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與狼共舞（上）
兩人同時全神戒備的抬頭向大石頭之上望去，隻見頭頂那大石上滑落下幾粒碎石來，他心知那畜牲即將在此後發動攻勢，小可後退了一步以留出足夠的揮刀空間正做出防禦準備，卻見大石之上一團灰色物體驀然間毫無征兆的滾了下來，它並不是衝著小可和程雙中的任一人；卻像是自由落體一般掉落到了地麵上去。
為了安全起見小可和程雙同時再度退了兩步，二人仔細一看卻見那團灰色物體抖了抖身上的塵土自地麵上站了起來，它並不像之前小可推測的那樣有著北極熊一般魁梧的身軀；這條狼隻不過有著很普通的身材而已，這條狼的體型在中緯度地區並不算大，甚至因為生存環境導致的營養不良使得它相較草原狼要弱小很多，它的個頭比歪歪那種雜交田園犬並沒大到哪裏去。
小可目測其體重恐怕未必能有四十斤重，就連大表姐家養的那隻守院的大狼狗塊頭都要比它大上一圈。他記得族長在大會上並沒提及先祖搬來之後對這封狼山中原有狼群體型、習性描述的話題，或許它們是在千年來半封閉式的山林中“被圈養”之下食物匱乏才逐漸演變成現今這副樣子的，與之相反的最好例子就是倭國人因為注重營養因而隻在三代人之後就超過了華人的平均身高，可見環境對族群的影響並不比先天的基因因素小了多少去。
程雙對這條狼的第一印象隻覺得它瘦得可憐。它身體兩側的肋條根根凸起、脖子過細因而顯得很長，因為體脂含量過低的緣故它那並不算發達的肌肉輪廓猶其清晰，“瘦得像狼一樣”這句話正是對這條郊狼營養程度的完美寫照。她頓時覺得就算在城市裏偶爾見到的那些被主人帶上街遛彎的寵物狗都要比這隻野生凶獸強壯得多，如果它能獲得足夠的食物維持健康的話，以它的骨型應該起碼再重上十幾公斤才能達到西伯利亞狼和苔原帶狼類應有的標準體重和圍度。程雙像驚弓之鳥一般擔驚受怕了小半夜，直到見了這隻狼的真容時她見到這條頗有點萌的狼瘦得可憐，這才忘卻了恐懼並且同情心泛濫起來，她的眼圈一紅眼中頓時泛起了朵朵淚花。
“臥槽！嚇了我好半天原來是這麽個小東西？”小可驚道。
程雙很肯定的回答說：“這隻笨狼並不是要立即發動進攻，它是不小心從大石頭頂上掉下來的。”
“你確定它是狼嗎程熊貓。“狡猾的狐狸”，它的腳這樣滑，不會是一隻狐狸吧？在荒郊野地出沒的狐狸精應該是白色的才對，它灰頭土腦的就算變身成一個女人定然也是個無敵的醜女，怎麽能勾搭到人啊？”
“歇會兒吧你！”程雙見這條狼瘦弱得可憐因而懼意退去了七、八分，她嘲笑小可說：“這隻大概是公的，所以才醜。放心好了它變身以後你一定能經受得住考驗！”
“廢話！我的性取向非常正常。而且我的審美標準很高呢。”說話間小可耳力所極之處頓時聽到背後也有些許響動，他先對程雙說了句“別回頭，你盯住它！”之後他就背靠著程雙轉過了身去，隻見對麵另有兩條和這位瘦骨仙體型身材都差不多的郊狼成九十度角合而圍了上來。小可這才搞清楚：原來這群追蹤他們的狼不過三隻而已，三隻可以說是一群，不過這已經是“一群狼”的“乞丐版”了。
“咱們該怎麽辦？”程雙腦中頓時浮現起中學時從語文課本裏學到的課文《聊齋誌異》選段，她道：“都說狼非常陰險惡毒，現在看來果然如此：它們原本打算三麵包抄咱們，隻不過這隻笨狼沒等到同伴準備好就當先滑了下來。要不咱們按書上的方法撲上去砍了它們吧，說不定大石頭後麵還有它們的同伴在扒土呢！”
