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匹夫（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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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可近幾天成了歌廳的閑散人員。大秋哥回歸以後他這個副總也就卸了任；而音響師的工作又有小馬哥兼著，小可每天做的隻是將控製室中器具物品的數量整理出一份清單，以備在正式走人時方便交接。
他拖著沒走還有另外一個原因：這幾天他始終戴著那隻編號是203的軍用手表，希望大秋哥可以看到它。隻不過大秋每天都有很多事要忙，因此很少回歌廳，所以小可並沒找到機會在他麵前秀這塊手表。
閑著無聊時小可就會滿歌廳到處轉轉，這是他人生中的第一個工作場所，將要離開這大半年以來熟悉到不能再熟的環境時他竟有些酸楚。戀舊是前進的絆腳石，時下的人們還沒懷孕先開始懷舊，這顯然並非積極的現象，但是忘記過去真的就能輕裝上陣嗎？小可沒打算忘記，有些值得眷戀的就讓它深藏在記憶中好了，何必強行抹去？
賤龍自大秋去了趟蟠龍居吃飯回來以後就請了長假。據說他是因為得了急症需要住院治療。小可曾向張湛打聽過他的情況，得到的回複是賤龍住進了骨傷科的重症病房。想必他病愈之後也不會再回漫搖吧工作了。
午夜時分，歌廳的客人已經走了大半。小可四處閑逛著，見三樓一個空包房門口有手機的光亮晃過，他循著那手機的光線過去一看，小東正靠在包房門口發送手機消息。他抬頭一看來的是小可，便嘿嘿笑著躲進了包房。
小可早已經見怪了這樣的情況：服務生都愛搶著收拾客人剛走的包房。隻要沒火爆到需要接連翻台的情況，他們在收拾包房的時候都可以借機偷個懶坐下歇一會兒。甚至可以關了房門小唱幾首曲子。有些嘴饞不怕得傳染病的服務生還會大吃那些客人們剩下的零食，甚至喝幾口酒也不為過。
這間包房的客人在歌庫中點出的曲子在離去時還有一首黃教主演唱的《匹夫》沒唱，這首歌曲自動進入了原聲單曲循環模式。小可因為不久之前曾聽到過這首歌而喜歡上了它的歌詞，所以在不久之前把它加進了歌庫當中。
“小東的女朋友這時段應該正在大廳站著呢吧？難道這小子除了曹韻青還另外勾搭上了別的女孩？”小可有點替曹韻青叫屈，於是他壞笑著跟進了包房想要抓小東一個“婚外情”的現形。小東原本背對著他的，在發現小可跟進了包房之立即轉了個身站到電視機的旁邊正對著他，把手機的後殼留給了小可。
“怎麽，這小子如此害怕我看到手機上的內容定然有鬼！”小可這樣想著。
小東大概真的有些擔心小可會看到手機上的內容才如此防備的，隻是他忽略了小可有著一雙什麽樣的眼睛。小可隻是在電視機屏幕上倒映的手機影像上瞄了一眼便隱約看到了小東正在發送的內容。那對話框的聯係人上分明寫的是“神雕俠”，這消息是發給大秋哥的。
看到了正和小東聊著的人是大秋哥之後小可腦子一亂。這時他終於相信了小馬哥曾斷言過歌廳中另有探子的說法。小東就是大秋哥在大勇之外留下的那個探子。
細想之下小可就明白了大秋哥選擇小東的原因，做這件事的確沒有誰比小東更合適：在歌廳的員工裏，他是和小可走得最近的一個，大勇被大秋哥調去管理宏衛社區拆遷的事情之後小可一定會安排他上位。
這也正是大秋哥調大勇走的原因之一，當所有人都把目光集中在大勇身上時，誰又會想到還有小東這樣一個看似人微言輕、卻又身在重要位置上的人在窺視著整件事的進度呢？所以當歌廳被勒令停業整頓之後才會那麽快獲批再度營業。其中的原因自然是小東直接聯係了大秋哥，大秋哥在第一時間得知了情況之後才動用人脈關係盡快解決了危機。
“要錢沒有人一個，情義無價兄弟不嫌多。”
聽到這句歌詞，想到自己一直將小東當成兄弟的，小可心裏竟是一酸。他多少能理解一些小東想要上位的心理。每個老板在員工中不是都有這樣的探子嗎？同事之間那點事並沒什麽大驚小怪的。於是他盡量使自己平靜下來，說起這首歌曲來：“這是我上個月加入歌庫裏那一百首新歌裏麵的一首，是我趁楊嬌睡覺了不搶網速時下載了兩晚才搞定的。”
大秋哥這位正牌老總回來以後，小可已經不再是全權負責歌廳事務的副總，小東這一個多月來和他之間的距離感竟因此而瞬間消失了，他又像過去一樣開起小可的玩笑來，他問小可：“你對她做了什麽，竟然讓她睡了兩個晚上？”
