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山綠雲宮。

楚鳶麵上帶著白紗,下車之時隻見到了宋涯,簡單的拜別之後,行宮的下人將她們引至一處宮閣,將一切事物打點的妥當便離開。

楚鳶看著裝點錦繡的宮閣忽然覺得生在古代富貴人家是一件多麽讓人覺得賞心悅目的事,在一方屏風般大的銅鏡之前,楚鳶拆下了麵紗,細細的打量起“她”這張臉來。

前世的她已經是絕色姿容,這一世的她麵容並未有多大的改變,隻是再多了一分讓她自己也覺得驚豔的嫵媚清絕之意,眉若遠黛,目若星辰,一顰一笑風姿綽約。

詩情拿著一件雪白的鬥篷進來,看見鏡中的人輕輕一笑,“奴婢瞧著,公主越來越美了,這諸國之中有誰能比的上?”

雲沫拿著兩支剛折下的紅梅,一進門便接口,“聽說這大秦的琉璃公主被稱作天下第一美人,依我看,我家公主一來,這名號該是易主了。”

楚鳶搖頭,脫下嫁衣換了一身月白的錦繡長袍,舉手投足優雅動人,纖腰蔓扭全然是不自知的風情,笑看她們幾個一眼,“既然是天下第一美人,自然在你家公主之上。”

畫意收拾好床鋪,笑顏明媚,“公主此前極少外出走動,世人隻知道有公主此人,卻不曾見過公主絕世姿容,所以那第一美人的名號才被那琉璃公主搶了去。”

楚鳶看著這幾個俏生生的小丫頭,沉寂許久的心終於回暖,這一處再怎麽樣,現在比她小時候在孤兒院任人欺淩好多了。

雲清麵上沒多少表情,看幾個人一眼輕聲道,“當心隔牆有耳,小心為上。”

其它幾人吐吐舌頭,楚鳶看著雲清心中暗暗稱道。

那廂雲沫正在修剪那紅梅,楚鳶看了不禁要問,“這行宮中不是有綠梅?雲沫怎麽不折?”

雲沫聞言一歎,嬌憨的小臉上滿是惹人憐愛的鬱氣,“公主有所不知,適才我問了這的宮人,那綠梅在行宮的最裏間的攜芳園裏,我們……是進不去的。”

楚鳶想想也是,自己現今還不是大秦皇家人。

看著畫意明顯的興致都有些不好,楚鳶笑笑,“沒事,來日方長!”

雲沫和畫意相視一眼,麵露喜色,等公主成親之後成了王妃,自然可出入自由!

當輕輕淺淺的月輝撒下之時,整座行宮都陷入了可怕的寂靜之中,幾人旅途勞頓都已經睡下,偏生楚鳶睡不著,窗欞之外一輪圓月半懸與天空,引得她起身出門。

雪色未消,淡淡的梅香若有若無的隨風襲來,楚鳶看一眼此處樓閣通向行宮深處的小徑,稍一猶豫抬步走了上去。

沒走幾步一片紅梅便映入眼簾,楚鳶一喜,見這一處四下無人便奔了過去,雪白的披風飛舞,像是暗夜的雪之精靈。

越往裏走梅香越濃,冥冥之中似乎有什麽在那深處誘惑著她,楚鳶忘記了雲沫下午說過的話,淺笑著腳步不停,直到看到那扇半掩的門扉——

攜芳園!

楚鳶一愣,這裏就是那綠梅所在!

要不要進去?

正在楚鳶猶豫之時,一陣樂聲憑空乍起,像是笛子,又像是蕭,楚鳶不知道,隻聽得那樂聲婉轉低回,像是情人之間的纏綿,含著切切情意,幽幽情思。忽而,清泠樂聲陡然拔高,隱隱有風雷之勢動出……

吱呀——

推開門的一瞬,滿園的綠梅在月輝之下含苞吐香,楚鳶欣喜之極,目光掠過整片綠色的海洋,終於定在了一處。

綠梅花海的盡頭,那人迎風而立,衣袂飛舞,一身白衣被鍍上了月華,像是踏月而來的使者般清泠高貴,而在他手中握著的,不是笛子也不是簫。

楚鳶心中一驚,生怕自己的到來驚擾到了這人,眼光一動疾步走向一座假山,在那假山以後,一座八角亭靜靜佇立,那人在亭中,正側對著她吟風和月。

他是誰?在這個她都不能來的地方肆無忌憚的演奏樂曲?

楚鳶沒有深想,隻因為那曲子像是含了魔力一般的勾出了她心底多日來的無助感,在這茫茫天地,大千世界,隻有她一個人突兀的存在著,也隻有她一個人和所有人都不同,無邊的孤獨感油然而生,無人可解。

……

一晃便是經年,好像神遊太虛一般,在楚鳶回過神的時候已經有淺淡的對話傳了過來。

“這一次辛苦你。”

“無礙,別人我還不放心,你料事如神,他果然是想利用這件事對付大燕,前一次是老天有眼,隻怕,他們還有接下來的動作。”

一陣好聽的低笑傳來,“他還是這般心急,若能再等些日子,隻要宮裏的那位定下心來,隻怕無人能與其相爭。”

楚鳶的身子緊貼在冰冷的假山石上,心跳的如擂鼓,這兩人的對話暗藏玄機,她雖然是現代人但是也聽懂了個大概,楚鳶隻覺得心驚,一股子涼氣自腳底冒起,隻因為這其中一個人的聲音她是認得的,南王世子——莫雲遮!

“他想用這一次的事陷害大燕,繼而得利邀功,隻是聽說那位抱病已久,一直沒有個準信傳出,也不知道在等什麽。”

另一人似乎是沉思了許久,開口之時語氣冷絕,“他要等的,永遠也等不到了。”

氣氛似乎不佳,楚鳶微微一動身子,朝著假山之後看去,隻見的不可一世的南王世子此時正以一個謙卑的姿勢站在那人的身後,楚鳶心中疑問又起,年少有為,雖是世子卻堪比親王的莫雲遮也會對別人低頭嗎?

楚鳶再次看向那抹白色身影,直覺此人的身份肯定不簡單,然而,任憑她如何睜大眼睛,她還是看不清那人的臉。

就在楚鳶以為兩人不會再說話的時候,莫雲遮再次開口,“這一次,我們要怎麽做?”

另一人淡淡一笑,“既然他們喜歡做戲,我們便陪他們演戲,等戲份做足了,依他的性子,怎麽可能收手不幹?”微微一頓,言語帶上冷冰冰的寒意,“他要邀功,我們便助他一臂之力!”

“那,那個女人怎麽辦?”

那人忽而轉了頭,目光似乎即將要落向她藏身的假山,楚鳶大驚,急忙撤回自己的身子,腳下本就是厚厚的雪,這一急便是微微的一滑,“嗤”的一聲,雖然是極輕微的響動,還是讓楚鳶猛的將心提到了嗓子眼上!

寂靜無聲!

楚鳶手心沁出了汗,風呼呼而過,身子一陣陣的發冷,若是被發現,她要怎麽解釋?

“她嗎?”

一聲悠長的疑問,楚鳶心中沒來的鬆一下便生出不祥的預感……