小可麵部肌肉猛的**了一下說：“其三犬坐於前；而另一隻正用小爪子撓石頭想要鑽過來偷襲？這麽二貨的行徑和你所謂“狼非常陰險”的評價能搭上邊嗎？隻有你這智商才會如此組織進攻吧程熊貓？”
程雙緊張的情緒因為見到了對手的真容而消退下大半去，她佯嗔的笑罵說：“你才二呢！”
身後那兩條狼漸漸靠了上來與大石之下那隻形成了合圍之勢，它們相互間發出了一些人類聽不懂的嗚嗚叫喚，就像是在傳遞著某種信號一般，小可到這時才細看了一眼，隻見其中一隻狼嘴裏竟然叼著半截手臂，這截極其眼熟的肢體正是掉落在越野車裏的那一段手臂。
小可心裏一涼這才清醒過來感到自己太過輕敵了，隻因為它們身材瘦小這第一印象而作出它們於人無害的判斷並不靠譜，野生犬科動物很少有多麽強壯的；然而它們為了生存而在實戰中表現出的攻擊力比人們常見到的最凶猛的狗都要強上許多。隻見那隻手臂已經被撕咬下大半的肉去，上臂處肌肉最豐厚之處已經被這三條狼啃了個精光，而那段肢體另一側的手指也被啃下了四隻去、光禿禿且沾滿血漬的手掌上僅剩下了大拇指而已，那截手臂被啃噬的模樣令人望而生畏，小可擔心程雙會難以承受住這番場景因而沒喊她轉過身看，他心裏也在打鼓，不知這三條狼的外型是否太具迷惑性，而它們的攻擊力卻異常強大，那輛越野車損壞成的樣子直到此刻小可仍然曆曆在目難以忘卻。
他心中滿是寒意卻強自鎮定的繼續安慰著正自盲目樂觀的程雙說：“這三條狼實力不強，未必會玩命的和咱倆對拚，要不這樣吧，我耍一套刀法炫耀一下咱們強勁的武力來威懾它們，這些家夥說不定會害怕咱們知難而退的！”
“我怎麽不記得你會耍大刀？如果非要炫耀武力的話我該怎麽辦？”程雙問：“我是該跳一套廣播體操嗎？”
小可和程雙背對背低聲說著話；那三條狼也在以不同的聲音低鳴交換著意見，那隻叼著手臂的狼口中銜著的那截斷臂血肉模糊的肌肉組織與森森白骨交織在一起甚是可怖；而那條狼雖然眼神凶惡，然而它抖動起身上皮毛時的樣子卻活潑可愛至極，小可不斷回想著故老相傳的狼與狗最大的差別在尾巴上的經驗之談，然而這三條狼都是頭對著自己的，他並看不到它們的尾巴，如果不是它們開了葷腥吃過人肉的話他甚至開始推測它們隻是三條土狗而已。小可心中另外打定了一個主意：以後再也不去烤串地攤吃“骨肉相連”了。
程雙漸漸感覺到這種對峙的陣勢有些不對頭，她認為這條自大石之上掉落下來的狼並非打算偷襲它們的奇兵，它應該是這群狼在感受到了兩人的威脅之後被派來探查情況的前哨，隻因為它不小心陷落了下來被圍住逃不出去它的兩個同伴才冒險現了身打算營救它。她將頭靠在小可背上輕聲和他分享了自己的看法。小可深以為然的回道：“你的意思是說這三條狼其實很怕咱們？可是要怎樣才能確定這一點呢？”
“要不這樣吧：”程雙轉過身來對小可說：“咱們放這條狼過去讓它們合在一處，再來看它們聚在一起之後有何反……”她轉過身來見到了那隻被啃掉大半的手臂之後驚得連大扳手都扔到了地上。小可連忙提醒她千萬別露怯：“你越是害怕它們就會越來勁，你別看這三條狼個頭不算大，其實它們聯合起來戰半力並不弱，好虎還敵不過群狼呢，就算有三個成年男人在也未必能從它們嘴下討到便宜去。”他說罷卻又改口道：“我怎麽漲敵人誌氣滅起自己的威風來了？其實咱們也不用害怕，你看這條狼的慫樣，它連一條胳膊都銜不住，它們該不會是半成品……呸，該不會是半大的小狼吧？”
