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很疼麽?”

一句不陰不陽不冷不熱的話傳來,楚鳶心中一緊,抬頭便對上了一雙沉暗的眸子。

楚鳶心中一驚,她已經使勁的端正走路,還是被他看出來破綻了?

南宮澈的眼眸太有穿透力,好似能夠看出她這腳傷是怎麽來的,一時間楚鳶心中一滯,搖搖頭,“不疼。”

南宮澈放下手中的禦筆,嘴角一勾,“聽說太後的壽宴出了問題?”

楚鳶眸中閃過一絲駭色,她眼眸大睜的看著南宮澈,心中驟然間生出許多疑問,既是是太後,也是在自己主動去稟報的前提之下才知道的,南宮澈為何知道的這麽快?

楚鳶心中一動,當即跪了下來,“回稟皇上,永壽宮庫房失竊,是楚鳶看管不力,請皇上責罰。”

南宮澈搖搖頭,“朕有說要罰你嗎?”

楚鳶驚愕的抬頭,正撞進南宮澈幽深的墨瞳之中,她喃喃道,“皇上的意思是?”

南宮澈起身走到她身前,“我的意思是,隻要你能找到那批玉器,我就不會罰你,相反的我還會賞你。”

楚鳶剛剛落下的心再次提了起來,她弱弱問道,“那如果我沒有找到那批玉器呢?”

南宮澈興味的看一眼楚鳶,“那樣也沒有關係,朕不會傷你。”

楚鳶隻覺得南宮澈說這話的時候語氣微微有異,卻又說不上來是哪裏不對,她眉色一動,“請皇上放心,楚鳶一定盡力而為。”

看到楚鳶這樣,南宮澈滿意的點了點頭。

楚鳶走出乾德宮的時候手心裏已經是一片rushi,她隻覺得南宮澈分外的詭異,說是找到了便賞,找不到也不罰,可是為什麽在她聽來,卻是有許多危險的氣息在裏麵呢?

回到永壽宮,她已經沒有心思再去安排別的事了,所幸現在基本上的問題都安排好了,她叫來墜兒陪她再往庫房裏去了一次,上上下下的打點清楚才往太後那裏去。

現在已經是下午,去的時候秀荷正守在太後的寢殿門口,見到她來了秀眉一豎,“不去找你的玉器跑去哪裏了,怎麽又來這裏,求太後是沒有用的。”

楚鳶一愣,搖頭道,“我不過是來給太後推穴的,跟求不求太後有什麽關係?至於找那批玉器,我自然會盡力而為。”

秀荷眉頭一挑,“太後這幾天身子好的很,可用不著你了,你專心做自己的事情去吧。”

楚鳶心中氣悶,腳上的傷痛還沒有好,一時之間也懶得與她計較,當即轉身回自己的院子,墜兒看著她這般憋屈的摸樣也是心疼不已,卻從身上拿出一瓶藥來,“姑娘,這是蘭陵上好的活血祛瘀的傷藥,擦上就好了。”

楚鳶不知道墜兒隨身還帶著這個,當即讓她給自己擦上,也不知道是心裏作用還是什麽,剛一擦上,楚鳶就覺得一股子清涼浸透皮膚,直直到了她的傷痛之處。

“果然好用。”

墜兒“嗬嗬”一笑,“那是自然。”

楚鳶腳傷沒那麽痛了,便靜下心來想想此前的事情,幾件事連在一起,她越想越覺得這件事一定不是簡單的小人物就能做的,剛才去見皇上的時候他還是那樣子的表情,莫非——

楚鳶沒有任何證據,隻能將猜測埋在心裏,然而若真是皇帝拿走了她的玉器,那目的何在呢?隻是為了難為她?

