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父債女償（下）
小可沒能忍住對程表舅的蔑視之意，終於撲哧一聲笑了出來。他心說：“你這老小子不愧是桃源穀出去的人，滿腦子都是近親結合的思想。你看中的程雙和夏潔這兩個小兒輩和你血緣都不算遠，虧你這老不羞會有這樣的想法！隻可惜你這老色鬼貪多嚼不爛，又打上了外人的主意，你知道楊嬌是什麽人？你就敢“欽點”她？隻怕將來她父親找上門來你會吃不了兜著走，難道西村無傷這夥人能保護你一輩子嗎？”
他見程表舅循著笑聲直勾勾的瞪向自己，便替楊嬌分說起來：“穀主大人，她並不是桃源穀本地人，屬於穀外資源。而且她和你們當年爭權奪嫡的爭鬥毫無關係，這位小美女應該不歸你老人家發落吧？”
“你他女馬誰呀？我哪裏老了，別開口就“老人家”的亂叫！”程表舅責罵過小可之後又轉向了程二舅：“表弟，這小子是你的小兒子嗎？”
“不！”程二舅回道：“他是我的女婿！”
“您別自作多情的亂認親戚，你家正遭遇上劫難，這時候了你還要強認我當您的女婿拉我下水？這不是要我一起陪葬嗎？您這族長當得太不仗義了。”小可一反常態的冷漠了起來，他一口回絕了程二舅之後又對程表舅說：
“穀主大人，您別聽族長瞎說。入贅到這桃源穀當真一點兒好處都沒有：非但要防著被尋仇的人連帶著打擊，還會因為亂七八遭的親戚關係而搞不清楚相互間的稱呼。就拿您來說吧，你若是娶了你表妹的女兒，以後我再成了這家女婿的話，再見麵時我該怎麽稱呼你呢？是叫您表舅還是表妹夫？”
他指了指楊嬌說：“你先別急著封她做穀主夫人，我和這位姑娘都是到桃源穀來做客的，你這樣英武豪邁的人傑要當桃源穀的穀主我們自然是四手讚成的；隻不過你上任在即，總要邀請幾名外界賓客才更有麵子吧？”
程表舅問楊嬌說：“你願意做我登基大典的見證人嗎？太了好！不過姑娘，我還要多問你一句，待我當上穀主之後你可願意一輩子留下來做這裏的第一穀主夫人呢？”
楊嬌被這厚顏之人氣得臉色鐵青，她正要回敬程表舅幾句狠話卻被小可攔了下來，他拍了拍楊嬌的肩頭壓下她的怒氣，對程表舅說：“這丫頭性子強得很，認死理兒！我和她是很好的朋友，過後待我好言勸她幾句，她自然會想通的。能留在這桃源穀中當上第一夫人，做號令群芳的後官首領是一件多幸運的事兒？隻恨我是個男兒身，沒有這樣的福氣！”
“人家都當上穀主了，他全村的美女挑膩了以後自然會對男人下手的，”楊嬌氣道：“你小子留下來一準兒有戲！”
程表舅對小可的話信以為真，他見小可對楊嬌動手動腳的和她頗為親近；而這位小美女對這小子如此曖－昧的行止非但不像瞧向自己之時那般忿恨的樣子，反而很受用、很乖巧的依他之言收起了火氣。程表舅心中登時打翻了醋壇子，他衝小可嚷道：“你小子不是要做我表弟的女婿嗎？你能不能懂點兒尊卑之分、主仆之嫌？以後你們這些下人都要對她客氣些，站得離她遠一點兒，別忘了你是什麽身份！”
小可立即撇清自己和程二舅的關係：“我不是早就澄清過並沒成為族長的女婿了嗎，穀主大人？是族長他一廂情願非要撮合我和他女兒，我原本就沒答應，何況……”
“何況我們家即將被滅門了，你小子怕沾上我們的光跟著倒黴是嗎？”大表姐自從被挾持出來之後說的第一句話並不是向父母報聲平安；卻是在向小可撒火，她繼續冷語言道：“一個人真正的秉性隻有在危急時刻才會現出原型來，像你這樣貪生怕死的人哪配做我們夏家的女婿？幸虧我沒嫁給你，否則定然會成為我這輩子最大的恥辱。”
程二舅和圍在他身旁的親友們都很奇怪於大表姐這番話。大家都看得出來：小可是個飛揚勇決、很有正義感的人。他此時突然轉變了立場去扒結程表舅，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必有所圖，大表姐這幾句話雖然變向的幫了他的忙使得程表舅進一步放鬆了對他的警惕，然而她的態度絲毫不作假，其投入程度並不止於幫小可打圓場那麽簡單；這番話卻像是她發自真心的很恨小可一樣。