“是成年狼沒錯！”程雙心說自己再這樣害怕下去恐怕就要和那條胳膊一樣的下場了，她自己死了卻要小可為她的軟弱買單的話就太對不起朋友了。她絕不容許因為自己的怯懦而害得小可葬身於此，程雙把心一橫頓時冷靜了下來，她說：“你養過狗難道還看不出這三條狼是成年的嗎？咱們別爭執這些無謂的話題了，還是按我之前說的放這條狼過去。”
小可依言和程雙一同退到一旁空出了大石頭與另外兩隻狼之間的空間，很快那隻笨狼就與它的同伴合兵在一處，它們並沒有即時撤走同也沒有立刻向小可和程雙發動攻擊。程雙當機立斷重新拾起大扳手招呼小可繼續上路，小可用大砍刀開路將刀刃橫向前方，那三條狼似乎打一開始就明白小可手上這柄大刀在近距離搏鬥中殺傷力大得出奇，它們很識時務的讓開了路。當程雙自狼群之側通過了以後小可又走在了她的身後以防對方偷襲。這群狼對同伴不拋棄；對獵物也不放棄：小可和程雙在前麵走；它們則不即不離的跟隨在後，如此前行了十幾分鍾狼群總是和他們保持著十幾米的距離不肯離去。
程雙時不時的回頭瞧上一眼替小可看護著身後，她長歎一聲說：“我算是瞧出來了：這群狼就是想吃掉咱們；它們卻又害怕咱倆會反過來傷害它們所以不敢過分靠前。狼的耐力非常好，如此磨下去咱倆豈不是要把它們帶出山去？或許在咱們離開這片林地之前它們就會為了生存行險對咱們發起致命一擊的。”
小可忽然問：“程熊貓你累了嗎？”
“還用問嗎，我當然累啊！”程雙說：“我又不是狼，哪會有它們後勁足？”
“看這架勢這群狼連續推進的能力不是一般的強，它們一口氣跑出的距離足跡連起來能繞地球兩圈去，咱倆既然沒有這樣強的體力，而後麵的路還長著呢，需得保證充足的體力才能集中精神和這群狼耗下去。那麽咱們幹脆就地休息會吧，點上火它們就不敢過度靠近了。”程雙心說小可的話還是有些道理的，反正自己無論做些什麽這群狼都會“不離不棄”的跟著，還不如索興歇息一陣養足體力直到天亮再說呢。於是她倆選在一片樹木相對稀少的空地歇了下來，因為林子太密集的位置他倆不利於他們閃躲，狼群卻可以借助身材優勢逮個縫就鑽在樹叢間咬上他們幾口。
程雙先幫助小可卸下那隻大旅行包，小可脫去包袱之後立即手持大刀和那群狼對峙起來以為程雙爭取時間升火。程雙就地坐了下來取了些汽油和布帛塞進一隻軍用茶杯裏點燃了，那三隻狼原本已經步步為營的靠到了距小可五米遠的位置，它們看到了火光立即**起來，出於對火光本能的畏懼它們很快就退到了十米開外蹲著。
小可把旅行包讓給程雙坐在上麵，兩人各自飲了些水，武俠小說中有雲：“江湖兒女向來不拘小節！”這深山密林裏並不適合有潔癖的人，小可率先喝過水之後把水瓶交到程雙手中時她開玩笑說：“你不懂得女士優先嗎？我還擔心你得過甲肝、乙肝、丙肝呢！”
“因為我擔心你得過“沒心沒肝”的傳染病，所以我才先喝的！”小可笑嘻嘻的說：“旅行包裏原本有一隻水杯，雖然不知道它原來的主人是否健康，但是有了它咱們就可以分開喝的，誰讓你把它當成火堆底座來用的。”小可說罷才注意到一個細節，他指著那隻杯子說：“程熊貓你看，這杯子是外軍的物件，它原來的主人莫非是一名雇傭兵？”