想不出來,楚鳶幹脆也不找了,此事是在太過蹊蹺,分明是有人想害她,既然是這樣,那她也沒必要如此的大費周折,到最後,總會有真相的。

沒有去尋那批玉器,楚鳶將心思花在了太後的宴會之上,在現代的時候,身為明星的她自然大大小小的宴會參加了不少,她想了些心思,將現代宴會的部分元素用在了這壽宴之中,更重要的是,她要為太後安排一處特別的節目。

她找來司衣局的,專門畫好了圖讓他們做了一出衣裳來,又找來宮中的樂師和舞姬,說好了曲子讓他們吹得吹,跳的跳,整個永壽宮被她的點子吵得熱乎乎的,而她自己,也是玩的不亦樂乎。

兩日之後,她準備的節目已經出具規模,同樣的,她也沒有忘記這一天是南宮離進宮送消息的日子,到底有沒有幫她找到新一批的玉器呢?

如果沒有,那她恐怕要去向皇帝請罪了。

這日分外難熬,從中午開始,楚鳶便在永壽宮門外交代了侍衛和太監,隻要南宮世子一來就來告訴她一聲,可是眼看著天都要黑了,她自己也去看過許多次,南宮離的身影還是沒有出現。

焦急的等了半天,忽然傳來一陣細碎的腳步聲,楚鳶麵色大喜,奔出去一看,並非是南宮離,卻是青竹。

青竹見她這般摸樣麵色微微帶著苦意,“姐姐,去太後那裏瞧瞧吧,秀荷姐姐把永壽宮裏的所有下人都召集起來了,說是要罰你呢。”

楚鳶眸色一變,把所有下人都召集起來了?!

果然是要逼太後處置她啊!

看青竹的摸樣,再看看依舊是沒有人影出現的院門口,楚鳶借著墜兒的手往正殿走去。

漫長的走廊好似短了一截,一走到正殿,楚鳶便覺得所有人的眸光都落在了自己的身上,期間有可惜,有羨慕,有嫉妒,五花八門的眼神讓楚鳶嘴角的冷笑高高的揚了起來。

這就是人情冷暖,這裏麵很多人都是曾經有事求過她的,或者是曾經想和她套近乎的,現如今自己出事了,各個都擺出了這樣的嘴臉。

“楚鳶,給太後請安。”

楚鳶行的一禮,太後眉頭微皺,“行了,起來吧。”

這一揮手,秀荷的目光便落向了楚鳶,她先是向太後一躬身,“太後娘娘,楚鳶為您置辦壽宴,本是勞苦功高的,可是前日裏庫房裏忽然丟了一批玉器,到現在楚鳶也沒有交代個一二三來,依律來說,犯了這樣的錯,小則當廢,大則當斬。”

此言一出,楚鳶眸光一變,她直直的看著秀荷,而秀荷,眸光之中含著淩厲,看著門外站著的一眾下人,微微一笑,“但是楚鳶姑娘給太後您治病,實在是解了我們後宮上下人的心頭之患,由此,不如請太後法外開恩,將她趕出宮去就好了。”

楚鳶氣息一亂,太後也是為難的看了一眼楚鳶。

秀荷嘴角一勾,“楚鳶姑娘做事一向還算勤快,不知為何在這件事上沒有怎麽上心,出了這麽大的岔子,平日裏楚鳶姑娘算是這宮中的大丫頭了,現在出了事,希望出楚鳶姑娘也拿出大丫頭的氣勢來,要敢於承擔後果才是。”

太後眉頭一皺,“秀荷,楚鳶和其他人不同!”

秀荷一愣,當即回身跪在太後腳下,“太後娘娘,秀荷知道您是念在她治好了您的病的情況之下不忍罰她,但是現在咋們永壽宮的人都在看著的,您現如今若是免了的她的罰,今後要讓其他人怎麽想,還請太後三思。”

秀荷響亮的一個頭嗑在地上,眾人聽之看之,都免不得動容三分,之下的議論聲越來越大,楚鳶心中的寒意也越來越重。

“太後娘娘,秀荷姑娘說的對,做錯事了就應該罰。”

“是啊,那麽大一批玉器,可不是小數目,若是其他人,便是被斬了也是應該的。”

太後眸光凝重的掃視一圈眾人,最後將目光落在了楚鳶的身上,隻見她嘴唇微動,“不過是一批玉器,哀家沒有放在心上,你們在這裏說什麽話!”

