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這邊鬧這麽大的動靜,其他幾個院子都知道了。
自是不好上門來問的,有心的人就去了太子妃那兒。
如今太子妃的身體比之前好多了,什麽也不想就靜心養胎,臉上漸漸有了點肉,人也有氣色多了。其實人就是沒被逼到絕路上,當知曉自己承受不起失去的痛苦,就會選擇最有理智的做法。
她必須保住這個孩子,哪怕內心如焚。
聽完徐良媛試探的話,太子妃眉眼平靜道:“難得她討太子爺喜歡,天氣酷熱,她住的屋子又迎西曬,換個地方其實也好,也免得太子爺去了她那兒不舒坦。”
徐良媛仿若不認識太子妃似的看著她,旋即她也明白自己失態了,忙又低頭掩飾地笑道:“妾身就是好奇,怎麽突然就換院子了,我聽下麵的奴才說讓還她住了正房呢,按規製低等奉儀隻能住偏房的,咱們太子爺可真是難得破天荒,以前可從沒見過他這麽寵一個妾室。”
太子妃看著自己無意識緊抓著被麵的手,緩緩放了開,微笑道:“不過就是個奉儀,太子爺願意寵著就寵著,咱們怎麽好幹涉。不過也就是一時的新鮮,過陣子沒那麽新鮮了,也就是那回事。”
她拍了拍徐良媛的手,無視她慢慢變了臉色道:“你也是,都是東宮的老人了,還吃這種飛醋?別人不懂,難道你還不懂,這宮裏的女子靠得是什麽,還不是子嗣。所以我覺得,你與其把精神放在吃醋拈酸上頭,不如想想怎麽給殿下生個兒子,也好給大郡主做個伴。行了吧,我也累了,你下去吧。”
徐良媛站起來福了福身,退下了。
等她走後,太子妃砸了手邊的藥碗。
陳嬤嬤快步走進來,連聲問怎麽了。
太子妃冷笑道:“奶娘,你說我這個太子妃做著還有什麽意思,他給人換院子,連告訴都不告訴我一聲。”
陳嬤嬤老臉一緊,忙上前道:“太子妃可是說給蘇奉儀換院子的事?這事老奴知道,前幾日毓慶宮的福公公命人過來說過,隻是當時您歇著,就把這事跟老奴說了。老奴年紀大了,這幾天事也多,竟然忘了告訴您,您說這事弄的,都怪老奴……”
陳嬤嬤又是急又是悔,忙給富春等人打眼色,幾個宮女上前說著勸解話,太子妃的臉色終於好了些。
“你是說毓慶宮來人說過,因為那屋子住著太熱?”
陳嬤嬤道:“張來順是這麽說的,您說太子爺都發話了,派人過來知會一聲是敬重太子妃,老奴一個當奴婢的也說不了什麽。不過太子妃您何必動這個氣,您忘了太醫說的讓你戒急戒怒?不過就是換個院子,再說了她也算是陳家的人,她得寵您也得臉,您可千萬別聽了那徐良媛的挑唆。”
太子妃的臉色半信半疑,總覺得陳嬤嬤的態度變得有些快,之前提起那姓蘇的瘦馬,還一口一個下作玩意兒,現在怎麽說話口氣倒有些向著她。
轉念再想,她不就是因為這個人才會和太子鬧了矛盾,後來她低頭了,多多少少有些影響下麵人吧。且她素來信任陳嬤嬤,想想也是這個道理,就沒有多想。
