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鳶再次見到茹素的時候是在當晚的驛站落腳之時,白日裏因為中暑而暈闕的女子此時正倚靠在公子辰的懷裏,她掃視一圈,寧止、寧遠,凝玉、凝珠一個都沒有少。

楚鳶此時此刻是帶著麵紗的,除了名劍山莊幾人之外旁人一時間認不出她來,墜兒出自名劍山莊,為了不節外生枝她也是易了容的,此時此刻名劍山莊的少主和大燕郡主相遇,兩方人馬不過是隨意點頭,而後便擦肩而過的各自到了自己的住所。

這驛站條件並不十分好,看得出來是用了最好的東西招待他們,楚鳶本就不是挑剔的人,倒是南宮離在晚間用餐時在她耳邊碎碎念了幾句,直到夜幕深沉的落了下來,禮部官員前來相請,說是請了此地最為有名的歌姬,請他們前去聞花賞月。

按道理來說楚鳶必定是不會去的,可是此時此刻不知如何她竟然答應了,南宮離本就是閑不住的人,自然也去了,而讓楚鳶意外的是,當她到了那畫舫時,竟然看到站在船舷上的公子辰!

“讓辰少久等了。”

南宮離還是慣有的寒暄,然而楚鳶卻在他們二人之間看到了不同尋常的熟撚,這熟撚來自於哪裏,她卻是不知道的。

“月清如許,此地雖然是西涼邊城,卻自有自己的風景,世子和郡主想必是不曾見過的。”

月清,的確,他們現在還是西涼邊城,行路之時常常能看到一片蒼黃景象,也隻有在這天寬地闊之地才能看到這般清亮的月色。

楚鳶看著公子辰眸光淡淡的樣子,心中苦笑,旁人已經忘了之前瑣事,偏生她用那些事鎖住了心頭,恁地勞煩了自己。

公子辰確實是一片自在模樣,他的眸子本就是清透沉暗,此時一身月白風清的長袍,整個人麵如美玉,整個人竟然同那月色映襯的極好。

楚鳶禁不住的打量了他一瞬,公子辰和大秦睿王,兩個截然不同的身份,兩個相隔十萬八千裏的身份,竟然同時齊聚在了這個人的身上,同樣兩個聲名顯赫的人物,隻是因為都不常常露麵便這般合理的存在了。

楚鳶眉頭禁不住微皺,夜南辰前次去往大燕賀壽已經算是出現在了大眾視野之內,而這一次,他再以公子辰的樣子出現,雖然兩者之間的氣韻發生了變化,可是這一張臉,若是有心人的話,誰會不生出疑慮來?

“郡主覺得如何?”

這一聲落在楚鳶的心裏,她驚得回神,抬頭便撞進了公子辰的墨瞳之中,所幸那眸子隻像是平日裏一樣深諳,楚鳶心中鬆一口氣,轉而看向南宮離。

後者自然看出了她心不在焉根本就沒有聽他們說什麽,隻好道,“我的意思是既然來了我們不如進去坐坐。”

楚鳶看一眼那畫舫之內,點點頭。

此處的畫舫停在一處麵積不大的內湖之處,周圍算得上是這個城池的繁華所在,周圍也有畫舫幾座,此時正有笙歌陣陣飄了出來。

三人相繼進了內室,艙內的裝飾看得出來都是上品,內力擺有三方算得上獨立的小雅座,分別以輕紗相隔,四個青衣女子坐在樂台上等著,見了他們幾人眸光一亮,紛紛俯身做禮。

南宮離揮揮手落座,這廂那位西涼禮部的何大人急忙帶了一個身著白衣的素衫女子走了進來,幾句寒暄之後便留下了那女子自己退了出去。

桌上的茶點精致,遠處的美人楚楚含情,楚鳶低低的捧著茶杯,聽那白衣女子輕聲開口,“小女子青塵,不知幾位想聽什麽曲兒?”

楚鳶禁不住抬頭看那姑娘,隻因為這聲音之中並沒有她想象中的矯揉造作,透著輕紗看過去,隻見她身量纖細,眸色清透,站在極為別國大人物麵前也沒有絲毫的卑微之感,一身風華禁不住讓楚鳶心折幾分。

南宮離也開始重視起這位青塵來,“就唱你最拿手的那支曲兒吧。”

青塵微微沉吟,依言站在樂台之下,啟聲便唱了起來。

一縷極輕的清透歌聲徐徐而出,在場三人之中除了公子辰沒有多大的反應之外楚鳶和南宮離都是眸光一亮。

隻是在今天的場合,那一聲一音之中卻不應該透著蒼涼,她分明是雙十年華,聲音裏卻好似帶著而立之年的滄桑之感,楚鳶細細看那女子的眉目,隻覺得此人定然是有故事的,然而這故事為何,既與她無關,便不該多做想。

歌聲至一半,屋內忽然走進來幾個女子,楚鳶看過去,隻覺得這幾個女子麵容都明眸皓齒,讓人一看驚豔之感,她們身著華服,步履翩翩的進屋,卻隻是站在南宮離和公子辰的那方添茶倒水。

楚鳶心中一動,已然知道了這些女子的來意,南宮離此時也微微皺了眉頭,看不遠處的楚鳶一眼,似乎要說什麽。

楚鳶本是麵色如常的喝著自己的茶,眸光所及之處卻看到一隻細白的纖纖玉手落在了公子辰的指尖,本是輕輕的一觸,公子辰卻瞬時皺了眉,把那女子碰過的茶盞往旁裏一推低聲開口,“寧遠。”

話音落下,寧遠已經一身白衣的走了進來,他一眼便知道了這屋子裏的情形,揮揮手讓那女子退下,自己為公子辰重新換上了新的茶盞和茶。

公子辰又潔癖楚鳶是知道的,但是看著那女子出去的時候滿眼淚花,心中一歎,個人有個人的難,不知道這女子要被那管事的怎麽懲罰了。

轉眼南宮離在那之後倒是享受的心安理得,這邊香氛環繞,他則是低低的與幾個女子交談著,時不時的能聽到一串銀鈴般的笑聲滑出來,想必已經習慣了這樣的氛圍。

這所謂的聞花賞景不過是那何終為了南宮離和公子辰安排的娛樂之事,楚鳶心中明白,頓覺得此刻坐在這裏無聊得很,所幸那姑娘已經唱完了兩首曲子,她起身準備出去看看,卻聽見公子辰低聲道,“你叫青塵?”

那姑娘聞言向著公子辰的方向行一禮,“正是。”

公子辰把玩著手間的茶盞,“你現在在哪家?”

楚鳶心中一緊,這邊青塵微微沉吟一瞬,“青塵在凝香閣。”

公子辰點點頭,“那好,稍後我會派人送上錢銀到凝香閣,你跟我走吧。”

這一句話出不說楚鳶,就算是南宮離也是睜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公子辰是什麽人他們都清楚地很,他是絕不可能輕易和一個風塵女子有什麽牽連的人,而此時此刻,不過是聽了兩首曲子而已,公子辰竟然要為她贖身還要帶她走?

楚鳶的目光落在那女子身上,微微沉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