一句輕喝爆出,楚鳶心中一鬆,無論如何,太後還是幫她的。

這廂秀荷卻是不饒她,“太後,您的意思某不是今後我們大家都可以隨意犯錯了,這樣對其他人太不公平!”

“對,應該讓楚鳶出宮去!”

“對,趕她出宮!”

一聲又一聲的“趕她出宮”洶湧而來,楚鳶心中一沉,隻覺得鋪天蓋地的冷箭向著自己襲來,讓她幾乎快要呼吸不過來。

“誰要趕楚鳶出宮?!”

忽然而來的一聲厲喝傳來,這般熟悉的聲音讓楚鳶心中一動,轉頭之時果然是南宮離一身藍衫,他美目冷然,正站在門口,看著吵吵鬧鬧的眾人眉峰一厲。

眾人當即被這一聲驚得不敢說話,這個時候,南宮世子怎麽來了?

南宮離徐步走到楚鳶身邊,向著太後行了一禮,而後目光灼灼的看著四周的下人們,他的口氣是楚鳶從來沒有見過的陰厲,“剛才誰說要趕楚鳶出宮?”

“你?”

“你?”

“還是你?!”

他的目光變幻,分別看向適才三個喊得最為厲害的看去,那三人在他的目光之下早就嚇得跪了下來,他嘴角一勾,雙手抱拳,“回稟太後,這一次太後您需要的那一批玉器,楚鳶已經給您找到了,還請太後莫要責罰與她。”

太後心裏自然也是意外的,沒有想到這個時候南宮離來了,這架勢分明是要保楚鳶無虞的,她嘴角一勾,“好你個離小子,你這麽多天不來看哀家,偏偏今天來了,哀家沒有要趕走楚鳶,是底下的下人們不知事。”

南宮離一聽語氣當即就變了,又變回了那個放dang不羈的摸樣,“離就知道太後一定不會那般狠心趕楚鳶出宮,主要是這些下人一個個的太沒有眼色,誰要是再敢花些花花腸子,本世子一定天天來看太後。”

太後嘴角一勾,“你可莫要這麽說,你這麽說他們巴不得你多來。”

太後本就沒想把楚鳶怎麽樣,現在再經過這一段南宮離救場,楚鳶自然毫無疑問的脫身了,世子府的下人們在禁衛軍的帶領下齊齊的將成批的玉器搬入永壽宮,上好的和田玉亮瞎了那群見風使舵的眼睛。

南宮離再和太後閑聊幾句便說有事要走,楚鳶看看太後,後者自然知道她的意思,揮揮手讓她送南宮離出門。

走出永壽宮,楚鳶深深的呼出一口氣,“南宮離,你怎麽這麽厲害,那些玉器你是怎麽弄來的?”

南宮離看著她的摸樣嘴角一勾,“想知道?”

楚鳶毫不猶豫的點點頭,南宮離一笑,“這批玉器說起來實在不太容易,至於是怎麽來的,自然有人告訴你,我就不占這一份功勞了。”

這一下楚鳶心中更為驚訝了,聽南宮離這話,難道這玉器不是他找來的?

“這玉器是你找來的還是別人找來的,你說你不占這一份功勞,可是我在大燕隻認識你一個人啊,還有誰呢?”

南宮離看著她的摸樣朗聲大笑,“那人為你這般辛苦,你卻根本想不到他,罷罷罷,我就不告訴你了,讓你多費心些心思也好。”

楚鳶這下更費解了,那人?是誰?

南宮離漸漸的收了笑意,“告訴我,你有沒有你姐姐的消息?”

楚鳶一愣,這才記起來有事沒和他說,她四下看看,“那天皇上忽然宣我到鳳凰於飛樓去,還說了一些其他的話,我以為皇後就在那裏,可是我晚上一個人去的時候,那裏根本就沒有人。”

南宮離當即色變,“這是什麽時候的事?”