太子妃的身子看著是好,其實還虛著,也受不得累,經過這麽一會兒,隻感覺身心疲憊,喝了一碗安胎藥後,就睡下了。
另一頭,陳嬤嬤領著富春等人下去了。
出了這道房門,陳嬤嬤才轉身看著她們道:“嘴巴都閉緊些,那件事可千萬不能在太子妃麵前提及。”
是什麽事,富春幾個都知道,忙應了聲是。
陳嬤嬤緊皺著眉,想起昨天張來順來找她時說的話。
“……嬤嬤,您說這事鬧得確實挺沸沸揚揚的,那蘇奉儀又是個膽子小的,求到太子爺麵前,你說不過是換個院子,爺肯定就準了,這不福公公就讓我來繼德堂報一聲。”
當時陳嬤嬤心亂如麻,又哪能去細想,她自然也清楚太子發話了,這事肯定要辦,可太子妃那兒怎麽說?如果明說,勢必要把最近東宮發生的事一一道出,那有些事勢必瞞不住了。
這才是陳嬤嬤態度大變,替太子乃至盤兒說話的原因。
“嬤嬤,您得好好想想,這事奴婢恐怕瞞不了多久。”富春道。
春夏秋冬四個大宮女,又以富春最沉穩不過,如今她都這麽說了,就說明事情的嚴重性。陳嬤嬤麵色疲憊地歎了口氣:“能瞞過一天是一天,現在太子妃的胎還不穩,不能讓她為這事煩愁。”
話都說成這樣了,也隻能這樣了。
——
可事情的發展,完全出乎了她們的意料。
本來這事已經快平息了,誰知就在這當頭繼德堂卻又出了事。
一個小宮女半夜起夜,說看到了鬼火,被嚇得癡癡傻傻,因為夜裏鬧出的動靜太大,這下想瞞都瞞不住了。
臥房裏,太子妃臉色極為難看:“這麽大的事,你們就瞞著我?”
陳嬤嬤的老臉一片灰色:“老奴也是怕太子妃聽了心煩,不利於養胎。”她本就上了年紀,最近內憂外患不止,繼德堂的事她得看著,後院的事也得看著,早已是心力交瘁,昨晚又一夜沒睡。
“我心煩,我為何要心煩?你們想瞞著,現在不還是讓我知道了!”太子妃怒道,蒼白的臉龐微微有些抽搐,顯得有些神經質。
來了來了,陳嬤嬤就怕這個,當年對付那個齊奉儀,是太子妃嫁入東宮後第一次下那麽狠的手,以前她或許知道但凡後宅少不了有些陰私手段,但與置人於死地以及親自動手卻是兩碼事。
尤其齊奉儀死的太慘了,她是難產而死的,孩子一直生不下來,疼了整整三天三夜,一直慘叫。太子妃作為主母,這個時候自然要等在外麵,也好顯示作為主母的賢惠,就因為這個給她造成了極大的心理陰影。
麵上雖表現得沒事,但她卻整整做了一個多月的噩夢。
這些事別人不知道,服侍在她身邊的親近人卻知曉,這才是陳嬤嬤為何會大著膽子也要瞞住她,可惜沒瞞住。
陳嬤嬤老淚橫流:“我的姑娘啊,你再不念,念念肚子裏的小皇孫,你別想了,那齊奉儀的死跟你沒關,是老奴命人做下的,她要是來找,就來找老奴就好了,”似乎也意識到自己說錯了,陳嬤嬤又忙道:“再說,都多少年了,以前也沒鬧過,現在鬧起來,這肯定是有人想對付您,怎麽可能是鬧……”
“我當然知道是有人搞鬼,給我去查,狠狠的查!”
