職之罪。”“失職”而又沒造成嚴重後果,按律隻是十幾個大板的事,再疏通疏通便能安然挺過,遠比如今這狀況不明的凶險來得要好得多。

其他人見了,也紛紛倒地跪拜,無一不是在請罪求饒。

元初最滿意的還是玄衣帶來的侍衛,訓練有素,在這種混亂的情況下仍是個個板著臉沒又表情,仿佛發生什麽都和他們沒有關係,他們隻需要等待主人一聲令下然後毫不猶豫地去執行。元徽行啊元徽行,為了那個位子,你還做了多少苦心的布置?光是要練出這批人,就得花不少的時間吧。

其實要懲罰一個人,並不是造成他肉體上的痛苦,而是給他最大的壓力,令他心中產生無限恐懼,然後狠狠擊碎他所以的意誌。這是元初從“誕生”以來最貫用、最熟悉而且最有效的方法。輕車熟路,他太知道怎麽去很好地摧殘一個人類了!

死亡,在某些時候會變得一點也不可怕,相反,很有可能是一種解脫。

跪在地上的人都在考驗自己的運道,多年來閑適散漫的日子讓他們差點忘記了皇宮就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直到看到那些可能奪命的侍衛,他們才醒悟過來。

“青煙啊,你真的乖巧又懂得說話。可惜了。。。。。。”元初一臉惋惜,語氣卻愈發柔和。

青煙一顫,她不明白元初說這話是什麽意思。

“青煙,你主子丟東西了。”元初溫和地笑著,又扭頭問一便悶聲喝茶的元宓:“大哥,你丟什麽了。”

元宓果然十分配合:“平日裏丟得不少了,可是如今丟的卻是母妃留給我的青玉,她說那是傳家之用的。”他難得地冷著聲音說話。說不生氣是假的,母妃臨死前就給了他那一塊青玉,說是居然沒見著兒子成親便要走了,她吩咐元宓,將那塊青玉送給她不能見麵的兒媳婦,也算是盡了母親的一點心意。平日裏那些奴才手腳不幹淨拿東西,他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畢竟他無權無勢,平日也不多賞賜給那些奴才。而那些人總算還是知道那玉的來曆,始終也沒人敢拿它。可是今天他突然想將它翻出來,卻發現青玉不翼而飛!怎麽能不氣悶?

他脾氣再好也是個皇子,也有發怒發威的時候,可是他的奴才們完全忽略了這點。於是他接著說:“我什麽時候說過我喜靜的?青煙,我怎不記得了?”他驀然轉過臉望著青煙,滿麵茫然與詢問。

青煙總算是意識到今日怕是不能善了,他們欺主過甚,終於引發元宓的怒氣,但是現在知道為時已晚。

她咬咬牙,說道:“回主子,那青玉是小煙拿了的。適才奴婢聽聞主子找東西,又發現小煙鬼鬼祟祟、形跡可疑。定是她拿了的。”她刻意避重就輕,將責任推卸給他人。不過,那玉確實是小煙拿的,她是看見了的。小煙是賢妃那邊新近派來的人,賢妃是六皇子元劍的母親。元劍是二皇子那邊的人,五皇子最近同三皇子十分親近,大皇子又親近五皇子,於是小煙在這個時候被賢妃送來,稍微有腦子的人都知道她是來幹嘛的。

不過,賢妃本人不夠精明,派來的人也不夠精明。偷拿主子的東西,是宮裏慣常的事情,區別僅在於大小多少而已。聰明的人都知道做事要幹淨,要知道什麽該拿什麽是不能拿的,偏偏小煙新近才來,又司職近身侍女,卻不知道那塊青玉的來曆,也沒弄明白就拿了,還偏讓青煙看見。青煙自然是不會去告狀的,本想抓了這個把柄,將來好又機會將她一軍順勢將她除掉,想不到,這麽快就派上用場了。

那個小煙被青玉那麽一指,本來就受到簌簌發抖的身體更是抖得像風中的落葉一般,她拚命地磕頭,她也隻知道拚命地磕頭了,臉怎麽說話也忘記了。因為,她看到,比那些如狼似虎的侍衛更可怕的,是五皇子那雙陰鷙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