楚鳶心知自己上次就該告訴他,此時難免的有些理虧,說話的氣勢也弱了許多,“就是上次出事之前啊。”

南宮離看她的樣子一歎,“罷了,我隻告訴你,皇上的心思細膩的很,在他麵前,你不要玩什麽花招,否則,我可救不了你。”

楚鳶點點頭,“我明白,我下次一定會小心的。”

看著南宮離麵有倦色,處於革命情誼的關係,楚鳶也十分厚道的問了一句,“怎麽回事?最近王妃好嘛?王爺好嘛?”

此話不問還好,一問南宮離就有些懨懨之氣,“最近母妃準備去邊境看我父王,隻因為父王軍中出了點問題,她不放心,我也實在不放心,本來想跟著去的,但是太後壽宴要到了,我們府中總要留個人來祝壽的。”

楚鳶點點頭,“理該如此,相信定北王經過了那麽多的大風大浪,這一次一定沒有問題的!”

南宮離一歎,“希望吧。”

又是一番交代南宮離才往宮外去,楚鳶心中大石落地,整個人都輕鬆了下來,回到永壽宮的時候,整個宮裏的下人都拿著怪異的眼神看她。

楚鳶知道他們在想什麽,剛才的那一幕定然落在了有心人的眼睛裏,永壽宮裏的人都知道,太後有意把上官雲許給南宮離,可是自己現下演的這一處,隻怕是影響到了這個決定了。

想到上官雲,楚鳶這才記起來,上次去看她的時候似乎是被囚禁了,這幾天她忙於自己的事情都把她忘了,她猛拍一下自己額頭,仔細的謀劃了一下,不管怎麽樣,要再次去看看她才可以!

楚鳶心中打定了主意,太後壽宴這邊經過了上次的事,這一次可千萬不能馬虎,她重新入庫將新搬來的玉器好生整理了一遍,再交代了看守的人用心守著,最後才放心離開。

回到自己的院子,墜兒因為提前回來正在院子門口等著,此時見她來了連忙迎了上來,“怎麽樣,南宮世子和姑娘說什麽了?”

楚鳶秀眉一挑,“你既然想知道,為何不跟著我去?”

墜兒搖搖頭,“墜兒不過就是問問,姑娘想到哪裏去了?”

楚鳶同墜兒進去,一邊走一邊道,“我隻問他這玉器是怎麽來的?”

“他怎麽說?”

墜兒極少有這般急切的摸樣,楚鳶看了心中自然生疑,“墜兒,你不對勁!”

墜兒嘿嘿一笑,“我哪裏有不對——”

“很少看到你這麽著急的樣子啊,你對著玉器感興趣呢,還是對南宮世子感興趣?”

墜兒心中腹誹,對那送玉器給你的人感興趣,口中卻不敢說出來,當即道,“那麽多玉器可不是好找的,姑娘你快說說啊。”

楚鳶一歎,“我也和你想的一樣,可惜啊可惜,南宮離根本不告訴我那玉器的由來。”

“奧——”

墜兒常常的一歎,不像是失望,倒像是鬆了一口氣,楚鳶一驚,隻覺得電光火石之間,腦海之中一道靈光閃過,一個想法一閃,卻沒有被她抓住。

乾德宮裏,南宮澈手上拿著一個白玉笛子在把玩著,他嘴角一勾道,“所以真的是南宮世子給楚鳶送來了玉器救了她?”

“正是。”

南宮澈點點頭,一把將笛子橫在唇邊吹了起來,悠揚婉轉的笛聲在夜間回蕩開來,好像是纏繞了綿綿的情思,一絲一縷的盡數散入有情人的心頭,沁透在你的血脈之中濃的化不開一般。

南宮澈身子斜斜的靠在窗邊,目光注視著窗外,身上再也沒有平日裏的淩傲之氣,反倒是柔和之極,好似那眸子裏的不是漫天的星辰,而是有情人的眼眸一般,福公公站在他身後,麵上是微微的歎然之意。

笛聲忽而變得幽然嗚咽,像是情人之間的囈語,若是有心人定然要聽的眼中泛淚,然而南宮澈眸中卻是一片寒意,一曲終了,他緩緩舉起手邊玉笛,興味一句,“和田玉做的笛子果然不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