在場之人唯有小可才能明白她心裏的憋屈，她罵得越狠反倒越正常，換作任何一個女人像她那樣主動投懷送抱卻被拒，都會對那不識芳澤的男人恨之入骨的。
“小潔！你這是怎麽了？”程二舅借斥責女兒的機會也掩護起小可來：“人家是外客，本就不該被卷進咱們家族的恩怨當中，明哲保身到了任何時候都不該被批駁的！”
“族長前輩，這幾句是自打我認識你以來聽你說過最有道理的話！”小可轉向程二舅，和他說話時卻倒退了幾步，這樣就離程表舅一方的陣營近了些，他說：“識時務者為俊傑，你若當真是個大丈夫，就一人做事一人當，別牽連上我們這些無關之人。”他再度和程二舅拉開了些距離，看似已然全盤倒戈。
西村無傷旁觀者清，他嗤笑道：“夏秋惱！別怪我沒提醒你：千萬別讓這小子靠近你，他花樣多得是……”
小可心知西村無傷才是這夥人真正的頭目，這程表舅隻不過因為地緣優勢而被對方找來充當話事人，用以防止村民們群起而攻的利器。小可和西村無傷認識了很久，深知他的為人，這人雖然狠辣卻並不愛幹白出力的事，看到自己在設計整治程表舅他能出言提醒已經是在照顧程表舅的可用價值而伸以援手了。
程表舅經西村無傷出言提醒突然意識到危險已然近在身釁，然而他作出反應時小可已經近在他兩步之內了，程表舅出於防範舉起了手槍，但是他槍隻抬到半高眼前便是一花，小可轉身之際已然發動進攻，他突然抬手和程表舅的手腕交匯一處，隻一瞬間便卸下了對方的槍並指住了程表舅的頭部。
小可這一舉動使得對方所有的槍口都轉而指向了他，這些匪徒在進村之前都接到了嚴厲的命令——輕易不要開槍。在居民區引發槍戰的話整個事件會上升到什麽樣的級別，這些過慣了刀頭舔血日子的亡命徒心裏最有數。
他冷笑了一聲，衝程雙和關明努了努嘴，示意兩人不要輕舉妄動，因為程媽還在敵方的手上。
當原本指在自己頭上的槍口轉而移向小可時，程雙和關明的確都意識到這是個絕好的脫困機會，而小可的提醒卻讓兩人心頭各自一涼：他們倆都是訓練有素、身手敏捷的警員；
然而陷入深圍之中的程媽年紀卻大了，而且她並沒接受過徒手奪槍的訓練、甚至並沒有在亂槍戰中自保的基礎，他倆如若貿然發難她定然會非常危險，思及此處兩人都後怕起方，並且對小可深謀遠慮的大局觀極為歎服。
“你……你要幹什麽？”程表舅顫聲道：“你別亂來啊，如果殺了我你自己也活不了！”
小可從沒有被這麽多支槍同時對準過自己的經曆和待遇，這種既絕望又刺激的境地瞬間點燃了他的情緒，對方那殺人不眨眼的西村無傷既然都在靜觀其變，小可心想我為何不抓住對方不敢輕易開槍的軟肋狠捏程表舅這個軟柿子幾下？並借此打消對方眾人的氣焰和團結度。
他用槍口狠點著程表舅的胸口問道：“你還想娶這位楊姑娘嗎？”
程表舅識趣的立時猛搖了搖頭。
“說話！我眼神不太好，看不清你是在點頭還是搖頭。”小可壞笑道：“我這視力一槍打出去子彈會飛往哪裏都全無準頭！”說罷他又抬起槍口在程表舅頭部各處晃了一晃。
程表舅連聲回道：“不娶了！不娶了！”
“你還打算娶程家姑娘嗎？”小可不依不饒。
“不娶了！不娶了！”程表舅回答得到也幹脆利落。
小可卻沒問程表舅是否打算放棄夏潔，他心說：“你這老小子是不知道大表姐發起騷來時的那股浪勁兒，你若真有心收了她，新婚之夜你們倆就內鬥去吧，我保證你一晚上就得精盡人亡。哼！你竟然連她是你們的同夥都不清楚？她正是桃源穀中的消息能及時傳出去、西村無傷一夥能潛伏在大院裏的內應，看來你並不是什麽核心人物，早晚會被西村無傷當作墊背擋槍的。”
想到程表舅這顆棋子早晚會被清出局，小可反而覺得這個跳梁小醜人生失敗得很可憐，這世上壞人有很多，要做就應該像西村無傷一樣做那最壞的一個。
小可怒其不爭的用手槍頂住程表舅的臉喝道：“父債女償？虧你想得出來！你既然以桃源穀穀主自詡，就得拿出點氣度來，一口唾沫一個釘。你也算是你們這夥人的二號人物，當著這麽多兄弟的麵說出的話你可別反悔！”
隨後小可做出了一個令所有人都非常意外的舉動，他嘻笑著把費盡心思才搶到手的槍狠拍在程表舅的胸口說了句：“握緊你的槍！別再讓人搶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