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回 現世——所謂“父親”

喬伊·弗萊森和月下影即將訂婚的消息掀起了一場波瀾,但也很快平靜了下來。新晉貴族與老貴族聯姻,以鞏固自己在貴族圈裏的地位,這種事雖然不常見,但也不是沒有。

月下影在酒會結束的第二天就以未婚妻的名義住進了弗萊森家族。

雖然是未婚妻,但也要履行妻子的義務,這是貴族間不成文的規矩。因為在貴族圈裏,訂婚就等同於結婚。

“父親,母親,喬伊,你們在商量什麽?”

月下影走下樓,看到弗萊森的家主和他的妻子以及喬伊·弗萊森正在激烈的商討著什麽。

“當然是我們的婚事,親愛的。”

喬伊示意月下影坐在他旁邊,一手攬著月下影的腰,身子傾斜,將大部分的體重壓在月下影身上。曖昧的動作讓月下影微微臉紅,但也不以為意。

“咳,我看我們還是按喬伊的意思來吧,這樣對我們都方便。”

“到底什麽事啊,喬伊?”

“啊,隻是在討論訂婚後我們要不要搬出去。親愛的,你有什麽意見嗎?”

“真是討厭啊喬伊,你們都已經決定了才來問我的意見。算了,你說什麽就是什麽好了。”

“那麽,就這麽定了,喬伊訂婚後正式和我們分開居住。喬伊,你有沒有找到合適的地方呢?”

“當然,而且離這裏很近,看望您也很方便。”

“嗬,看來喬伊已經迫不及待的想要和小影結婚了呢。好吧喬伊,我們去公司了,你也注意時間,別遲到了。”

“好的,我知道了,父親。”

弗萊森夫婦出了門,仆人們也識相的退下,大廳裏僅剩月下影和喬伊兩個人。

“可以把手拿開了嗎?弗萊森閣下。”

月下影臉上的紅暈未退,但眼神卻異常冰冷。

“是,是,演個戲而已,何必這麽認真?”

喬伊有些意猶未盡的放開環著月下影的腰的手。啊,手感不錯,有些不想鬆開了。

“無論如何,請記得我們的約定,弗萊森閣下。”

月下影起身,上樓。

“當然,就算隻是為了我的理想,我也一定會遵守你我之間的那個約定的。”

“你的理想什麽的,我不清楚。不過,如果你想要保持你溫和的形象,而不被你的眼睛出賣的話,還是找副眼鏡把它擋一下吧。”

“砰”的關上房門。

弗萊森撫上眼睛,再睜開,淩厲的目光射在已經關上的房門上。

訂婚的日期越來越近,月下影的生活依舊如常,在弗萊森家族八麵玲瓏著。喬伊也確實戴上眼鏡,更顯得溫文爾雅。

“影小姐,有人找您。”

“找我?”

月下影有些疑惑。她並沒有什麽朋友,親人的話······月下影冷笑,他,又怎麽會來找她這個已經出售的商品呢?

“小影。”

“啊,是肯尼叔叔!我真沒想到會是您呢。肯尼叔叔那麽忙,怎麽今天會有空到這裏來呢?”

月下影和肯尼親昵的擁抱。

肯尼的話,也算是看著月下影長大的長輩了,隻不過因為近年來名氣大增,律師事務所的工作沒完沒了,月下影和他也有好久沒有見麵了。

“雖然這樣的話有些傷人,但事實上我來這裏同樣是為了工作。”

“切~~~我就說嘛,叔叔果然還是工作至上啊。那麽,叔叔來這裏是為了······”

“啊,是來找你的。”

肯尼推推眼鏡。一說到工作,肯尼立刻擺出一副公事公辦的麵孔。

“找我?”

“是的,是關於遺產和爵位的繼承問題。”

“等等,叔叔,你剛才說,‘遺產’?”

月下影的心猛地揪了起來。

“是的,雖然很遺憾,但子爵閣下確實已經在三天前病逝了。”

緊咬著唇,心狠狠的抽搐著,指甲深深的刺進掌心。為什麽?明明早就決定要拋棄這份感情了,為什麽還會這麽痛苦?

“叔叔,你告訴我,這隻是個惡作劇,我父親他,還活著對嗎?”

“小影,你還是節哀吧。”

“開什麽玩笑!我父親身體一直很好,怎麽可能突然病逝?叔叔你在騙我,你為什麽要騙我!”

月下影歇斯底裏的喊著,封塵已久的記憶如潮水般湧來。

害怕打雷而不敢獨自入睡時的那個溫暖的懷抱······

遇到挫折而徘徊不前時的那些溫和的鼓勵······

接受讚揚而興高采烈時的那種自豪的溫柔的笑容······

“為什麽!”

