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之中不知何時起下起了雪,本來已經躺在床上的楚鳶顧不得許多,穿著中衣就跑了出來,今夜本是除夕,即使她前世沒有親人,但是她至少可以同一個世界的人一起度過這樣一個日子,如今生在此地此刻,她隻覺得蒼涼。
細小的雪沫已經在院子裏的艾鬆上凝成了霜花,她細細的看著,伸出手來想要接住那雪花,然而每每一觸手便化了,於是她俯下身子,在那艾鬆的枝葉上細細的勾畫,一點點的將細膩的雪沫放在指尖,而後輕輕的放進嘴巴裏細細回味。
此時得她並不知道這樣一幕已經落在了公子辰的眼中,她在回味,這兩個世界的雪味道是不是一樣。
不知道這樣在雪中站了多久,墜兒拿著一件外袍從屋子裏出來,口中切切輕喚,“姑娘怎麽出來了,我不過就離開一會兒,連外袍也不穿著。”
楚鳶正要說沒關係,卻見墜兒的步子一頓,看著她身後“啊”的一聲,楚鳶心中生疑,一轉頭微微一愣,竟然是公子辰!
她俯身一禮,“公子!”
公子辰見二人如此微微一笑,抬步進了那院子,他看著四麵軒窗上都有紅色的各式各樣的福字,眼中光彩一亮。
墜兒見到公子辰過來本來就喜色外漏,此時立刻開口,“這些都是楚姑娘剪出來的!”
公子辰點點頭算是知道,然而楚鳶一句話也不說,倒是墜兒,“公子,外頭冷,進去喝杯茶吧。”
公子辰當即便進屋,楚鳶看熱絡的墜兒一眼很是無語。
公子辰的目光在楚鳶身上掠過,“這是從何處學來的?”
楚鳶微微沉吟,“是自己胡思亂想來的。”
公子辰仔仔細細的看著那紅豔豔的窗花,忽而一笑,“我此前倒是見過。”
楚鳶一驚,難道這個時代也有剪紙?
公子辰最終沒有幫她解決這個問題,他的麵色看起來並不是那麽的好,楚鳶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什麽,隻好站在當下什麽也不說。
屋子裏的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墜兒已經退了出去,屋內靜靜的仿佛連兩個人之間的呼吸都聽得見。
“我下過命令,名劍山莊從來不過新年。”
楚鳶心中一緊,他是要和我算賬,她一雙眸子微斂,並不打算說話。
公子辰也沒有讓她回答的意思,他接著道,“你的這些福字一定是過新年的時候才貼的。”
楚鳶心中詫異非常,眼前的人本來平日裏是連話都不會多說一句的,今日這是怎麽了?
“阿鴛,你那日問我,為何如此待你,這個問題我自然會讓你知道,隻是卻不是現在,你給我些時間。”
突如其來的一句話讓楚鳶呆愣當場,她微有些怔愣,“公子——”
公子辰不等她說完忽而起身,“時辰不早了,在莫要不穿衣服到雪天裏去了,你若喜歡雪明日一早我派人帶你去一個地方吧。”
楚鳶的大腦有一瞬間的空白,她隻覺得眼前這人似乎有一點陌生,直到墜兒重新走進來,楚鳶才算是真正的回了神。
“楚姑娘,公子交代要好生照看您,那摸樣是墜兒從沒有見過的小心細致呢!”
楚鳶徹底懵了,“不要胡說,她是公子辰,我不過是他救回來的,要被他差遣的人而已。”
墜兒煙嘴一下,“公子從來不會對待哪個下人,在墜兒眼裏,您早就不是普通的客人了。”
楚鳶忽然一個激靈,不由得緊了緊身上的袍子,墜兒見之免不得有些緊張,“姑娘,是不是剛才受涼了,快去歇著吧。”
楚鳶一個警醒,輕輕點點頭,“你去歇著吧,我沒事。”
如此,這樣一個夜晚便要落下帷幕,第二日清晨起來之時,楚鳶隻覺得渾身酸軟無力,她心中一涼,病了!
楚鳶是真的病了,渾身汗流不止,她卻覺得冷,蓋多少床被子都沒有用,她心中想著今日要去看雪,竟然要掙紮著起床。
然而墜兒攔下了她,“姑娘,您身子不好,看雪隻怕是不成了,我已經命人去請府中大夫了,您稍等會兒,公子若是派人來了我們且說說便是,這雪看樣子要下幾天,您也不必著急,若是弄壞了身子,公子該怪我了。”
楚鳶愣了一愣,終於還是躺下,不消片刻已經有人過來給她瞧病,一瞧之下果然是受了寒,如此便是揚揚灑灑的兩大張藥方,想到那苦苦的中藥,顧鳶幾乎要奪門而逃。
她在等,隻要公子辰的人來接她,她就是勢必要走的!
然而,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在她簡單喝了一口稀粥之後,在中藥的味道在她鼻端縈繞之時,公子辰的人還是沒有來。
楚鳶問墜兒,“公子是不是忘記了?”
