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不錯嘛，小吳！還是你們外國公司有氣派！”陳家輝的前腳剛跨進吳雁平辦公室的大門，他就開始喋喋不休地大聲誇獎起來。
他眼前是半個籃球場那麽大的豪華辦公室。頂頭的一麵全是落地的鋼化玻璃，據說是從德國原裝進口的。吳雁平喜歡把她的辦公室安排在全市市中心最高、最新、最豪華辦公大樓的頂層，就是因為她可以站在這落地的鋼化玻璃窗前俯視半個城區，一覽城市的風貌。從鋼化玻璃窗外射進來的陽光，照在大門左側環保塗料牆上那三幅世界名畫的贗品上。同時，也照在大門右側環保塗料牆上那三幅著名中國畫家的山水畫上，它們全是真跡，專門讓人裱好的軸畫。整間辦公室的中間特別鋪了一塊進口的波斯地毯，紅色的地毯上邊是一套意大利真皮橘色沙。靠房間的東頭，擺著一張雙人床般麵積大的辦公桌，櫸木，原木，一層光滑鏡子般的油漆。辦公桌的上麵隻放著一部ibm的筆記本電腦。桌子後麵是一個高靠背，黑色軟皮旋轉沙椅。旋轉沙椅的後麵，靠牆，放著兩排高高的玻璃窗書櫃，裏麵擺放著當前世界著名政治家和經濟家的著作，還有世界各地具有代表性的藝術品。
“老領導，您過獎了，我們隻是個小小的辦事處而已！”
從辦公桌旁站起來，迎上前的吳雁平一身德國服裝款式打扮，上身一件寬鬆的黑色西裝服，西裝服裏邊是一件白色絲綢長袖襯衣，下身一條黑色西裝長褲，腳上一雙半高跟平底黑色皮鞋。
“在咱們這座二類城市裏，還真沒有幾家像樣兒的外國公司辦事處嘞！”
陳家輝站在波斯地毯的上邊，心裏熱烘烘的，額頭上沁出了細微的汗珠。
吳雁平是表麵粗內心細的女人，她看得出陳家輝那尷尬的笑容，“老領導，您也不是外人，把西裝脫了吧！”
“也好，也好！你們是單獨空調吧？”
他一邊脫西裝，一邊問。
吳雁平一手接過陳家輝脫下來的西裝上衣，一邊漫不經心地說：“您知道，我最怕冷，除了大廈的中心空調，我還加裝了德國的環保加濕器，這東西保持房間的濕潤，也提高房間的溫度，所以您剛從外麵進來，就會感覺有些不太適應。”
她接過陳家輝的西裝上衣，招呼秘書過來，“小楊，把陳老的西裝掛好！”
一位年輕、美貌、身材嬌小的姑娘走過來，接過吳雁平胳膊上的西裝，甜笑地看著陳家輝，點頭，“您好！”
“好，麻煩你，姑娘！”
他真想上前捏她的嫩臉蛋兒。
“老領導，您坐吧！”
吳雁平引導陳家輝坐在那套意大利單人沙上，然後，自己便坐在靠緊陳家輝的大沙上，“小楊，上咖啡！”
她知道陳家輝喜歡地道的意大利咖啡。
“老領導，您最近怎麽樣？”
吳雁平關心地問道。
“咳，閑不住！喜歡跑跑顛顛的。”
陳家輝自如無拘地翹起二郎腿，兩手摸著沙的扶手，身體靠在沙背上。
“您有經驗，有關係，在生意場上應該說是如魚得水，得心應手啊！”
她讚揚道。
“慚愧啊，小吳，現在大不如前啦！”
陳家輝看著秘書小楊端著咖啡盤，走到自己麵前的茶幾前，彎腰，拿著放著咖啡杯和咖啡勺的咖啡碟，輕輕地放在他的麵前，咖啡杯裏的香味撲麵而來。
“老領導，您今天親自過來，有什麽事嗎？”
吳雁平是聰明人，雖然大家現在都是生意人，但是，還是念舊，最起碼陳家輝原來是自己的老上級。在中國做什麽事都一樣，原來的同事關係還是很靈的，別管是今天人家放下身段來求你，說不定明天你也要客客氣氣地請人家吃飯呢。
“還是老脾氣，爽快！無事不登三寶殿，我這個頭掉光的老頭子今天是來請兵的。”
“請什麽兵啊？”
“請你先生啊！請你先生高抬貴手啊！”陳家輝放下手中的咖啡杯，坐直了身板，正眼看著吳雁平。
陳家輝此次的來意，她早已猜到**不離十。但是，她不會主動提出來，那樣，自己就太被動了，她要給自己留出底線來。
“小喬可是咱們的財神爺啊，他不幫我的忙，誰會幫我的忙啊？”
陳家輝不愧為是搞人事出生的，他這個人事局長會經營人力資源，會挖掘人才，會做關係網的前瞻投資，這都是他為自己提前退休埋下的伏筆。在政府圈子裏沉浮久了，他知道什麽有利，什麽有弊，就拿他給吳雁平和小喬牽紅線這件事來說，就說明了他的深思熟慮和高瞻遠矚。
“他一個銀行的副行長，能幫您做什麽？”
