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一章閑人一枚

金子看著金昊欽的笑意陡然加深,瑩潤的櫻唇微啟:“我很好奇,你之前說過州府上有幾宗棘手的案子,辰郎君都有份參與破案,我想知道他真正的職業到底是什麽?不可能毫無緣由地幫助官府吧?”

金昊欽微微一笑,剛要開口,便聽到金子補充道:“你千萬別跟我說是因為跟你的交情!”

金子的臉上漾著淺笑,卻清楚分明的寫著:打死我也不相信!

金昊欽不曾想到三娘竟會對辰逸雪的身份如此感興趣。他劍眉微蹙,深邃的眸光迎著琥珀色的眸子,仿佛要透過那清湛的瞳孔深處,將金子的心意,看個透徹。

“你別這樣看我,我沒別的意思,隻是單純有些好奇罷了。”金子解釋道。

金昊欽見金子神色坦然,不由暗笑自己太過敏感,畢竟,三娘跟別的女子是不同的。

很多女子,在看到辰逸雪的時候,總會展現出既嬌羞又害怕的模樣。

站在男人的角度,金昊欽捫心自問,辰逸雪無論是長相、氣度還是身材,都實屬完美,是個無可挑剔的優秀郎君。有良好的家世和出身背景,是州府所有娘子們趨之若鶩夢寐以求的夢中情郎,唯一讓人感覺有距離和壓迫感的,便是他由內而外散發出來的那股冷冽氣質。

逸雪,他跟別的權貴公子也是不一樣的。

金昊欽收回遊離的神思,含笑回道:“我們相識。的確是緣於一起案子。”

“哦,什麽案子?”金子繞有興趣的追問道。

“阿兄還記得,當時那起案子引發的轟動,絕不亞於庵埠縣的那例裸屍案。元老爺家的郎君在私塾內被凶徒綁走,還殺了元郎君的隨身小童。元府在元郎君被綁走後,收到了凶徒的來信,並指定了府中一名婢女將銀票送到他所說的地方。阿兄奉命帶了一小對人馬跟蹤送銀票的婢女,沒想到凶徒非常狡猾,在路上設了埋伏。阿兄因此而跟丟了婢女,等尋到人的時候,那名婢女已經被殺了。”

盡管案子已經過去很長時間,但金昊欽低沉的嗓音和驚險的案情還是調動了金子的神經,她略有些緊張的追問道:“後來呢?”

“這個案子的影響極大,發生僅有兩天。就成為了州府百姓們茶餘飯後的談資。阿兄那時剛好去牽手樓用膳,無意聽到了逸雪提出了對案子的見解。阿兄當時聽他說極有可能是熟人作案時,便不顧禮節地衝進他的雅室,請他賜教。”金昊欽回憶起初見時的場景,嘴角不由微微揚起。

那個家夥還真是傲慢呢,當即就沉著臉。讓自己自行離開,免得麵斥不雅......

他牆角聽了一半。哪裏肯走,死乞白賴地在雅室中磨著,不管是亮出自己護衛的身份還是威逼利誘,他全然不為所動。

“瞧他倨傲傲嬌的模樣,你一定碰了一鼻子灰吧?”金子的眼眸幽幽一閃,頗有幸災樂禍的味道,然隻一瞬。她便覺得自己思想幼稚,那都是多久遠的事情了?

金昊欽不以為然的點頭道:“他的個性是特別的。軟硬不吃,阿兄愣是說破了嘴,他依然是一臉漠然。最後還是辰娘子搬出了佛偈,‘救了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這句話打動了他。”

金子撲哧一笑,不能想象,辰逸雪還是個信佛的。

當然,是與不是,不能單憑這點確認,目前,還無從考究。

“他沒有接觸過案子的死者,全憑厲仵作當時的驗屍報告,就推測出凶徒是個武功高手,而且,元府中有他的同夥當內應。府尹大人派了衙差日夜盯著元府,果然發現了一些蛛絲馬跡。元府的管家經常出入勝天賭坊,欠了一屁股債,卻在案發後悉數還清了,而且根據調查,管家與派去送銀票的婢女私通,管家遭婢女屢屢逼婚,煩不勝煩,婢女一死,他就可以踢開這個包袱。所以元府的管家便是案子的關鍵性人物。我們順藤摸瓜,剛想將管家抓捕審問的時候,管家卻意外死於走火。”金昊欽講道。

金子憑著直覺,脫口說道:“管家是被那個凶徒滅口的吧?因為你們已經盯上了管家,他擔心管家禁不住你們嚴刑逼供,將他抖出來,所以將人殺了,一了百了!”

“沒錯!”金昊欽點頭,嘴角一勾笑容魅惑:“原本以為案子因此陷入僵局,卻不想逸雪聰明絕頂,當即就提出了疑問。”

金子抿嘴望著金昊欽,這家夥正在惟妙惟肖地模仿辰逸雪傲慢的態度和語調:“若是凶手隻是不想管家供出自己,大可以像前兩次那樣,一刀將人殺了,為何要放火?你們沒想到原因麽?”