為什麽要記起來,為什麽無法忘卻?明明已經被拋開,為什麽還要留著如夢幻般的記憶?

“小影,你冷靜一些!”

“您要我怎麽冷靜?我該怎麽樣冷靜!那可是,我唯一的親人,我的父親啊!”

“小影!你這個樣子,如果你的父親知道了,你以為他會怎麽想?你以為他在天國會安心麽?冷靜下來,聽我把話說完。”

顫抖著倒一杯冷水一飲而盡,月下影強迫自己恢複平日的冷靜,隻是不斷抖動的指尖依然出賣了她的心情。

“事實上,你的父親在五年前就患上了絕症,以醫生的意思,他甚至還活不過三個月。但他僅僅依靠藥物便堅持了五年之久,不能不說是個奇跡。”

“你的父親要求由你來繼承子爵的爵位,至於你們以前居住的地方,則以你的名義捐給了兒童福利院。”

“原本以他的意思,並不想讓你知道他過世的事,但我想這種事也瞞不了你多久,就私自違背了他的意思,不過他讓我帶給你一封信,還有一句話。‘在你認為需要時,拆開它。’這是他的原話。”

“我知道你快要訂婚了,但我還是建議你回去一次。那個地方三天後將進行改建,如果有重要的東西的話,也要在改建前帶走。另外,你的爵位繼承事務由我負責,時間是你父親定下的,同樣是三天以後。”

“我知道你和子爵關係並不好。雖然不知道你和他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麽,不過,作為你父親為數不多的朋友之一,我一直都相信,他對你的關愛甚至超過了對他自己。我不知道他那樣對你的理由,但你是他的女兒,雖然無法為你提供太多的幫助,不過我相信,以你的聰慧,你總會發現真相。”

“叔叔,您,能送我回去嗎?”

月下影眼神空洞。從前的一切誤會早已冰釋,真相,也在瞬間明了。

“如果你希望的話,好吧。”

汽車飛馳著,月下影的心如這道路千回百轉。

父親啊,為什麽要為我做這麽多呢?

別墅依舊在陽光中燦爛著,窗台上的紫藤蘿一如既往的開的妖嬈,庭院中那些藍色妖姬也如往常般媚眼如絲的招蜂引蝶。

隻是,物是人非,當初那個有著溫和笑容的男人,早已消失於虛空中的那絲飄渺的煙霧裏。

月下影走下車。

走過原本華麗卻因無人駐足而顯得有些冷清的庭院。父親,若是您還在,這裏應該是鳥語花香熱鬧非凡吧?

推開門,揚起的微塵在陽光裏起舞。桌上,沙發上,地板上都蒙著一層灰色,整個屋子裏滿是滄桑的味道。還記得,隻要父親在,家裏總是一塵不染,幹淨的如同童話裏飄滿幸福的天國。

上樓,每一步都在台階上留下淡淡的腳印,整齊,有序,如同踏著命運的軌跡。

打開房門,才發現自己的房間竟幹淨如初,就好像隨時等待自己入住。經常看的連載漫畫,也添了幾本近期剛剛出版的新作,按著習慣放在床頭隨手可以拿到的地方。

明明知道,父親一直都在默默的關注著,卻刻意忽略了那目光中的關切。自己的喜好,父親從來都記得,然後在不經意間付出。

拉開衣櫃,眾星捧月靜靜的躺著,星光在黑暗中依然璀璨。

不是不知道,華裔貴族在貴族圈裏所受到的排擠;不是不知道,維持這個家的艱難;更不是不知道,父親頭上的白發漸漸連成一片。父親,那場華麗的演出,您維護的隻是我的尊嚴吧?

月下影倚著床坐在地上,大理石的地板透著冰冷刺骨的寒意。

【在你認為需要時,拆開它。】

拿出那封信,雪白的信封上透著淡淡的墨香。拆開,依然是雪白無瑕的紙。

【沒什麽可在意的,好好活著。】

這是留給明了一切的我的一個活下去的理由嗎?

冷漠,嚴厲的嗬斥,是為了讓我在您離開的時候不那麽傷心嗎?您情願背負著憎恨,也見不得我難過麽?

子爵的爵位由我繼承,是害怕弗萊森家族毀約嗎?那麽將這個承載了最後回憶的地方捐贈出去,不僅是為我賺取榮譽,也是在告訴我,忘記過去,開始新的生活吧?隻是,那過往的一切,該怎樣才能遺忘啊,父親!

打開窗,夕陽下父親的殘影掛著溫和虛幻的微笑,越來越遠,最後消失在落日的餘暉中。

頹然地跪下,再抬起頭,臉上帶著虔誠的微笑。雙手合十,禱告。

“父親,一路走好。”

作者有話要說:個人一直覺得父愛啊,母愛啊,永遠是最偉大的。不過,有誰知道封麵怎麽上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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