小可正在考慮是否該戳穿小東的身份，於是笑嘻嘻的隨口回答：“你這麽有經驗，難道還不清楚用什麽方法能讓多事的女人老老實實的睡覺不吵到你嗎？”之後他又引導著小東的思維問對方：“幹嘛，又和你老婆發消息打情罵俏的約時間幹壞事呢？看來今晚曹韻青也能睡個好覺嘍！”
小東連忙收起了手機，他並沒回答是否在和曹韻青聊天的問題，叉開了話題說：“一百首歌用得著下兩個晚上？”
“就我家那4M的小水管，一首歌曲的視頻、音視文件加起來有一百多兆，你自己算算，自然要兩個晚上才下得完！”小可突然話鋒一轉問小東：“漫搖吧經理的位置應該確定下來由你來坐了，是吧？”
“什麽？”小東聽到“漫搖吧經理”這幾個字頓時激動得眼睛瞪得雪亮，不過他又撓了撓頭謙虛起來：“怎麽能呢？我一個小領班，哪能混到牛姐、你和江健龍一樣的層次去？你們那叫作白領，我呢？沒領！”
“江健龍讓了位，漫搖吧總得有個人來接管吧，我打賭神雕俠一定會把這位置交給你這個第一功臣。好好跟著他混，你早晚會當上歌廳的副總，那可是金領的級別。”
“賭什麽？”小東問過這句以什麽東西為賭資的話之後笑嘻嘻的表情竟然僵住了，過了一會兒他才結巴著問小可：“怎麽我又是第一功臣了？這一個多月來管理歌廳的人是你這個替班金領，你才是大秋哥眼中的第一功臣啊。”
“如果沒有你通風報信，歌廳停業整頓的事情能那麽快解決嗎？”小可見小東目光閃爍不定，心知自己並沒猜錯，便繼續說到：“我還要多謝你呢，小東，若不是你洞若觀火的看清了局勢，大勇冤枉我和喜春有勾結時我在神雕俠那兒就百口莫辯了。”
“小可，我……”小東不知該說些什麽才好。他隻得承認了曾得大秋哥之命監視歌廳中各人動向的事。他言語散亂的說女朋友得了很重的病，需要很貴的進口脫敏藥物才能控製病情，所以他很需要錢。
“別拿這種理由來敷衍我。我就問你：大秋哥交待你的事你隻當是老板分派給你的任務去做，還是把它當成了向上爬的機會？小東，我把你當成兄弟，你竟然把自己兄弟當成梯子踩？”
見到小可憤怒的樣子，小東緊張的連忙解釋說：“我監視的不隻是你，也包括咱們歌廳的其他人、還有冰河歌舞廳那些夥。我是給大秋哥打工的，他吩咐我做的事隻要不犯法我都要照做啊？我又怎麽會有什麽非分的想法呢？”
“我看未必！”小可說：“你辦好了這件事以後就會成為大秋哥的心腹。因此你連我這個兄弟都不顧了。”
那首《匹夫》在反複播放了數遍之後繼續循環回來，此時正唱到開頭的兩句歌詞：“輪不到我們來做，英雄來去就那麽幾個。”
小東在此心境之下，就像是被這歌詞感染了似的突然激動起來：“對，我就是想混出點名堂，我想要飛黃騰達，想走哪兒都牛逼，怎麽啦？”他的聲音放得很高，憤怒的吼道：
“為什麽像我這樣的平頭小百姓就不能翻身？我沒有牛逼的爹，拚不過那些富二代；我自己再不抓住機會趁年輕搏一次的話，你讓我這個身無一技之長的打工仔人到中年以後拿什麽資本生存下去？我這麽做有錯嗎？”
他見小可仍舊忿忿的生著氣，又說：“你說我踩著兄弟上位？你以為誌趣相投能夠暫時走到一起的就是兄弟？你錯了！小可，咱們不是小孩子，單純的交情隻能到幼兒園去找。在社會上相互間沒有利用價值的兄弟也能叫兄弟？”
“小東你變了，你過去不是這麽冷酷現實的。”小可的情緒率先穩定了下來，他失望的回答了小東一句。
“我沒變！是你的心智不夠成熟，一直沒能完全看透身邊的人而已。我跟你好是因為你慷慨大方，而且跟你混總能沾光得點小便宜。你以為這就叫友誼、這就是兄弟？小可，你太天真了，天真的就像個十歲的孩子。”
小東離開以後小可坐在包房的地毯上愣愣的想了好半天。他並不會執著於小東說過的那些氣話，那小子在憤怒之下多少有些偏激了，他對朋友的好小可點點滴滴都不會輕易忘記。他雖然像小東說的那些很傻很天真，卻並不是傻子，那些很冷漠也很現實的事他其實清楚的很：包括小東、也包括他自己在內，每個人都是這樣掙紮在生活的樊籠裏，誰又不想爬到上麵去享受高處的自在呢？
就像那首歌裏唱的一樣——“英雄來去就那麽幾個！”
我們都是小人物，都像蝸牛一樣在不懈的朝著目標堅強爬行。誰是對的，誰又錯了？隻不過立場不同罷了。(小說《異化基因》將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鮮內容哦，同時還有100%抽獎大禮送給大家！現在就開啟微信，點擊右上方“+”號“添加朋友”，搜索公眾號“qdread”並關注，速度抓緊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