金子沒繃住,掩著嘴笑了起來,腦中不自覺的閃現辰逸雪長身玉立、冷漠而高傲的模樣。

“隻能說你們的邏輯思維太不給力了!”金子搖了搖頭道:“管家一定握有凶徒的某個把柄,凶徒又找不到,隻能一把火將管家的府邸燒了!”

“是!”金昊欽看著金子的神色充滿讚賞,續道:“逸雪當時也是這麽說的。我們隨後在灰燼中找到了幾個壇子,壇子沒有完全被燒毀,但裏麵的紙片卻因高熱而成為灰燼,完全沒有作用。但逸雪卻讓官府放出風聲,說找到證據,隻需要花時間將沾染在表麵的汙垢揭去,便能知道管家留下的信息是什麽。”

“嗯,然後凶手上鉤了!”金子點頭道。

金昊欽微微一笑,應道:“接下來的事情,在逸雪的意料之中。凶手順利抓捕歸案了,元郎君,也及時從刀口下救了回來!”

“這是你們相識的開始,那後來呢?”金子聽完一個案件之後。發現金昊欽這廝壓根就沒有回答她之前提出來的問題,不由蹙眉續問道。

“後來阿兄就常常帶著酒拜訪他,他開始並不歡迎阿兄,但阿兄臉皮厚,久而久之,他便接受阿兄了。”金昊欽咧嘴一笑,“其實他是個孤獨的,阿兄不曾見到他的院子裏有其他的友人前往拜訪。”

“從他展示出來的那種孤僻傲慢,可以想象得到!”金子應道。

“阿兄問他為何不多廣交好友。他卻說多了也沒用,沒人懂他的靈魂!”金昊欽有些惆悵的說道,顯然,辰逸雪隻是純粹被他的執著打動了,而不是因為他真的懂辰逸雪的靈魂,實際上。當逸雪說出這樣一句話的時候,他錯愕了好久。

沒人懂他的靈魂?

這話,好有深度!

金子幽幽歎了一口氣,顯然,他認為這世間還沒有人能達到他精神領域的那個層次麽?

好大的口氣!

“那他後來幫助你破獲的那幾起案子,真的是因為跟你的交情?”金子帶著狐疑問道。

金昊欽點頭。笑了笑:“有時候,人太閑了就會無聊。這幾個案子,他全當玩了,當然,請他幫忙,要看他的心情。若他不想幫忙,或者提不起興致幫忙,就算你有三寸不爛之舌。也說不動他。”

“哦,原來這樣。他還真是閑得慌。若是他能入仕,憑他的聰明和獨到的思維,於刑獄方麵倒是能有不錯的建樹,真是可惜了!”金子感慨道。

金昊欽也不無認可的點頭附和道:“是可惜了!不過蕙蘭郡主說的也沒錯,他的性格,不適合官場。還有,他的身體......”

金子見金昊欽眸光閃爍,話說一半吞吞吐吐的樣子,不由急問道:“他身體怎麽了?”

“沒什麽?已經在恢複了......三娘沒見他挺清瘦的麽?其實,已經比以前好很多了。”金昊欽起身,往正堂的方向探了探,燈光依舊透亮,樁媽媽和笑笑一定還在趕製著襦裙。

金昊欽頓了頓,對金子說道:“夜漸漸深了,三娘早些休息吧,今晚能跟你聊這麽久,阿兄很高興!”至少,他們還能有共同的話題,雖然,整晚除了那個案子之外,談的那個對象都是辰逸雪......

金子也起身,這才發現金昊欽真的很高,她整個人都被攏在他高大而挺拔的身影下,顯得十分單薄嬌小。

頭發已經幹透了,夜風將發梢撩起,長發飄舞,蹁躚而柔美。

金昊欽突然抬起手,為金子仔細地攏好耳邊的碎發,聲音透著輕柔的味道:“好好照顧自己,你若是需要錢銀什麽的,告訴阿兄一聲,別總是接外頭的活計來做,阿兄看了......會難過!”

金子心頭有些悶悶的,說不出來什麽感覺。

這會兒才來說這樣的話,不覺得有些晚麽?

她若是需要錢銀,絕不會向任何人伸長手......

她要靠自己,為清風苑的每一個人,撐起一片天!

盡管心中是這樣想的,但看到金昊欽如此誠摯的神情,金子終究忍住了口中銳利的話語。

“我知道,你回去吧,我準備就寢了!”金子淡淡的應道。

金昊欽柔聲道好,轉身,徐徐走向院門口。

金子望著他的背影,忽而開口道:“若是宋郎的屍檢需要我幫忙,就過來說一聲!”

金昊欽停下腳步,回首,看著金子,星眸熠熠,一臉溫和笑意,擺了擺手道:“好!快進去吧!”

金子呼了一口氣,伸了一下懶腰,轉身頭也不回地房間位置走去。

原來辰大神是閑人一枚,估計,每天都跟自己一樣無聊著。

自己空有法醫的手藝,卻無處施展的無力感她深有體會,自然能理解辰大神的無奈。

他那孤僻性格,該不會是長期壓抑造成的吧?

聽金昊欽剛剛的言語,辰逸雪身體有問題麽?那應該是心理問題吧?

金子胡思亂想著,想起明早就能完成的襦裙,心頭雀躍。

明天,她得找時間去一趟毓秀莊,順便將襦裙的工錢結一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