程雙歎道：“就算他以前是超級兵王，這會兒也已經莫名其妙的死在了狼嘴裏，可惜了這人，他在當兵時的戰績越是輝煌；混得了這樣一個死法也就越諷刺。”
小可想起包裏的食物中還有一大包牛肉幹，他翻出它們來將肉幹向那群狼扔去。其中一隻距離那牛肉幹落點最近的狼上前聞了聞，它警惕的嗅了嗅、之後又舔了舔，最終它並沒禁受住誘惑還是吃下了它。小可覺得有趣，於是他不斷拋出牛肉幹喂食給群狼，他扔出去的距離越來越近引逗得那三條狼不斷向火源處靠近，到他幾乎把那包兩斤多重的肉幹喂光的時候狼群竟然被他吸引得停在了距離他不到三米遠的位置。
以狼的運動天賦隻要一步就能蹦過來，程雙見狀趕緊提起大刀來擋住小可，她氣道：“有你這麽作死的嗎？它們當真撲過來的話你空著手怎麽防禦？”
小可不以為然的笑道：“我心裏有數，沒把握我還敢逗它們玩嗎？我逗狗最有一套了。”
“淹死的都是會水的！你把狼當成狗來訓練是嗎？但願你到了閻王殿還能這樣嘴硬才好，你作你的可別把我一塊搭上。”程雙說：“你要是死了我獨自一人恐怕也沒極會走出這片林子了。”小可知道她是關心自己，也就不再繼續和她逗嘴，他指著這群狼說：“你看，它們多聽話！”
這三條狼還在不遠處傻傻的等著小可喂肉給它們，它們乖順嘴饞的模樣很是可愛，如果它們之前沒有啃食過人肉的前科程雙都會忍不住上前去摸一摸它們的，對這三隻狼來說人類的一隻手臂隻夠它們墊個底兒而已，就算加上這包牛肉幹仍然不足以裹腹。那隻手臂早已在它們追來的路上被撕扯碎並分食了下去，如果不是為了追蹤他們倆，狼群大概連骨頭裏的髓汁都不會放過。
小可瞧出了程雙對狼群既愛又恨的矛盾心情，他勸程雙道：“咱們得理智點看待狼吃人這種驚悚的事，狼這麽做不過是生存本能而已；反觀咱們人呢？人們互相算計甚至相互毒害的事做得還少嗎？做的壞事當中有幾件是不這樣做就會像狼一樣餓死的？難道人就比狼可愛嗎？不過是殺了對方卻沒吃對方的肉而已，這是變相的吃人啊！等害死了別人之後就算再怎麽尊重它的遺體又有什麽用呢？人死之後不過變成了一堆沒有生命力的肉而已，本著物盡其用的原則還不如將屍體回歸大自然贈予狼群以維持它們的生存呢，有些民族使用的天葬其實就很有些能量循環回饋自然的深意在裏麵。”
程雙目光發亮的盯著這三條狼說：“你這樣同情它們？你瞧它們還是很餓正眼巴巴的盯著你呢，你這包肉幹已經見了底，不如你割下自己一塊肉喂給它們吃吧，新鮮的總比肉幹好吃。”
小可白了程雙一眼說：“你為了討好這幾隻畜牲竟然舍得出賣我啊？我雖然舍得割肉，隻不過肉幹的味道比鮮肉更好，等咱們出了山以後我多帶些回來喂它們替你了卻這樁心願怎麽樣？”小可將包裏最後一塊牛肉幹丟進嘴裏大嚼了幾口，他湊近程雙身前聞了聞說：“這味道比你要香得多！”
程雙氣道：“哪有像你這樣拿牛肉跟人肉比味道的？要我說啊還是新鮮肉更能吸引狼，否則它們為什麽要跟著我？”
“因為它們是色狼唄！”小可壞笑著說：“要不咱倆天亮以後分開走，瞧瞧這群狼會跟著誰！我猜它們一準兒都會放下我不顧直奔著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