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一百二十一章 撒氣

馨容院東廂內,傳來一陣刺耳的瓷裂聲。

廊下剛剛還喋喋嘮著磕的幾個小丫頭們頓時噤若寒蟬,她們的眼睛滴溜溜轉著,往堂屋的方向探了探,又彼此看了看對方。

發生什麽事了?

不知道,你知道麽?

我不是跟你一起聊著天麽,我哪裏知道?

幾人眼神交流完畢,忙肅然坐好,兩耳不聞窗外事,垂頭不語,乖巧地繼續納著手中的鞋底。

東廂之內,地上一片狼藉,茶盞摔在木製地板上,裂成了幾瓣,茶水濺了一地,隱約看見氤氳的熱氣在地麵升騰。

金元怒氣騰騰的瞪著林氏,努力調整著呼吸,咬牙低斥道:“你這是發什麽瘋?”

林氏冷然笑了笑,貝齒死死地咬著下唇,心口劇烈起伏著:“妾身發什麽瘋?妾身發瘋都是讓老爺你給逼的!”

林氏凝眸看著金元,臉上溢滿委屈的神色,哽聲道:“您都不知道在辰府,妾身是如何讓人背地裏笑話的。”

金元愣了愣,敢情這是在州府受了委屈,回來後將火氣撒到他頭上來了?

這叫什麽事兒?

他堂堂一個大老爺們,啥時候淪落如斯,竟讓一個婦人撒氣,傳出去,他金元還怎麽抬起頭做人?

金元拿起矮幾上的棉帕,吸幹袖口被濺濕的水漬,冷冷道:“那是你自己找罪受,與他人何幹?”

金元本就對妻子林氏拜高踩低的行事做法稍感不滿。自從去了一趟州府回來,巴結上了蕙蘭郡主,就認為自個兒身份不一樣了麽?真是笑話,這次在人家府上受委屈,那可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能到辰府去賀壽的,哪些不是非富即貴的,自己放著安逸舒適的日子不過。非要往權貴圈裏擠,碰了一鼻子灰,能怨誰?

金元這些話是隱在心裏不說,畢竟外頭一幹子的仆婦丫頭,少不得給妻子留些許麵子!

林氏卻是不依不饒,她見金元作勢要走,忙起身上前攔住,“老爺連聽都不聽了?”

“為夫沒心情聽夫人的長篇大論,好不容易忙完衙門裏的公事。想著回府歇歇,不想,這竟是奢望。吵得腦仁疼。還不如不回!”金元拉開林氏的手,準備掀開玉珠隔簾,往外頭走。

“老爺你就是偏心,以前偏心她,現在就偏心她女兒......嗚嗚,你知不知道妾身在辰府遇上誰了。遇到你的好女兒了......”林氏見丈夫懶理自己,也顧不得端莊賢淑了,拉開了嗓門大喊道。

金元猛然停住了腳步,瓔珞離開金府這些天,他一直擔心著。桃源縣和庵埠縣隔得遠。再者他身為桃源縣的父母官,總打聽鄰縣的命案。總歸不合適,是而,他才會如此煩躁,忙完公事後,想著回府看看,回清風苑看看......

瓔珞不是應該在庵埠縣的麽?

怎麽又會到辰府?還跟她們母女撞上了?

這麽說,關於之前瓔珞臥床休養的謊言,是不攻自破了?

“嗬嗬,怎麽?老爺說不出話了?被妾身說中了吧?你不是說她病了麽?怎麽還能出現在辰府壽宴上?”林氏臉上淚光閃閃,嘴角卻是揚起的,踱步至金元身邊,冷聲控訴道:“還派了趙虎隨身護送?看來老爺真是心疼得緊呀,妾身跟妍珠一早也去了州府,為何不見老爺也派一個捕快隨身護衛?您不心疼妾身也就算了,這妍珠也是你女兒吧?上次那丫頭還受了驚嚇呢,可您上心了麽?”

金元閉上眼睛,頭腦嗡嗡作響。

見金元不說話,林氏趁機又加了把火:“她突然就出現了,還不是跟妾身一道的,你讓那些人怎麽看妾身?妾身被人圍著一通亂問,還得笑臉迎人地為瓔珞遮羞解釋。這丫頭自從醒來後,就全然變了樣子,現在更是沒臉沒皮的,自作主張到人家府上去......”

林氏敘敘念著,金元卻是聽不下去了。

他轉過身來,陰沉著臉看林氏,大聲喝道:“什麽全然變了樣子?這孩子病了十三年,十三年的孤苦,這感覺,你能體會麽?她能醒過來,能好起來,這是上蒼給我金元贖罪的機會,讓我去好好彌補這些年對她錯過的父愛!變了樣子,那是好事,難道你看不得她好麽?她哪裏沒臉沒皮了?哪裏自作主張了?啊?”

金元的厲喝讓林氏驟然懵了。

她怔怔的望著金元,瞳孔睜得老大,不能自已的流下淚來。

這是老爺,第一次,這麽大聲地對她發火!

“休要再拿這件事鬧,瓔珞去州府的事,是我做的主,你和妍珠能去,她就不能去了?”金元沉聲吐出這句話後,便頭也不回地往外走去。

簾子打開,廊下剛剛還偷偷豎耳聽的小丫頭們忙將頭垂下,就差裝到自個兒懷裏了。

老爺發火了......

嗯,原來老爺發火這麽嚇人......

“老爺衝夫人發火了?”宋姨娘問著隨身伺候的婢女,見婢女含笑點頭,她也忍不住拍掌笑了:“哈哈,這消息真是大快人心呀,這賤婦,瞧她得瑟的,以為攀上了郡主就了不起了,還嫌棄人出身低賤,自個兒就那麽清高了?就是攀上了富貴人,也擺脫不了自個兒的賤皮囊!”

婢女見宋姨娘音貝略高,忙低聲提醒一句:“姨娘,小心隔牆有耳!”

宋姨娘抬起了小巴,笑了笑,聲音壓低很多,卻倔強道:“怕什麽?這會兒她那些心腹都去安撫和出謀獻策了,哪有功夫到我秋霜院來聽牆角?”

庵埠縣。

辰逸雪和金昊欽並肩走出清涼寺,優雅地步下石階。

昏黃的陽光照在二人臉上,映襯著兩張不一樣的俊顏。

辰逸雪冷峻淡漠。

金昊欽驚訝震撼。

他們無聲的走著,半晌後,清涼寺內走出一小群人。

清一色的捕快服飾中,有一襲灰敗褶皺的僧袍。

那僧人,就是阿勇口中的鍾二郎。

他的神色是木然的,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是負責押送他的捕快們,一臉興奮與歡暢!

這案子,終於要結了!

這案子,終於水落石出了!

不過,這案情委實曲折震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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