墜兒正背對著楚鳶,她微微一愣說,“每到新年的時候總是公子最忙的時候,可能是他此刻太忙了,姑娘生病的消息我已經派人傳到了閑逸閣,或許很快公子就回來看您的。”
楚鳶細致的看著墜兒的動作,如此聽著墜兒說的話,她嘴角勾起一絲無奈的苦笑,前世的她是演員,對於這些個肢體動作是再熟悉不過得,她知道,墜兒在說謊。
到底公子辰為什麽忘記了和她的約定呢?
她不得而知。
在墜兒的強烈堅持下,她開始臥床養病的日子,正如墜兒所料,這雪下了好些天,可是,這幾日過去了公子辰好像消失了一般,沒有他的味道,沒有他的腳步聲。
楚鳶看著宣傳外的雪色,心中苦笑,不是他消失了,隻是他忘記了這樣一個地方,她心中的暖意隨著這樣的想法慢慢的冷下去,最後如同外麵兩眼的雪色一般,瞬時凝水成冰。
墜兒這幾日裏也甚少說話,麵上隱隱一抹憂色,楚鳶心中知道,公子辰已經不可能再來了。
天氣越來越冷,也不知是因為這天氣還是因為她的心情不佳,這病好的極慢,楚鳶天天逼自己喝下她最討厭的中藥,然後呆在屋子裏空望著那雪發呆,如此,便是十日。
雖然是病去如抽絲,但是楚鳶終於還是好了,病好的那一天她最喜歡的雪早就不見了蹤影,她帶著墜兒出門去,沿著名劍山莊的幽湖小徑散部,經過雪天,原本的殘荷更為凋零,看的楚鳶一陣神傷。
她忽然有些不喜歡這個地方了,難道以後的她就是要在這個地方這樣子度過自己剩下的年歲?
答案是否定的,她摸一摸自己袖口裏的東西,眸子裏閃過一絲猶豫。
“快點快點!”
突如其來的聲音讓楚鳶一驚,她轉身之時正看到幾個下人抬著一個木箱子一樣的東西,腳步極為匆忙,麵色也是急切不已。
“你們是往哪裏去的?”
楚鳶早就被莊子上下認識了,下人們見是她也不做遮掩,幾人趁著這個當兒放下箱子喘著氣道,“這是少主要的茉li花,是培育了許久才成的。”
楚鳶明白了,這大冬天的如何還會有茉莉,因為珍貴不已才放在箱子裏麵,可是,公子辰喜歡茉莉嗎?
她沒有忘記,在閑逸閣中隨處可見的是蘭陵墨蘭。
楚鳶頷首一笑,“既然要得急,那就快些去吧,免得惹公子生氣。”
下人們心中自然著急,當即便抬著箱子走了,楚鳶看著他們的背影消失在蔥蔥鬱鬱的樹林之後,麵色在也好不起來。
“墜兒,莊裏來女人了?”
墜兒終於知道再也瞞不過,她點點頭,“每年的早春,公子都要接待一位女子,她的身份和樣貌我們都不知,那女子每年都要在這裏住上兩個月,公子必定會盡心盡力的照顧,隻是不知為何,今年那女子來的早了些。”
楚鳶點點頭算是知道了,她兀自一笑,“回去吧。”
會流雲閣的路上,她笑問,“墜兒,你們這裏可有上元節?”
上元節是她那個時空的正月十五才有節日,這個時空有嗎?墜兒想了一會兒,終於還是搖搖頭。
楚鳶笑著道,“上元節是個新年之後十分熱鬧的節日,你們既然不過新年,那我便帶你們過上元節如何?”
墜兒見楚鳶麵色上好,自然開心,“姑娘,這節日不知道是什麽時候?”
楚鳶想了想,“便是在七日之後!”
墜兒笑著應聲,“那好,墜兒和姑娘一起過上元節!”
如此流雲閣便熱鬧了,楚鳶命人請來蘭陵極好的工匠,她自己不會做,可是工匠是會做的,她隻需要簡單的畫出草圖便可。
如此,在六日之後,一盞又一盞的河燈便紮了起來,楚鳶叫來墜兒,拿出一盞荷花樣子的花燈,“去把這燈送給公子。”
墜兒微微一愣,還是將那燈送了出去。
便是在那天晚上,名劍山莊狠狠的熱鬧了一把,漫天繽紛的煙花綻放,姹紫嫣紅的河燈在那幽湖上漂浮,本來肅穆沉寂的莊子一下變得生動活潑起來,下人們早就習慣了莊子的清冷,和他們主子的自持,從來沒有體會過這樣的感受,現在過了這樣瘋狂燦爛的一夜,免不得都要感謝楚鳶。
然而,就在他們找楚鳶的時候,楚鳶已經回了流雲閣,她拿出燕國世子給她的物事,輕輕扒開,點燃,而後,一束極為亮眼的煙花在名劍山莊的上空炸響了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