口說不及,太子妃感覺到小腹一陣抽疼,緊接著一陣熱流而下。
陳嬤嬤等人見勢不對,忙湊到近前,被子掀開,太子妃的雪白色的中褲上染了一片血色。
“快去請太醫。”
——
這事發生在繼德堂,又是半夜,事情就被捂了下來。
反正盤兒是不知道,隻知道連著幾天去繼德堂,都沒能進去。不光如此,富秋幾個連敷衍都懶得敷衍她們一下,也不讓她們在門外站了,直接就讓她們回去。
嗅到那濃鬱的艾煙的味道,盤兒猜測是發生了什麽事,讓太子妃又動胎氣了。不過也沒頭緒,因為換了新房子,她最近幾天都忙著布置新屋子,也沒功夫去管這個。
如果沒有意外,這個屋子她還要住好幾年,自然得好好捯飭一下。
張來順他們雖送來了不少擺件,也算是布置了一番,不過到底不精心,也不是盤兒喜歡的習慣的,她就按照自己習慣布置了一下。雖隻是改動了一些家具擺設,和擺件的安放,卻格外增添了一股雅致。
陷入忙碌的盤兒,自然沒功夫去想太子又有幾天沒來了。
他也說了,他最近忙,有空就來看她。
太子確實忙著,但此時此刻卻不是忙著外麵的事。
福祿也知道主子事務繁忙,沒敢把這幾天東宮的事報給他,可眼見繼德堂那邊又出了一場亂子,這事可關係著子嗣,他也不敢再瞞。
聽完福祿一番敘述,太子的臉色沉了下來。
“奴才已經命人去查過了,那個小宮女確實被嚇得不輕,整個人癡癡傻傻的,問她什麽也不知道說,隻說看見了鬼火,還有白衣女鬼。”說到最後一個字,福祿低下頭。
宮裏最忌諱什麽,不外乎這些鬼鬼神神巫蠱什麽的,尤其東宮如今正值風頭浪尖之上,事情傳出去像什麽樣子,而且成安帝知道了也會過問。
“奴才已經讓下麵人禁口了,繼德堂那兒陳嬤嬤也安排過了,當夜知道發生了什麽事的人都被看起來了,除過太子妃身邊的貼身大宮女,其他人如何處置,因為是繼德堂的奴才,奴才……”
太子揮了揮手,腕上的佛珠相撞發出陣陣響動。這般如此,足以證明太子的心中並不如表麵的平靜。
過了會兒,太子道:“這事你繼續看著,命人再查,繼德堂那兒的奴才……”他頓了頓,又道:“就由太子妃自己處理。”
“是。”
福祿低頭打算下去,腳步卻有些遲滯。
太子瞥了他一眼,“還有什麽話沒說?下次若再這般,自己下去領板子。”
福祿忙道:“繼德堂又請了太醫,太子妃胎像似乎很不好,不過也沒命人傳話過來,似乎是有意……隱瞞。”
這次太子沒控製住嘴角的冷笑,但卻隻是一閃即逝,他眉眼淡淡道:“既然沒讓人傳話,就說明沒有大礙,你就當做不知道。”
福祿也覺得自己這個話問得有點蠢,如果毓慶宮這邊有任何反應,不是明擺著告訴太子妃,太子命人盯著繼德堂。
見此,他忙應諾下去了,留下太子一個人坐在書房裏,任從窗外投射下的陰影籠罩在他臉上。
太子抬手捏了捏眉心,往椅子裏靠了靠。
父皇為了不讓他監國,竟打算讓自己代替他南巡,這兩件事實在太讓人難以抉擇,還真得好好斟酌一下。
這其實也算是成安帝的一個讓步吧,畢竟太子也這麽大了,德行上讓人挑不出什麽錯,成安帝若一味不講理攔著他入朝,隻會遭受天下人的非議。
這次太子就是利用這一點,命人鼓動群臣上書,大抵是這聲勢嚇著了成安帝,他先是留中不發,再然後就拿出了打算讓太子替自己南巡的幌子。
大周自建朝以來,曆來有皇帝南巡的慣例,一來考察民情,畢竟江南一帶的賦稅占據了整個大周賦稅近一半以上,二來也趁機觀察下當地戎政,當然也有遊覓名勝之因,畢竟江南的美景和富饒都是天下聞名。
但還從沒有過太子替皇帝南巡的事發生。
南巡當然不是沒好處,天高皇帝遠,太子一直困守宮中,因為沒有入朝,明麵上根本無法接觸朝臣,江南一帶文風鼎盛,出了許多當代大儒和名士,江南之地的官員也是遍布朝堂,離了成安帝的眼皮子底下,做什麽都極為方便。
可若是能在成安帝前去泰山封禪,拿到監國權利,對太子來說也是不同往日語。
天色越來越暗,有小太監進來掌了燈。
有風順著窗子吹了進來,攪動了低垂在四周的輕紗,福祿走進來稟報:“主子,汪大人求見。”
太子想了想,站起來往前麵圍房處去了。
這一忙就忙到月上樹梢,盤兒正打算睡下,太子卻突然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