“哦，別小看銀行副行長，人家小喬是個有能力，有展前途的好苗子，我的眼是很準的，錯不了。”
“老領導，您太誇獎他啦！”吳雁平嘴裏很謙虛，心裏卻飄飄然，作為前市領導的兒媳婦，她知道自己丈夫的前途充滿了挑戰，銀行行長的位置有不少的人盯著呢。今天他陳家輝需要她丈夫幫忙，隻要不出大格兒，她會做工作，這也是為了將來搬陳家輝這個棋子去吃那個車啊！
“怎麽是誇他呢？人家小喬自己幹得好，又是苗紅根正，當然是正行長的首選啦！”
陳家輝受過前市領導的恩，他當然要有所回報啦！當年不是小喬的父親親點，他還坐不到市人事局局長的寶座上邊呢。因為自己是提前退，在商海裏掏金，當然怪不到人家小喬的父親。現在，他把眼光盯在吳雁平的丈夫身上，就是要把這條埋下的線從地底下抻出來，讓它光熱。
“他太年輕，不懂事，還要請老領導多多指點。”
兩個人客客氣氣地把話題扯得很遠，實際上彼此都知道自己在摸對方的底線，現在哪有白幫忙的事？
“我有一個房地產項目，投資人的資金有缺口，想通過小喬他們銀行貸點兒款，錢不多，兩三年就還上啦！這點兒忙應該不複雜吧？”
陳家輝把今天的來意全部抖了出來，他抬頭看著自己對麵的吳雁平，這個長相平平，不事打扮的女人，卻有著驚人的手段。就憑她當上前市領導的兒媳婦，把那個全市最挑剔的婆婆搞定，就說明她是一個工於心計的女人，再加上她和她先生當年破格出國進修，在德國學習了兩年的時間。那真是如虎添翼，如魚得水啊！他陳家輝能聽出她話裏有話，她已經不是當年那個低頭掃地，抬頭招呼的小姑娘啦！
“小吳，咱們也不是什麽外人”，陳家輝突然收住了話頭，瞥了一眼吳雁平辦公室的大門，側著臉，似乎能辯別出大門外邊有沒有人偷聽，然後，壓低了嗓門，小聲兒地說：“小喬那邊不方便，我有辦法。”
吳雁平沉吟片刻，並沒有開口說話。
“曉莉多大啦？我退的時候，她還在上小學，挺可愛的小姑娘。”
“曉莉現在上初中啦。”
“哇——，好快啊！一轉眼，她都快成大姑娘啦！你們兩個應該給她做了規劃啦，去英國？還是去美國？北大、清華不靈！大學畢業之後也找不到工作，不像當年你和小喬，大學畢業就分到機關。難啊！連研究生都難。到國外留學，你們兩個最有感受。一來開闊眼界，二來增加機會。將來回國也有被好公司錄用的機會啊！即使不回國，也可以生活的很好嘛！”
陳家輝慢絲條理地、苦口婆心地替吳雁平出主意。
“孩子還小，這些事還早呢！”
她口中不急，心裏卻很急，現在把孩子送出去留學之風很盛，錢對他們這樣的家庭來講並不困難，如果小喬幫陳家輝把貸款的事辦了，曉莉出國留學的事不就更寬裕些嗎？銀行貸款又不是拿她吳雁平的錢，錢是國家的，存款人的，國家的銀行沒有問題，即使有虧損，國家也會出錢補窟隆。何況陳家輝的開項目如果資金解決了，項目能上馬，她吳雁平就可以提條件了，她代表的德國公司就是搞環保建築材料的，中國不是要搞節能減排嗎？她的德國公司正要大舉進軍中國市場，她張口，陳家輝能不答應她？什麽叫智慧？善於整合資源，善於利用資源，懂得等價交換，這就叫智慧！
“曉莉出國留學的事我包啦！”陳家輝抬手，拍著自己的大腿，一副信心十足的樣子，他必須堅定吳雁平說服小喬的信心，這點兒小錢對他陳家輝來說，真是小菜一碟。
“答應啦？”陳家輝見吳雁平沒有馬上答應他，他知道這個老部下成熟了許多，也事故了許多，更是圓滑了許多。俗話說：長江後浪推前浪。他表麵不急，心裏卻急得像熱鍋上麵的螞蟻，恨不得吳雁平現在就答應他。
“老領導，您再坐會兒。”吳雁平殷勤地招呼著，“小楊，再加點兒咖啡！”
“不用啦！你忙，我也忙！”
陳家輝從沙上抬起屁股，卻一眼看到靠近吳雁平辦公桌的牆上多了一幅八卦圖。
“你怎麽改信道教啦？”
陳家輝好奇地問道。
“沒有，掛在那裏看就是了。”
她嘴上這麽說，好像很輕鬆，給外人的印象她很低調，不再乎什麽似的。其實，她扔出去這三萬塊錢，請大師開光的八卦圖還真靈。她決定：送走陳家輝後要好好的祈禱一下，為了自己，為了老喬，也為將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